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翼

　　　　“这也很可能是地球人最后一封人手写成的情书了。”在众人一片哄笑声中，瓦伦泰不合时宜地喃喃说了一句。他的话仿佛兜头一盆凉水，让人们刚刚活跃起来的情绪重新低沉了下来。　　
　　　　此刻的萧梦楼对于周围战士的情绪和话语已经无暇顾及，手里握着夜廖莎隐隐散发着她身上香味的书信，他的心似乎插上了翅膀，一瞬之间飞到了心上人的身边。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急切地扯出来，颤抖地在眼前摊开，一股自己熟悉的书香味道扑面而来。这是他非常熟悉的信纸香味，那时他一直收藏在自己书房的信纸，一种从北京古董店购买的沉香纸。上面印着淡淡的青竹水印和远山图案，散发着古香古色的典雅气息。他在刚刚成为作家的时候，非常喜欢用这种信纸写稿，因为这种质量优良的纸张让他写每一部小说都自然而然地字斟句酌，反复琢磨。　　
　　　　自从自己开始投身于电竞界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信纸写过任何东西了。他不知道夜廖莎是如何找到这种信纸的。　　
　　　　这种疑虑在他脑海里只来得及存在短短一秒钟，在那之后，他的整个身心都被夜廖莎的身影团团围困，再也无法想及其他。他如饥似渴地将目光凝聚在信纸上每一个用钢笔写成的文字上。　　
　　　　“梦楼如晤：五天六夜，没有你的一点消息，所有关于你的讯息全部来自丝蒂主持的宇宙新闻网。但是就算神通广大的丝蒂也无法得到你更进一步的消息。你知道吗，联邦军队的太空格斗兵在这五天里成了整个地球的英雄，特别是你们第三集群。人们在教堂中为你们祈祷，在庙宇中为你祝福。军部向全球民众解密的联邦军实战录像在每一个酒吧和广场中反复播放，人们为你们欢呼喝彩，为你们忧心忡忡，为你们忽喜忽悲。所有的录像中都有你驾驶的战斗机，涂着雪白色的荧光漆，挂满了玫瑰色的五角星，在太空里旁若无人地飞来飞去。我从不知道你可以这样神乎其技地驾驶战机，就仿佛在太空中翩然起舞。医院里面的女孩子们每天除了战争之外，就会不停地向我问起你和你们集群的小伙子。我想她们已经爱上了你。　　
　　　　洛瑶和爱丽丝已经从地球赶到了月球，并和我住在一起，她们认为月球是距离心上人最近的地方（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洛瑶原来已经和瓦伦泰先生互相爱慕）。洛瑶从你的书房里带来了一些属于你的东西给我，其中有你收藏的信纸，你手写版的《骑士与公主》，还有她的惊天大发现：你的日记。不要怪洛瑶，自从她通知我要来月球之后，我就央求她在你的书房中带一些属于你的东西给我，好让我寄托对你的思念。从你的日记里，我震惊地发现了你另一个从来没有告诉我的秘密。你之所以抛开一切参加电竞比赛，将你生命中的三年时间花费在你并不热衷的事业上，是为了重新买回这栋拥有着你童年秘密的茶楼。而那个你守卫了十三年的童年秘密，就是我的身世之谜。为什么你从来没有亲口告诉我你为我曾经付出过这么多，为什么你总是在我们天涯相隔的时候让我感动得不能自已。如果我并没有爱上你，那么现在的我或者会再爱上你一次。这种感觉真得很奇妙，我想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试过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我感到自己是一个让上天都会妒嫉的女人，拥有了一切自己甚至不配拥有的幸福。我曾经对于地球的命运无比的担忧，我怕我们无法相守到老，我怕我们没有机会走入礼堂，我怕我们没有机会共同拥有儿女，我怕我甚至没有机会看到你为我准备的订婚戒指。但是现在我不再担忧，我也没有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恐惧。因为我已经得到了一个女人能够得到的所有幸福。我知道现在的你忧心如焚，你在担心地球，在担心未来，担心我，你需要担起拯救整个人类世界的重担。但是此刻请不要再为我担心，不用为我的命运而有任何顾虑。你已经给了我一个女孩子所梦想拥有的一切，甚至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切你也给了我。哪怕现在的整个世界在我眼前消失不见，我也一无所憾。　　
