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特警队





菊花问。姜英眼里闪过一丝欣喜道:“哦?不够?那我再给你一台车子,桑塔纳、皇冠,随你挑。”耿菊花面无表情道:“我是问你拉完没有。”姜英起身道:“你没有听我的话?”耿菊花不理她,帮她系上裤子:“走!”
  姜英被她拽着拖着,她眼里露出明显的凶光,接着使劲往耿菊花脸上啐一口:“呸!”耿菊花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口水挂在脸上,粘腻腻的,她没有抬手抹它,她从没想到还会被一个上着手铐的女犯侮辱,她是一个兵,一个让人提起就羡慕的女子特警队员,岂能让这个女人猖狂。
  迈过一个土坎时,趁姜英不备,耿菊花脚下巧妙地使个绊子,姜英砰地一下重重跌个狗吃屎。姜英杀猪般地叫起来,在地下撤泼打滚:“杀人啦,警察杀人啦!”朱小娟冲来道:“怎么了?”耿菊花涨红着脸道:“她收买我。”朱小娟飞快地瞥她一眼,耿菊花的眼里是坦诚。朱小娟不易察觉地点了一下头,与耿菊花一起架起又踢又闹的姜英,向警车走去。
  从此后,姜英沉默了两天半。第三天傍晚,越野警车沿着一条金沙江支流的河边公路颠簸前进,车外是余威不减的夕阳,耳里是永不止息的单凋的马达转动声,除了开车的小安,所有的人包括姜英都昏昏欲睡。
  其实姜英是装迷糊,大毒贩们对全国人大的禁毒条款是一清二楚,携带和贩卖海洛因五十克以上就可判重刑,而她和她的姘头贩卖的岂止是这个数,她自知被枪毙二十次都绰绰有余。她从迷缝的眼里透出小心谨慎的余光,看看左边打着瞌睡的耿菊花,再看一眼似乎也是睡着了的朱小娟,装着挠脚下的痒,把戴着手铐的手伸进右边裤腿的卷边,抽出一个别针,刚要往嘴里放,朱小娟却猛一睁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姜英长叹一声,她没有想到身边的女兵是装睡着的。
  耿菊花被闹醒,明白了眼前的情景后,十分惶恐道:“班长我、我睡着了。”朱小娟道:“没事,你再睡两个钟头。”梁科长闻声从前排反手递来一个小瓶道:“朱班长你们辛苦了,抹点风油精。”原来他也是假寐,耿菊花不由得对老手们大为佩服。
  餐风露宿的五天后,目的地越来越近,还有一天就可完成任务了,但朱小娟暗中告诉耿菊花,越是这时候,在押犯越是要作最后的一搏。“等着看,”她向眨巴着大眼的耿菊花道,“记住我的话。”
  她的话当天傍晚就应验了,那时,越野警车接着喇叭,小心地驶出一座乡镇街口,然后加快车速,一条河流在公路的左侧蜿蜒伸向远方,乡场在警车的后视镜中迅速退远。
  一个背着孩子的农妇挑着担子,走在傍岩体一侧的公路右边。险情就在这时发生了,几天来一直沉默寡言的姜英突然向上一跳,用头死命撞向前排开车的小安的后脑。遭到突然袭击的小安立时晕厥,汽车尖啸着,向公路里侧的农妇和小孩碾去。
  梁科长霎时间扑到方向盘上,猛往外边打,农妇和小孩得救了,但因用力过猛,惯性使汽车向河流的方向翻了个个儿,倾斜着滚下了河岸。
  巨大的水花溅起,尖叫声中,汽车被淹没了。就在没顶的瞬间,朱小娟已奋力扭开了车门,几秒钟后,她的脑袋和梁科长的头几乎同时浮出来,朱小娟道:“你快救小安,我负责菊花和犯人。”两人深吸一口气,同时潜入水里。
  等朱小娟把水性不好的耿菊花拉出水面一看,叫了声不好,只见姜英的头已漂往下游。姜英看来确实身手不凡,手上有手铐,但还是能控制住身体平衡,抓着一块汽车坐垫,双脚拼命打水游向对岸,但水流较急,带着她往下游冲去。
  山野里几个荷锄收工的农民看到了惊险紧张的一幕,纷纷顺着河岸向出事地点跑来。梁科长把昏迷的小安托出水面,奋力游到岸边,看看小安没有大碍,立刻拔出手枪顺着河堤往下游跑,一边向河中的姜英大声命令:“马上游过来,不然我开枪了!”
  姜英不理,蹬着水向下游漂。朱小娟施展出全身的劲儿向姜英游去,同时厉声命令在岸上扶着小安正不知所措的耿菊花道:“跟着梁科长一起追,快呀!”
