谋嫁 作者:泉青叶(潇湘2013-02-20完结)





  侍安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方丝帕,然后双手托举了上去,“指甲太长,泥垢太多,这样的东西怎么可以在主子的面前展露出来?太失礼了。”
  粉白的丝帕就势包裹住小手指,掌心是女子特有的柔软温暖,再加上侍安真心的笑容,这位还比着小指的黑衣人一时也忘了甩开她的丝帕。至于她口中提到的不合时宜的“东西”二字也被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过去。
  旁边的黑衣人看出了门道,以肩膀碰碰同行兄弟,“哎哟,对你有意思哟?”
  “哦,是吗?”小指落入侍安掌心的黑衣人难掩得意地一挑眉,小指轻轻勾勾侍安的掌心,“虽然你长得不尽如人意,可是,如果你真有心的话,哥哥的小指宁可送你权当订情之物……啊——”
  话未说完,就是一声尖叫。
  手上的痛感痛至心扉,是侍安已经不声不响地掰断了他的小指。
  侍安仍是那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双手擎着丝帕高举上来,粉白色的丝帕上已经血迹斑斑。
  “哥哥的订情之物!”客随主便,这是老嬷嬷交代过的。“所以,侍安收下了。”
  旁边刚才还有些妒嫉的黑衣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反射性地握手成拳就打了过来。
  “一声不吭就动手打人?这位哥哥可就更失礼了!”侍安身形不动,捧着丝帕的手空出一只来,随意上下翻转,已经将黑衣人的攻势稳定地控制身前一尺之内。
  他攻不下,也撤不走。
  被断了小指的黑衣人闷吼一声,双拳一挥也攻了上来。
  侍安先甩手扔出包了小指的丝帕,然后单臂迎上。
  三个人离的距离很近,两个黑衣人长手长脚,武功又属大开大合之流,于是,颇有一些施展不开的感觉。
  而侍安本就身材娇小,近身攻击打的就是缠字决,以柔克刚。
  左边的拳头打过来,左手手掌绕上去,打个转,引向右边,砰,右边的人脸颊中拳。
  右边的手肘袭过来,右小手臂斜着挡上去,顺势再给一拳,击中肘部,对方的拳头条件反射地直落下来,正中左边人的脑袋。
  侍安双手上下翻飞快如闪电,脸上却纠结如心疼的模样,“两位哥哥,在主子的面前如此大失形象,实在是太失礼了。”
  两位黑衣人的身后,被侍安暗喻为“主子”的那位,目光倏然冷冽,“拿下!”其实,他早就应该在侍安出手的那一刻即刻派人支援。奈何,侍安完全颠覆形象的出手让他也不由得呆看了一会儿。
  一声令下,又有两个黑衣人听令加入战斗。人不能太多,否则动静会太大,恐引来外面的注意。
  其他的千金小姐也明白,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唯恐发出一点引来注意的声音。
  穿过对打的人影,侍安对着那个黑衣头头灿然一笑,一颗小虎牙露了出来,“主子如此厚爱,奴婢也不能辜负了不是?”
  话落眼睛眯起,像是笑得更弯了,可手上的动作却更快了:以柔克刚的太极手霍然一变,变成了金刚指。
  拇指食指和中指,半扣上去,施力,一个咽喉断气;松手返回,食指中指并拢,直直插进另一个的心脏,对方轰然倒地。食指中指撤出,顺手学着某头的样子一蹭干净。
  动作利落得震摄人心,但比这更震摄人心的是她的表情——一直在规矩地笑!无论手中的动作多快,见不见血,她也一直端着浓浓的笑。仿佛正在进行着的事情就如同她为主子端茶送水一样的平常,而她不过是一个需要时刻谨记着自己本分的小丫环。
  “呕……唔!”有的千金终于忍受不了太过血腥的场面,胃部一阵收缩下意识地就是一声干呕。可“呕”字出声,又因看到对面越来越多的逼近过来想要速战速决的黑衣人时,又赶紧地捂紧了嘴,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而那些胆小的早已晕过去而不自知了。
  郑月盈很想像艳无双那样无畏地站着,奈何双腿不争气,不知怎么就跪坐在地。
  一众人群中,傲然在立的也只剩下艳无双了。
  身前不时有人的鲜血溅过来,她眼皮不眨,任鲜血染上素色披风,犹如点点梅花盛开。梅花盛开,她低头欣赏,修长的脖颈弯下美好的弧度。耳下的紫晶坠子轻微晃动,闪烁莹光无数。
  对面的黑衣头头眸色加深,果真与众不同!可是,很可惜,她是敌对那一方的!背在身后的双手扭结,打个手势,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悄然无声地绕道摸向艳无双的后方。
  身前数个千金倒地,刚好可以为他掩住影子。
  过一个,点一个,就算晕了也得再来一下。但不能杀!因为杀招有迹可循,而点穴却天下大同。
  郑月盈率先感觉出来,惶惶与黑衣人的目光对上,不过一下又立刻识时务地闭眼。虽然她很想与艳无双光明正大地比试一下,可是,如果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彻底解决掉她,不是更好?
