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通史纪事本末
“谢谢,如果有提图斯的消息,请立刻告诉我。”
“好的,多保重。”
“再会了,塔西佗。”她转身走了。
也许是因为过分悲伤的缘故,阿琵达拉看上去走路并不稳当,有时候会突然冲上前一小步,好像头重脚轻一样。
除了担心之外,塔西佗对这个不寻常的姑娘也逐渐产生了好感。
狄昂那家伙的眼光并不那么糟嘛,他暗自说道。
当他走到那幢房子门口时,看见一个中年女子坐在门槛上,焦虑地望着街口。
“请问,这是提图斯·加图的家吗?”塔西佗问道。
那个女人缓缓地站了起来:“是的,我是他的母亲,提图斯出了什么事吗?”
“不,不,请千万不要担心,令郎现在一点事也没有。”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马尔特。”卡伦西娅对着他丈夫说道。
“请问出了什么事?尊敬的客人。”老加图说道。
“我带来了令郎的消息。”
“提图斯怎么了,他又闯了什么祸!”老加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不听话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到屋里说话比较方便一点。”塔西佗说。
“好的,请进吧。这位……”
“塔西佗,普布利乌斯·塔西佗。”
“噢,尊敬的塔西佗,请进请进。卡伦西娅,关上门和窗。”
塔西佗走进屋里,四下观望着,他没想到屋子里头要比在外面看来要宽敞地多,内部豪华的装修和精雕细刻的家具使屋内即使不点上灯也是熠熠生辉。他又抬头向上望去,由四根立柱支撑的圆形的天花板上也雕刻着各种花纹和图案,那种色彩斑斓,看得人眼花缭乱。
罗马人的生活啊,塔西佗暗自叹道。
“请到里屋吧。”老加图边说边引着他往里走。
里屋看上去更想是一间书房,架子上整整齐齐地垒着几叠书。尽管它们看上一尘不染的样子,但塔西佗相信它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从来没有被人所碰过。
“请坐吧。”
“谢谢。”塔西佗坐了下来。
“请问,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的儿子出了什么事了吗?”
“请不要担心,令郎现在相当安全,他正在阿维尼乌斯的府上作客。”
“阿维尼乌斯?”老加图皱着眉,念叨着这个名字。
“是的。令郎只是因为一些小小的意外被他带去做一下调查。阿维尼乌斯承诺只要他的父亲亲自来领,令郎立刻就可以回家。”
“如果你可以告诉我提图斯究竟再哪儿得罪了他,我真是感激不尽。”
“令郎被指控参与了焚毁元老维路斯的宅邸的事。”
“提图斯参与纵火?不!绝对不可能的,提图斯连火石都不敢用,怎么会去纵火!”老加图愤怒地叫道,“这是诬陷!这是无耻的诬陷!”
“请不要激动,既然阿维尼乌斯已经答应放人,那只要你去一趟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尊敬的阿维尼乌斯还是比较讲信用的,不是吗?”
“讲信用?噢,对,他当然讲信用了,如果你知道他在上次的染料生意上敲了我多大的一笔,你就会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讲信用了。我敢向至高无上的朱庇特发誓,他的钱袋现在一定笑的合不拢嘴了!”
“为了你的儿子,我想你还是会答应他的要求的吧。”塔西佗说。
“我还有选择吗?难道我会愿意看到我的儿子被关在那间潮湿的地牢里?”
“我要说,你是个伟大的父亲。”
老加图平静下来,他苦笑着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不,别人的想法是别人的事。事实是你确实尽了一个伟大的父亲应尽的职责。”塔西佗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正好有空的话,我建议你立刻就去。”
“是的,我不能再让提图斯受片刻的痛苦了。卡伦西娅,把我的钱袋拿来!”马尔特·加图叫道。
“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塔西佗说。
“尊敬的塔西佗,我正不知道怎么来感谢你及时地来给我们报信,如果你有什么麻烦请尽管和我说,虽然我即将面临一次厚颜无耻的勒索,但我相信还是能满足你的要求的。”
“不,不。你误会了,我是说如果阿维尼乌斯问起谁给你们报信的时候,请把我说成是令郎的朋友。”
“就这些?”老加图对于他的如此简单的要求惊讶万分,他已经习惯了人们向他提苛刻的条件了。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暂时待在你的家里,等待令郎回来,我还有点事要和他谈。”塔西佗说。
“没有问题,尊敬的塔西佗,你尽管在这儿歇息,我相信我的妻子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那实在太感谢了。我等着你们回来。”
“我去去就来,再会。”老加图匆匆走出门去。
“提图斯是他最爱的儿子。”卡伦西娅说道。
~第二十二章缓慢,悱恻的永别~
当黑木走进来的时候,班超正在喝着药。
“大将军。”黑木小声说。
“什么事?”班超抬头看了他一眼。
“嗯,那个……”黑木犹豫着。
“说。”
“大将军……,甘将军……回来了……”
班超把碗放在一边,站了起来。
他来回地在帐内踱着步。
“他来干什么?”他问道。
“小的不知道,不过甘将军马背上还放着一个女人,她好像已经死了。”
“噢,难道他想来寻仇?”
“不,不会的,甘……”
班超瞪了他一眼,黑木把半截话咽到了肚子里去了。
“带我去看看。”班超说。
黑木低着头走了出去,班超跟了出去。
当他们走到城楼边上时,黑木停了下来。
“大将军……,甘将军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请你……”
班超看了他一眼,没有理睬,走到了城楼上。
他往城下望去,看到甘英和阿泉还有另外一名女子各骑着一匹马,立在城门前。
甘英看到班超的身影,大声叫道:“大将军!”
班超冷冷的回了句:“甘将军,近来可好!”