  前面一座衰朽的木桥向河中的两个女人迎来,游在后面的朱小娟观察f一瞬,又大喊道:“耿菊花,到桥上去堵她!上桥!”耿菊花嘴里答应着,脚下早跑了个双腿生风,不料一脚踩到一块滑石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地,一看膝头,鲜血渗了出来,她咬紧牙关,脑子里只有逃跑的姜英,她挣扎着站稳身体,仍然拼命向桥上跑,终于赶在姜英冲过桥桩之前跑到了木桥上,而梁科长也一起赶到了。
  姜英发现了桥上两个公安的人员,她调动着身体,选择着从哪个桥洞钻过。
  耿菊花脑子里一阵空白一阵复杂,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第一次执行重大任务,如果跑了犯人,回去怎么见特警队的姐妹,怎么见强队长和教导员。她眼睛都不敢眨地叮紧急流中的姜英,当姜英即将从第三眼桥孔中穿过的一瞬问,她什么也来不及考虑了,只一个飞身鱼跃,身体便凌空而出,双脚倒挂金钩般地吊在桥栏上,两手一把抓住了姜英的长发。
  水流巨大的冲力带着两个人的重量,耿菊花双脚勾住的桥栏发出叽叽嘎嘎令人心悸的响声。梁科长收起手枪,急忙上来帮着抓住耿菊花的双脚。姜英在水中挣扎,举起手铐,向耿菊花的头部狠狠砸来。耿菊花一闪,躲开了,顺势将姜英的头向水中使劲按下。
  朱小娟用尽浑身的力气向这边划水,大喊着:“耿菊花,稳住!”
  桥上的梁科长吃不住劲了,怒火中烧地向身后围观的农民喝道:“发什么呆,赶快帮一把呀!”几个壮汉子醒过神,为首的扑上来抱住梁科长的腰,其余的一个抱一个,像童话剧里儿童们演的拔南瓜节目。
  姜英还在与耿菊花搏斗,耿菊花把她提起,撩入水中,又提起,又捺人水中。但垂死挣扎的姜英在第三次出水时,一口咬住了耿菊花的手背。耿菊花痛得大叫一声,却没有松开死死抓住姜英头发的手。就在这时,朱小娟游上来,挥起铁拳,半身跃出水面,有力地向姜英的面门去。
  一场惊险的搏斗就此结束了。
  八月初的第一个星期一,特警队会议室里响起了如雷的掌声,耿菊花站在会场前,右手背的伤处贴着一块胶布,强冠杰领头鼓掌,接着他激情洋溢地讲道:“这次,一班长和耿菊花单独外出执行勤务,在突发事件面前,沉着冷静,果断坚强,互相配合,圆满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这是平时训练的结果,这个结果不单体现在技战术动作上,主要还体现在意志和毅力上,她们不愧是女子特警队出去的兵。公安局的同志已经向上级为她们请功,我们先在队里给她们提出表扬。再次鼓掌。”
  徐文雅使劲拍着手,真心地为耿菊花高兴,仿佛是自己做出了成绩一样振奋。沙学丽歪身向一旁的铁红开玩笑道:“交了入党申请的,还不快点学人家呀。”沙学丽没有像战友们一样交入党申请书,她自谑为自由分子,不想束缚洒脱的心,即使今后复员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回她老爸的大公司去当个小经理,不是党员照样干。铁红此时的心绪却怅然若失,看着在台上脸孔红红的耿菊花,一丝嫉妒的邪气漫进胸臆,这个山里傻妹儿有什么了不起,穷得月经来了只能用旧报纸垫裤裆的三等公民,凭什么这样受队里的重视。铁红鼓掌的手软下来,嘴里仿佛嚼了一颗苦橄榄一样充满了涩味。
  耿菊花被战友的掌声和羡慕的目光簇拥着,激动得随时想流眼泪,原先只说是为家里减少一只吃饭的碗、逃避黄三狗子的换婚而当兵,从没思索过诸如荣誉和青春这些大道理。然而此情此景下,她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长大了,当兵不只是吃国家的饭,穿国家的衣,当兵是艰苦的付出,是吃常人吃不下的苦,受常人受不了的累,但除了这些,当兵更是一种荣耀,是一种常人体验不到的辉煌。
  我爱特警队,耿菊花在台上受众人鼓掌时激动万分地想,我要当一辈子这个兵!