  黑衣人才不管她想什么,他奔的只是那个点完郑月盈后就可以畅通无阻地捉到艳无双的机会!
  
  




☆、097  圈套

  提气屏息,步子很大但很轻。
  眼看着目标物越来越近,黑衣人藏在布巾之后的嘴角难忍兴奋地翘起,如果是他立了头功,是不是可以多些赏银?
  缓缓伸出手去——他可不想步那两个轻敌而死的同行的后尘!他宁可高看艳无双一眼,认为她也可以像那个小侍女一样能反手还击。所以,他慎之又慎,唯恐动作快了。因为快了就会有风,就有可能打草惊蛇。
  微蜷的小指几乎已经触到艳无双后颈的珠链——只要再近那么一点点,他的虎爪手就可以完美地掐住她细致的脖颈。
  他慢慢地开始收紧手指,指间关节都因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兴奋地颤抖。
  然而,就在他收到一半的时候,他虎口之下的脖颈突然没了。
  是艳无双突然矮下了身去。
  一时来不及分辨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脖颈算是避开了他的攻击。
  黑衣人下一意识的手腕一拎,指扣向下,这时候怎么可能收手?
  可是,这一次太急了,在未收手之时已经触碰到了艳无双的颈部肌肤。
  就见艳无双颈部一个机灵,不急回头,缩脖弯身往旁边就是一跨。
  脖子躲了开去,珠链却被挂个正着。
  哗啦啦——一颗颗珍珠滑落一地。
  黑衣人眼睛一眯,手腕转势,脚向前进。既然败露,更得要抓下再说了。
  上半身急速奔着目标前倾过去,脚下却一滑。
  他踩到了散落在地的珍珠。
  久抓未得的挫败感让他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郁闷,运气施力就是一踩,然而,没踩动,倒是脚掌被硌得生疼!
  不对!他自认虽算不上顶级高手,但踩碎珍珠的实力还是有的。那么,眼前的事情如何解释?
  他被这太奇怪的事情而惊到,不由自主地就收势低头,想看看脚底下的珍珠到底怎么回事。
  他低头,抬脚。
  噗——一声闷响,一阵烟雾喷出,如有实形一般,直奔他的双眼。
  辣意瞬间收进眼底,他此时闭眼早已迟了。眼中火辣辣的感觉仿佛自有其意识一般,直接从眼底传向心里。
  眼泪哗啦啦涌出,他的虎爪手收回就去揉,结果却是越揉越痛。
  “艳无双!”他被激怒,愤然而吼,万万没想到自己如此小心还是着了她的道。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可以抓住她。
  不再管那痛至心扉的双目,他紧闭着双眼,虎爪手再次闪电般探出,依照刚才还看见过的身影去处而去。
  可是,爪下空空。
  没关系,再躲还能在这片刻之间躲出方圆三尺?黑衣人顺势再向前逼近一步,双臂大张,拳头飞起。
  然,人还是没有捞到,脚下倒是“噗”声无数。
  耳边瞬间传来同行兄弟们的惨叫声。
  “啊,什么东西?”
  “我的眼!水,快来水!”
  眼睛的刺激比之断手断脚更难忍受,一时之间,黑衣人们乱作一团。
  一片烟雾中,侍安如入无人反抗之境,一抬手一出脚,必然夺命。
  帐蓬的两端,艳无双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到了紧靠帐蓬最里侧的帐壁之处,黑衣头头则站在帐蓬门口的通风处,两个遥遥相望。
  黑衣人最一开始对艳无双的轻视此刻早已变成了客观的钦佩,也许主子派他来绑人还真不是杞人忧天!能在今天这样的境地还能做到有效反击的人,其实力怎么可能像她的外表那样平淡无奇?
