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长征前后内幕大写真
下。其实我们个人受气是小事,他给我们党、红军和苏区造成的损失才是大
事。”
尽管李德、博古到了前线,甚至多次亲临前沿阵地,但也丝毫不能阻挡
敌军的推进。设在广昌三宫殿的博、李野战司令部,接二连三地收到外围阵
地失守的报告。至4 月23 日,红一、三、五、九军团相继退出了抚河东、西
两岸的甘竹、大罗山、延福嶂、饶家堡、苦竹坑、长生桥等防地。
坚守甘竹防线的红一军团第二师第四团团长耿飚回忆说:
“当时我们在甘竹‘守备’。敌人前进半里多一点,便开始修乌龟壳。
他们有炮火掩护,修好之后,李德便让我们‘短促突击’与敌人‘寸土必争’。
这点距离,对英勇善战的红军来说,本来不算什么。然而敌人有碉堡依托,
火力猛,我们的部队由于弹药匮乏,根本无法对射。等我们冲锋部队冲到双
方中间地带时,敌人的大炮便实施集火射击。由于敌人事先早已设计好了战
斗层次,炮火很准。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被炮火压下来,除了增加一批伤员,
牺牲一些同志外,一无所获。
“4 月16 日,我团的当面之敌,在炮火掩护下,竟冲到了阵地前沿,包
围了我的团指挥所,当时电线已经炸断,我亲率两个连拼死抵抗,其他部队
撤往二线‘堡垒’。由于敌人脱离了乌龟壳,我们还可以顶住。战斗中,我
突然觉得右腿一软,几乎跪了下去,但立即又站住了,只是一个劲地指挥部
队射击。敌人的第一个冲击波被打退,二梯队又黑压压地涌了上来。我正想
利用这短暂的间隙,让部队撤下去,可是右腿怎么也不听使唤。低头一看,
只见裤管里、鞋子里全是血浆。开始,我以为是哪位同志牺牲在身边了,便
大喊警卫员杨力:‘快来看看,这是谁的血!’杨力见状大惊,背起我就跑。
我说:‘放下!放下!搞什么鬼?”杨力边跑边说:‘别动!你挂花了!’”
精锐军团的主力团团长带伤作战,战斗之残酷可想而之。
原国民党将领杨伯涛,这样描绘广昌外围阵地争夺战的激烈
场面:
罗卓英的进攻部署是,先使用第十四师、六十七师、九十八师
为第一线攻击部队,九十四师、十一师为预备队。这里的地形是岗峦起
伏的小丘陵地带,其间遍布水田耕地,没有突出的高地可资双方利用。因而
胜败的因素,很大程度上决定于火力的强弱。
蒋军的武器远比红军精良,拥有充分的弹药,以炽盛的火力对红军组成
弹幕射击。红军部队表现了惊人的英勇精神,一拨接一拔地前仆后继,向蒋
军猛冲。以稳健著称的国民党第十四师阵地,一部分被冲垮。红军冒炮火跟
踪追击,逼近该师师长霍揆彰的战斗指挥所,流弹击中在附近休息的预备队
多人。霍急令控制在附近的预备队增援反击,并亲自到迫击炮阵地,督促迫
击炮手猛烈射击。因发射速度过快,炮手一时慌乱,以致一门炮发生炸膛,
当场炸死十余人。霍此时刚离开这门炮位数十步,幸于苟免。战况的激烈于
此可见。
红军的战斗员无比英勇,但在炽盛的火网压制下,且又寡不敌众,伤亡
极为惨重。不到五百公尺的阵地正面上,阵亡红军的尸体纵横密布达数百具
之多,断头缺足,惨不忍睹。其中发现有佩手抢和望远镜者,乃为中上级指
挥员,亲自参加冲锋而牺牲者。红军由于伤亡过大,冲击力量遂以削弱,未
能乘势扩大战果,纵深直入击破蒋军。
罗卓英得有时间调动其预备队九十四师向十四师增援,形成兵为火力都
占绝对优势。红军遂被迫后退,转取守势,两军成对峙状态。入夜,红军全
部撤走。
广昌外围战士的拼命,红军遭受了重大伤亡。红军高级指挥员对李德的
瞎指挥十分不满,认为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红一军团政治委员聂荣臻回忆说:
“一军团在保卫广昌时打的一些战斗,如甘竹战斗等,伤亡消耗都比较
大。从甘竹到广昌,不过二十里,敌人越接近根据地腹地,越是更加谨慎小