　　　　抛开一切去战斗吧，我的爱人，无论是生是死，是福是祸，我都会为你含笑祝福。当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也许整个地球会烟消云散，但是我们的魂魄会毫无悔恨地升入茫茫宇宙，化为星辰，永恒相守。　　
　　　　纸短情长，书不尽意。　　
　　　　珍重祝福永远永远夜廖莎”　　　　　　
　　　　天城篇　第二章三天　　　
　　　　当萧梦楼反复看完夜廖莎为他写下的一字一句，整个身体都激荡着一股激情的暖流，浑身上下暖烘烘的，仿佛重新拥有了无穷的斗志和活力。　　
　　　　“萧队长，夜医生又给你充了电了？”奥克雷忽然高声怪叫道。他的话让所有一直看着萧梦楼读信的战士都大笑了起来。　　
　　　　“萧，把信传给大家看看，让我们也接收一点你们爱情的能量。”瓦伦泰呵呵大笑道。　　
　　　　“去，想要找爱情能量就去找洛瑶吧。”萧梦楼瞪了他一眼，笑了起来。　　
　　　　“啊，你知道了！”瓦伦泰冲口而出，接着连忙把嘴捂住。　　
　　　　就在众人闹做一团的时候，一阵扩音器的噪声突然在整个供给基地刺耳地响起。　　
　　　　“各就各位。”听到这熟悉的噪声，萧梦楼知道依照惯例，这应该是暗翼联邦对天城阳关发起另一次进攻的警告，他立刻号令第三集群的战士在供给基地弹射舱前做好出战准备。但是这一次他却猜错了。　　
　　　　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是现任地球联邦军队三军统帅朴中树上将浑厚而沙哑的声音：“联邦将士们，战争已经进入了第六天，但是阳关天城一线仍然高悬着我们地球军的战旗。我为你们感到无比自豪。我们的敌人以为依靠强弱悬殊的兵力他们可以在一天之内摧毁月球防线。但是我们在他们的强攻下竟然支撑到了第六天。这样辉煌的战绩足以让地球军人的荣耀在整个银河系中永垂不朽。”说到这里，这位老将军的声音因为心情的激动而悄然断绝，扩音器中只剩下他起伏不停的沉重呼吸声。　　
　　　　“朴将军怎么了？”萧梦楼微微皱了皱眉头，在他的印象里，朴中树将军是一个有担当的真正军人，待人做事无愧于心，对于生死荣辱并不看重，尤其在他的儿子朴海超去世之后，他经历过骨肉亲人的生死离别，绝不屈服的意志和誓死抵抗的决心更加坚决，等闲不会像今天这样激动不安。　　
　　　　“难道……朴将军要宣布投降吗？”嘴最快的赛斯听到这里，不由得张口问道。　　
　　　　“不可能吧，朴将军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屈服，他的儿子都已经战死在沙场上了。”瓦伦泰皱眉道。　　
　　　　“不，不会的，朴将军是一个宁死都不会投降的人，他不是胆小鬼。”程斯理沉声道。　　
　　　　“嘘嘘，听听朴将军想要说什么，不要吵啊！”林鹏胆战心惊地说。整个月球防线的生死存亡此刻就在朴中树上将的唇齿之间，即使连这个最乐天的林胖子现在也感到焦虑不安。一时之间供给基地中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朴将军接下来要说的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决定地球命运的重点。　　
　　　　“复古联盟联合舰队已经向地球发来了重要的消息，他们的舰队将会在三天之后出现在月球防线。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再坚持三天，从现在开始，再坚持七十二小时。到时候我们的援军会将整个战场的局势彻底扭转。”朴中树说到这里，他激动的语气渐渐平静了下来，语气中浮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坚定决心，仿佛作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我知道，我们的战线已经很薄，我们的兵力捉襟见肘，我们的弹药入不敷出，我们的战士疲惫不堪。但是我相信你们，地球的战士们，我知道你们会为我们赢得这宝贵的七十二小时。三天，再坚持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将会在天城，阳关庆祝月球防卫战的胜利，我们将在联军的太空母舰上签订停战协定，我们的联军将直捣暗翼联邦主星，把他们一网打尽，地球将会拥有永久的和平。而今天的我们将是亲手写下这段历史的英雄！”　　
　　　　朴中树激荡人心的话语还没有完全结束，他的声音已经被联邦将士们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声所完全淹没。在一片绝望中痛苦挣扎了整整五天六夜的战士们现在终于看到了从未来射来的一道曙光。突然之间，这看似毫无希望的战局有了一丝转危为安的转机。　　