“托大将军的福,甘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他勒了一下马缰,又说,“大将军,甘英今日来有一事相求,希望大将军成全。”
“我,凭什么要成全你?”班超说。
“大将军,甘英今天不想再酿争端,只求大将军应允我等将这名大汉的女子葬到大汉的土地上,使她魂归故里。”
“甘将军果然重情重意。班超佩服。可是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大汉的将军了,而是叛逃的重犯,你叫我怎么能答应你入塞呢?”
“大将军……”
“甘将军,休要多言!我班某在此一天,你就别想再迈入大汉的土地一步。你快快离去,今日可以饶你不死。如若再多言,必叫你飞箭穿心。”
甘英回头望了望阿琪,阿琪冷漠地回望着他。
如果不是阿琪姑娘跟着,我可以用夫人的宝物把城门炸开,他想道。
他策马沿着城墙走着,一面思忖着应付的办法。
“甘将军,怎么还不速速离去,难道一定要逼班某……!”班超叫道,可是没有说完,他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甘英往城墙上望去,看到咳地缩成一团的班超。
“大将军,你不要紧吧!”
班超还是咳个不停。
“大将军,大将军!”
“不……用你管……,甘英……你………”班超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大将军,你快些歇息吧!”甘英叫道。
“你休想……进城……”
甘英摇了摇头,又叫道:“大将军,你身体有恙,就不要再勉强了。”
“放肆!”班超怒目圆睁,大喝一声。
“大将军……”
“甘英!我班超的身体哪里轮地到你来评判!”
“可是……”
可能由于愤怒,班超逐渐停止了咳嗽。他又叫道:
“好!你若是敢和我比试一场,我就原谅你这次的无礼!”
“甘英不敢。”
“混帐!你敢这样诋毁我,又不敢与我大大方方地比试一次!甘英,我真是瞎了眼把你这样的懦夫当作我的心腹!”
甘英沉默着不语。
“怎么了,甘英!还是不敢?好!如果你敢和我比试,若是你赢了,我就放你等过去!”
甘英听了,猛地把头抬了起来。
“大将军!此话当真!”
“哼!班某什么失信于人了。”
“大将军,甘英实在不配与大将军比试,以将军的神武,甘英必无赢的可能……”
“休要废话,甘英,我知道你武艺了得。”班超环顾着四周的众军士,说道,“也知道,这军中的兵士们都对你十分钦佩。服从你甚于服从我。”
“甘英不敢。”甘英急忙说。
“哼!我今天就要当着众将士的面和你比个高低,看看究竟是谁才配做这西域镇守使!”
甘英慌忙下马,单腿跪地,说道:“大将军明鉴,甘英此番作乱,绝对没有这种企图在其中,实在是因为……”他站了起来,慈爱地抚摸着马背上吉离的脸庞。
“甘英,我不管你有没有这种企图,如果你今日不与我比试,我绝不罢休。不要说想过关,就是想留下一条命恐怕也难!”
甘英望着这个花甲老人这样激愤的怒号,知道如果不与他比试,今日真的无法脱身了。
“大将军!你想比什么!”他说道。
“哼!我知道你善射,今日本将军就与你比射技!拿弓来!”
两名兵士递上了两把弓,和几支箭。
班超接过弓箭,在手中掂了掂,想了一阵子,对甘英叫道:
“甘将军,今日我们就来比个痛快的。我们互射对方,谁射的准,谁就算胜出,凡有死伤一概不得追究。最重要的是,谁都不能躲闪,谁躲闪了,谁就算认输。怎么样,甘将军!”
甘英一惊。如果要互射的话,凭着班超的一腔怒火必将置自己与死地,而倘若自己不能射中班超,那必无取胜的可能,但是要他作出伤害班超的事那又是万万不行的。
他低头看了看吉离,她好像安详地入睡着,沉浸在梦乡中。
“大将军,何必一定要互射呢。不如比试射物……”
“混帐!本将军今日一定要与你做个了断,否则我凭什么继续镇服这边关!你若贪生,那快快离去,免得丢了小命!”
“大将军……”
“还要废话!”班超把弓箭丢下城墙去,“快快拿弓!”
甘英缓缓地挪动着步子,走到弓箭面前。
“大将军,我有一事相求!”甘英说道。
“快快讲来,休想拖延!”
“如若甘英不敌大将军神威,性命不保,希望大将军能成全这位女子入塞安葬的愿望。”
班超一愣。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答应你。”
“甘英先谢过将军。”说完,他敏捷地拾起了地上的弓箭。
“好!甘将军,今天班某与你在此地一绝生死!我们互相射一箭,射准者胜!”他说完举起了弓。
“大将军……”班超看着这个曾经生死与共,并且待己若父的老人,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休要多言,举弓吧!”班超在城楼上叫道。
甘英举起了弓箭。
“我数到三,一起松手!”
“一!”
甘英拉紧了弓弦。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班超的那一幕,年轻俊朗的班超,豪爽地邀请自己喝酒,拍着他的肩膀称兄道弟。那时,甘英觉得自己突然间多了一个能够依赖的兄长。他觉得开心极了,甚至把在帐外的老母亲忘地一干二净了。
“二!”
他又想起了他们两人出使龟兹的那几天。龟兹国王在酒中下了迷药,把他们二人都迷倒,关入牢中。他想以此要挟汉军,从大汉手中换取领土。班超用身上佩戴的护心铜镜做挖勺,和他一起挖了有半个月,居然挖穿了5尺厚的墙壁,最后得以脱身。龟兹国王随即遣使来道歉,从此不敢再造次。那半个月在牢房中的岁月,那一起唱着酒歌,挖破了指甲,双手滴者血却互相鼓励,一起在危难中谈笑的时光,已经过了十五年,还是十六年?……
“三!”
甘英闭上眼睛,但眼前依然是明亮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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