  市区一幢火锅大酒楼里,张莉、罗雁、朱小娟三人围着临窗的一张桌子而坐,眼前的铜锅里红汤翻滚,浓香扑鼻,正宗的山城火锅,闻一下都流口水。
  大厅中央好像是一个单位在请客,划拳行令,祝辞碰杯,闹得不亦乐乎。
  张莉端酒向着朱小娟,通化葡萄酒在明艳的大厅彩灯照耀下泛出晶莹的琥珀色的光芒。“这一杯酒,”张莉道,“就是向你赔不是了,咱同吃一锅饭。都是一个水泥地上摔打出来的,就是挨了一巴掌,也当是喝了一碗凉水得啦。”罗雁道;“遇到你这个厚脸皮,那有什么办法,小娟,你说呢?”
  朱小娟闷头沾了一口酒,看看张莉,呲呲牙,那个报纸广告事件就算是过去了。
  罗雁烫了两夹菜后问张莉道:“现在在发什么财?”张莉情绪高涨道:“说起来你们不信,我这次当镖师保的那个台湾富婆,把她送过香港之前,跟我交上朋友啦。原先的协议是送她到广州,好,到了广州不放我走,三天后又到深圳,到了深圳还是不要当地的镖局接替,一直等到她把该办的生意办完,两天后过了罗湖海关。”罗雁道:“她干嘛这么喜欢你?”张莉道:“这就是素质啊,咱当兵的出身,素质高啊。协议上写的,每天吃住行由甲方包干,另外每天保护费人民币五百,如果押送贵重物品或巨款,按其所值的千分之五另行收取风险费。但她在广州临时采买的古董文物啦,在深圳收到的一些财团的重要馈赠啦,我统统免收她的保护费。”
  “你这个财迷,”朱小娟突然插一句道,“怎么就不要呢?”
  张莉嘿嘿笑道:“闷葫芦终于开腔了,可一开腔就打死人。我干嘛要啊,半路来货,要了也不多,何况我还有个面子,争那些蝇头小利没多大意思,关键是给她的印象好了,她以后介绍过来的大款生意,也够我以后的发达啦。”
  大厅中间的席桌间,祝酒更加热烈,一个男人一桌一桌地游走,大声劝别人喝酒。
  张莉向那个方向扭头一看,不由乐了道:“哈,罗雁你快看!”
  罗雁向后转头也看见了,表情立刻不快道;“怎么是他们单位的。”原来那个活跃祝酒的人是她的丈夫吴明义。“我们快点吃了,快走吧。”她提议道。“何必呢,”张莉给她烫了一筷子毛肚道,“他是他,你的老公嘛。为生意上的事,我还找过他几次,办事很爽快,根本不像你跟我说的那么没味道。”罗雁鄙夷道:“他的强项不就是一个拉关系搞交换嘛。”张莉道:“看看,这又是你的观念落后了。什么是商品社会?就是一个物质交换的社会。建立关系和互相帮忙都是一种交换,以后都会变成物质,都是为四化建设服务。”
  “那还要什么战友情,”一直门头吃菜的朱小娟猛地插道,“都搞交换得了。”
  张莉笑道:“小娟你又走极端了。商业是商业,我们战友是战友。来,烫一只耗儿鱼,哇,好辣!”罗雁挥手赶开火锅拂来的蒸气道:“不说我老公了,还是说台湾富婆的事,那么像你才说的,她是看上你了?”“其实是看上了我们这个城市,人家富婆这次是专门在我们这个城市考察投资环境的,认为我们市里化学工业基础力量雄厚,原料和人工的价格又比她在台湾新竹的便宜,所以已经与市政府签订了一项投资近一个亿人民币建设新药开发科研生产机构的协议啦,不过还只是意向性的,她回去与她的董事局的董事们开会正式决定后,就会正式来签协议了。”罗雁道:“了不起啊张莉,你一出来,干的尽是上千上亿的大事情。就那么护一次镖,就把一个亿万富婆都宠络上了。”张莉目豪道:“你说的也是事实,咱们这些人,气质风度就是讨人敬仰。”说到这儿,自己都笑了,“总之不管真假,她对我就是感兴趣,分手时拉着我的手不放,硬要认我做干女儿。我一想,行,傍上她那条大船,我的小镖局事业不是也可以跟着沾沾光吗?所以今天聚聚,也是向老朋友通个信息。”
  朱小娟抬头进一句道:“有奶就是娘。”埋头又不吭声地吃。
  张莉大笑,笑过道:“我一点都不气,你的脾气我知道。再说了,哪里不是有奶便是娘?美国的社会制度都与我们不同,可是只要能对我们有利,我们照样与他交朋友,照样与他讲团结。所以啊,思想上不能有太多的框框,不然,怎么才能步子再快一点,胆子再大一点,像邓爷爷说过的一样?”罗雁道:“假如你与她合作,你投什么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