　　　　“三天，三天！”林鹏将自己的太空帽猛地摘下来，高高抛到空中，“我们应该能够坚持三天，我们能做到！”　　
　　　　“我们只能支撑24小时，”瓦伦泰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但是，但是如果把休息时间，停战时间，把所有时间都算上，我们也许能顶住，三天，三天而已，我们能凑出三天时间。”　　
　　　　“看啊，你们看我的手表，看看我的秒针，走得飞快，就好像受到了胜利女神的祝福。”奥克雷欣喜地欢呼道，“我们已经在胜利的道路上了！”　　
　　　　“我……我相信奇迹的出现，萧队长，你会带领我们创造奇迹，不是吗？”程斯理兴奋地举起握拳的双手，用力地挥了挥。　　
　　　　“我知道我们能做到，能够坚持六天，这已经是奇迹，我们可以继续创造这样的奇迹，不是吗？”赛斯激动地揽住身边的奥克雷和程斯理，大声吼道。　　
　　　　万众欢呼声中，萧梦楼飞身跳上一个供给品集装箱的顶端，朝所有人高高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第三集群欢腾不已的战士们纷纷停止了庆祝，纷纷将头仰起，向萧梦楼望去。　　
　　　　“兄弟们，只要我们第三集群仍然在，只要我萧梦楼仍然在，我们就不会失去阳关，更加不会失去天城。我们将会一直坚守下去，直到援军的到来。我萧梦楼向你们保证，天城地球军的战旗，将会永远屹立不倒。”萧梦楼激情洋溢地挥动着自己的手臂，做了一个坚定的手势，“三天之后，我们就在这杆军旗之下，高奏凯歌，欢呼痛饮，不醉无归！”　　
　　　　他的话让第三集群本来已经激腾不已的气氛更加高昂，无数的军帽被高高抛到了空中，仿佛人们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瓦伦泰，林鹏！”萧梦楼提高了嗓音吼道。　　
　　　　“在！”瓦伦泰和林鹏兴奋地撞开挡在身前的士兵，手脚并用地爬到萧梦楼身边，“长官有何吩咐！”　　
　　　　“去通知天城基地的后勤，将所有啤酒都给我堆到联邦广场上，就给我摆到那杆白鸽武士旗旁边，三天之后，我们会在那里欢庆胜利！”　　
　　　　“是！”林鹏和瓦伦泰提高嗓门吼了一声，兴冲冲地跳下地板，分开人群朝着通讯室跑去。　　
　　　　仿佛在进一步证明复古联盟援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在这一天里，暗翼联邦将几乎所有碎星者都派上了前线。一百五十架暗色翅膀的死亡天使混合着铺天盖地的黑色战舰犹如一股绝望的死亡黑潮将整个天城的天空都吞没了。　　
　　　　从月球的角度望去，天城阳关着两颗月球上空的金色卫星已经陷入了重重的黑色铅云之中，连一丝属于地球人的光线都无法从这层层金属迷雾中透出来。　　
　　　　天城阳关之间的太空被暗翼第一远征军装甲最厚，火力最猛的数支混合舰队完全封锁，从阳关起飞的第一第二集群战斗机无论如何冲锋都无法冲破这坚固的封锁线。而天城附近，七八支暗翼联邦混合舰队，十几个人造星城的地面炮火会同一百五十架碎行者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天城最后的防线发起了毁灭性的进攻。在天城沿线，唯一能够和这群疯狂的敌人正面对抗的，只剩下孤零零的第三集群。　　
　　　　第三集群的老兵只剩下不到六千人，而刚刚进驻基地的新兵也只有四千有余，合共一万人的部队在经过仓促的混编之后，全部冲进了太空。一万人的部队却有二十一万架各式战斗机，看起来仍然气势凌人，但是深知底细的人们都明白，这是第三集群油尽灯枯之前最后的挣扎。　　
　　　　但是此刻的萧梦楼心中却充满了强烈热切的斗志，仿佛自己已经披挂上了九天十地所有神佛的祝福。从供给基地的弹射舱射入太空之前，他的手一直轻轻握着夜廖莎送给他的银链骰子。他轻轻揉搓着骰子六面二十一点，感受着心上人的相思和热恋，心中充满了完满无缺的信心。　　
　　　　“六面二十一点，每一点都是一分思念。二十一，这不是我所驾驶的战机数吗？”萧梦楼从机舱的侧窗深深地看着在自己的主突击机附近欢快地上下翱翔的限制机，淡淡地一笑，“也许这是冥冥中的宿命，我最终会战胜敌人，和廖莎白头到老。”　　
　　　　“指挥官，敌人已经开始向我军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