  可是,也只能到这里了。他也该出手了!临走之时,主子曾有密令给他,万一情况有变,允许不计后果的杀人灭口!
  身形纵起,掌风开道,他顺利地穿过交战的人群直奔艳无双。
  四目的对视,由远及近。
  一个带着势在必得的杀意,一个却是沉静如古井的镇定。
  在经历了连弩猎杀,公堂围杀,太子一掐之后的艳无双,此时很难再对杀意产生什么消极的思想。她的心意自始至终都很坚决,她要活着!谁想让她死,她就让谁死!至于偶尔的想问老天让她重生一回的代价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她接受更多的生死考验的想法,不过是昙花一现,一晃就没了!
  在杀气率先逼到的时候,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想无意义的事情?
  艳无双松开紧拢披风的手,大拇指从披风里面倏地伸了出来。
  指上,碧玉扳指。
  当年太上皇的扳指,小可免死,大可号令三军。
  那日由赵纪青将它装入红绒小盒里托由老吴转给了她。
  因为它,龙炎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因为它,侍安主动以巾帼女卫的身份现身。同时告诉她,只要京中在编的护卫,那么无论天家还是各官的私家护卫,都不会不认识此块扳指。
  除非他想正支旁支的九族都死光,否则无论是谁,一定会及时收手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这一定不包括对面这个攻势未停的黑衣人。
  他不是不认识那个碧玉扳指,可他上下左右也只他一个。即使他失手,死也只是死他一个。可如果他得手呢?他拿着主子的钱满江湖这么一跑,就算上边有心捉他也得有那个时间与精力吧。
  所以,他的速度非担没减下来,反而再提一口气就加快了上去,人死玉没,没个几年,谁能轻易查出他来?
  黑衣头头布巾下的脸狰狞笑起,想,她一定是穷途末路了,否则怎么会出动那至关重要的碧玉扳指?
  他笑,艳无双也笑。
  笑的同时,另一只手伸出去自拇指上拔下了碧玉扳指。
  然后在对方即将飞到的前一刻,蹲下,将扳指滚了出去。朝着帐蓬口的方向!
  这种世间唯一的东西,只要见了光,就一定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而只要引起注意,她就算死了也不会白死!
  黑衣头头眼中闪过惊骇,那种东西她也敢扔?那种东西不是应该死也不松手的吗?
  艳无双无名指一扫眉头,以口形示意,杀我?还是追它?
  你——黑衣头头被噎得回不出话来,长剑点地,返身就向外扑。人跑不了,可这东西如果跑出了帐蓬,引起了天家的重视,那么今天下药绑人的事情都会被揪得一干二净的出来!
  一扑而下,剑尖挑起,扳指入手,顺手塞入怀里,反身又回。
  对面,侍安微一躬身,交握于小腹之前的双手洁白无瑕,“非常感谢阁下相捡之情,只是,这是我家主子的东西,”起身,单手掌心朝上伸出,“可否归还?”
  黑衣头头无意识地后退半步,她什么时候能抽出空子来了?扭头,他的兄弟们全部躺在地上。再扭回头,眸底难掩震惊,她居然可以以一敌十?
  侍安表情为难,“如果侍安不能完好取回主子的失物,那可真是太失礼了。”
  黑衣头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此女好像表现得越卑微,下手就越狠。他的十个属下虽然比他实力稍差一些,但也算得上是一等好手,可竟然没有一个能逃出她的死手……那么,现在,他要先回报实情,还是拼死再战?
  “嬷嬷讲过的,侍女才是本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得出手破坏侍女乖巧的形象。”侍安眉头拧成疙瘩,“可是,阁下非得把侍安往杀手的路子上引。侍安虽自知能力欠缺,但为了主子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所有。请相信,只要阁下将东西归还,再主动招供,侍安保证不取阁下的性命!”
  侍安自认为表达得非常诚恳,落在他人的眼里却是嚣张之极。
  黑衣头头无法控制地嘴角抽搐数下,他这是被敌手彻底看轻了吗?被一个身高不到他下巴的半大少女?男人劣根性的不服瞬间腾起,刚才因十个兄弟被杀而对她产生的顾虑此刻全部被覆盖。
  手腕抖起,腾身就扑,黑衣人一个直刺奔向侍安的喉咙部分,“好,就看看你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