心,每天只前进半里到一里,每进一步边修公路边筑碉堡。我们在‘死守广
昌’、‘寸土必争’的错误口号下,打了十八
天所谓‘守备战’。这就是说,我们在敌飞机大炮轮番轰炸下,死守阵
地。如果我们搞‘短促突击’,就是等敌人刚从工事里出来,推进到我们的
工事几十或几百米时,我们就像猛虎一样扑上去打击敌人。可是等敌人一缩
进碉堡,我们又得暴露在敌人飞机大炮的火网下战斗。”
红三军团第四师政治委员黄克诚回忆则激愤溢于笔端:开始,敌军发动
进攻,我军奋起反击,将敌击退。但在敌军后面一两千米处就是堡垒群,敌
人钻入堡垒里,我们就无计可施。就这样,敌军从堡垒群里轮番出来,并用
炮火轰击我军阵地,敌人的飞机也在空中投弹扫射。敌我双方反复拼杀,整
天炮声隆隆,枪声不断。同敌人搞堡垒对阵的结果,虽然也杀伤过一些敌人,
但红军总拼不过在数量和装备上都占绝对优势的敌军。我军伤亡日增,仗打
得越来越艰苦。我曾说过“短促突击,红军送死”一类的话,再三要彭德怀
同志出面讲话。
4 月24 日,彭德怀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亲自到了野战司令部,向李德建
议不要死守广昌。
彭德怀说:“广昌既无坚城可守,我军子弹又很少,仅靠土木构筑的工
事,是根本经不起敌人飞机、重炮轰击的。”
彭德怀再三对李德说:“广昌是不能固守的,如果固守广昌,少则两天,
多则三天,红三军团一万二千人,将全部毁灭,广昌也就失守了。”
李德、博古面面相觑。他们到达广昌前线也有三四天了,前线的战况要
比远在瑞金从无线电中了解得多,了解得全,也了解得更加真实。他们明白
彭德怀说的完全是真实情况,但就这么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又于心不甘,
无法向部下和苏区人民交待,真可谓骑虎难下也!
彭德怀见李德、博古默不作声,又建议道:
“我应采取机动防御,派一部分部队进占工事,吸引敌人进攻,
主力控制于城西南十里之山地,隐蔽集结,待敌进攻我守备阵地时,则
相机突击敌外侧一点,求得消灭敌人一部。”
第五次反“围剿”开战以来,彭德怀提了一次又一次建议,不是被置之
不理,就是遭到训斥,但这个建议总算被李德接受了。
广昌战役极为不利的严峻态势也日益引起了周恩来的高度警觉。周恩来
没有随野战司令部上前线,被留在瑞金后方。广昌前线一个接一个失利的电
文,使周恩来预感到广昌血战的严重后果,他认为这种拼命主义的阵地战不
能再打下去了。
4 月22 日,周恩来致电前线的博古、朱德、李德,提出两项建议:
1。最紧急时须调第十三师主力加强广昌守备;
2。第一、三军团要能在一起突击敌人。
红军野战司令部判断:敌将于4 月27 日晨,从盱江两岸会攻广昌。敌第
五纵队共四个师从西岸长生桥、里堡地段出犯,其主要突击方向可能是大熊
地域;敌第三、第八两纵队共四个师将从东岸的李堡、香炉峰地域出犯;敌
第六师之一个旅于长生桥地域保持与两个纵队的联系;敌第九十四师在甘竹
地域作预备队。敌用同等兵力沿盱江两岸向广昌进犯,准备一旦一岸部队与
红军主力接触,另一岸部队则乘机迅速前进。
根据以上判断,朱德总司令于4 月26 日11 时发出广昌作战命令,将全
部红军主力组成三个集团:
1。东方集团。由红九军团及红十三师组成,由红九军团首长罗炳辉、蔡
树藩指挥。其任务是在东岸钳制敌人。
2。西方集团。由红一、三军团及红二十二师组成,由总司令直接指挥,
其任务是在西岸广昌以西及西北地域消灭进犯之敌。
3。广昌支点地域守备队,由红十四师等部组成,其任务是坚守广昌工事
区。
命令还对各集团的作战行动作了具体部署。
此前一天,红十四师首长下达了《保卫广昌的命令》。命令完全按李德
的要求在广昌两个重要支点配备了两个团的部队,并且要求“各支点指战员
的配备,须选政治坚定,技术熟练,富有战斗经验的团一级首长”,“十二
时以前完毕进入阵地。”
27 晨,盱江两岸敌军,在其空军、炮兵配合下,同时向广昌进犯。敌第
十一师向巴掌形山,第九十七师向摇篮寨、西华山,第十四师向莲花山,第
六十七师向清水塘地区,发起猛烈攻击。
红三军团之巴掌形阵地首当其冲。红军指战员冒着敌人的密集炮火英勇
抗击,战至10 时左右始力量不支,退离战场。11 时,敌集中火力攻击红军
西华山阵地。彭德怀、杨尚昆亲临阵地指挥,战斗异常激烈。入夜,双方在
西华山地区对峙。进犯清水塘地区的敌六十七师,于中午时分遭红三军团第
四师和红一军团第二师截击,伤亡惨重。14 时,后敌派空军和炮兵向红军阵
地狂轰滥炸,并以第九十七师增援,红军被迫后撤。向莲花山进攻敌十四师,
进抵莲花山南端时,遭红军猛烈抗击,死伤甚众后得其第十一师主力增援,
转与红军对峙。与此同时,盱江东岸的红九军团阵地被敌攻破。15 时30 分,
敌占领广昌东北面的姚排洲、藕塘下一带,与西岸敌军相呼应。至此,广昌
处于敌东、北、西三面包围之中。
蒋军空军和远程炮兵还实施了纵深打击。红十四师的阵地一片焦土,断
壁残垣,伤亡甚众。有一个营坚守在所谓“永久工事”中,在敌机和炮火轰
击下竟全部壮烈牺牲,无一生还。战后,由于第十四师伤亡过大,难以为继,
中革军委不得已撤销了这个具有光荣战史的部队。
仅仅一天的血战,红军竟付出如此代价,光红三军团就伤亡一千余人。
当红军按李德的命令向敌人“短促突击”时,成班成排成连的战士们,在飞
机大炮的轰击下英勇悲壮地倒下去了。
解放后被授予少将军衔,曾任北京军区装甲兵副司令员的肖锋,当时是
野战司令部直属队政治处主任。他回忆当时的情景时
说:
“上午8 时,汤恩伯指挥八个炮兵旅和三十五架飞机,同时轰击我军阵
地。工事、堡垒一个个被炸毁,广昌城被炮火硝烟所吞没。在血与火的狂涛
中,十一团的两个连队,坚守城北的356 高地,因工事被敌人炮弹炸塌,几
乎全部被掩埋;坚守广昌街79 高地的红五师一个连,也被埋在工事里;我军
的医院、兵站也被敌人炮火炸毁。李德急忙跑到头陂的野直电台,责令彭德
怀指挥部队,坚决守住广昌,否则要撤职查办。这时,其他各军团首长纷纷
来电,向李德请示仗怎么打,还要不要突击,往哪里突击?李德彷徨徘徊,
无计可施,他在电台旁边转来转去,自言自语地说:‘这一仗打糟了,怎么
办?往哪里突?用什么办法才能打败蒋介石的围困?’我当时心里很纳闷,
自己当了六七年红军,可从来没见过我们红军打这样的败仗;也没听说工农
红军会这样愚蠢,集中主力去投敌人的罗网。”
进攻红三军团巴掌形阵地的是陈诚嫡系第十八军之第十四师。黄维是该
师师长,他在给上司的战报《广昌附近巴掌形山及新人坪之役》中虽有不少
诬蔑夸耀之辞,但也客观反映了对手的英勇顽强,现节录于下:
四月二十七日拂晓,第十一师之靳团分三路兵力向巴掌形攻击。匪凭险
顽抗约二小时,我军三路同时向匪阵地最高点之堡垒突击冲锋十余次,匪伤
死颇多,乃退窜会合该山南端之匪,企图顽抗。我官兵奋勇战斗,激战又两
小时,速破匪堡十余座,占领该山最南阵地。匪复结集重兵向我猛烈反扑,
我乃运用机枪火力压迫,匪始不支,向南山中溃窜,时上午9 时30 分,巴掌
形一带已为我完全占领。
广昌保卫战,历时十八天,红军伤亡五千五百人,占参战总兵力的五分
之一。彭德怀的三军团,损失最为惨重,伤亡二千零五人,占军团总人数的
四分之一。
朱德在广昌红军野战医院看到源源不断抬下来的伤员,痛心
地说:“红军从未打过这样的仗呀,伤亡太大了!”
“永久工事”的梦幻被炮弹炸得粉碎,赤色广昌也危在旦夕。博古、李
德不得不接受了彭德怀的建议,放弃广昌。
4 月27 日深夜,野战司令部命令:撤出广昌城。
次日上午10 时,陈诚部队开进广昌。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中共中央机关刊物《斗争》,在这一天的社论中,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