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当自强 作者:云意迟迟(起点女生网vip2015-01-06完结)
刘春娇置若罔闻,继续说下去:“可是阿昌又说我年纪小,若是早早地怀胎生孩子怕对身子不好。婆婆和我娘老是有意无意地催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是阿昌拦在我面前,佯装不喜欢孩子嫌孩子吵闹,说是要晚两年再要——我心里都知道,他是怕我辛苦。可是我诊出喜脉的那一日。他比谁都要欢喜,咧了嘴笑了整整一天;又熬了一夜,翻了许多书,拟了一张纸的名字让我挑。”
甜蜜的回忆是撒在伤口上的盐,让人又爱又痛。
刘春娇脸上的笑容还没隐去,突然握了一只拳头,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肚子,道:“可是我竟这般无用,连这一点骨血也不能给他留下!”她瞪大了双目,眼中闪耀着怨愤。
庄善若吓了一跳,赶紧捉住了她的手:“春娇,你莫要这样,这样的事谁都不曾想到。”
刘春娇木木地看了庄善若一眼,张大了嘴,无声地嚎啕着,眼泪又是簌簌地从空洞的眼中掉出来:“阿昌素来是爱热闹的一个人,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下,我不放心;还有孩子,才那么点大,小鼻子小眼睛和阿昌是长得一模一样,地下那么黑,他一定会害怕。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趣儿,倒不如到下面陪他们,一家子在一起倒也热闹。”她一边说一边大口地倒着气,模样看着骇人。
庄善若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得抚了她的背帮她顺着气。她记得母亲跟在父亲身后过世的那段难熬的日子里,自己也时不时地动过这样的念头。这念头就像是一条毒蛇,往人的心里钻,纠缠着你,折磨着你,一刻不得安宁。
刘春娇憔悴的面容突然带了一丝凛冽:“即使不让我下去陪他们,也得让我守着。婆婆必是心里怨我恨我,所以才把我赶回了娘家。这牌位还是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夺过来的——我舍不得丢下他,我在哪里,阿昌就要在哪里。”
“你婆婆也是为你着想……”
刘春娇却冷笑了几声:“那大嫂呢?偏生她就能守着,怎么到我身上就不成了?”
“她毕竟还有个玦哥儿。”
刘春娇神色一黯:“说到底,他们家终究还是怨我。”
庄善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刘春娇这个时候脑子里一根筋,怕是说什么也不会听了。刘家的心思,庄善若却很好理解。刘郎中夫妇俩年纪也大了,又连番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心也不知道伤成了什么样。
刘春娇嫁到刘家还不到一年便成了未亡人,她年纪又轻,又没留下个一男半女,即便是刘郎中夫妇有心让她守节,怕也是张不开这个口吧。
毕竟刘昌的寡嫂已经替刘家守节了,若是再添了个刘春娇,一家两个守寡的媳妇,怕是会被人说成苛刻。
再说了,刘福嫂心疼女儿,想让女儿往前走一步,刘郎中夫妇自然是乐得顺水推舟。
庄善若正在沉吟,冷不防刘春娇幽幽地道:“其实,阿昌是被我害死的!”
“春娇,你别胡说!”庄善若心头扑扑一跳。
刘春娇凄婉一笑:“善若姐,你还记得上年我们未出阁的时候我和你说的悄悄话吗?”
“什么?”
刘春娇黯淡的眼中写满懊悔:“成亲前批的八字,我原先倒还不觉得,可我后来静静想了好几夜,可不是我害的阿昌?”
八字?
庄善若凝神一想,思绪重新回到了上年那个奥热的盛夏。
她记得待嫁的刘春娇偷偷地告诉她一个秘密。她和刘昌的八字拿去算命先生那里合,竟然得了个大凶,还得了个“猪候相遇不到头”的卦文。刘昌怕老人挂心反对,偷偷地改了八字,这才罢了。
这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无关痛痒。可是既然发生了这样的惨事,原先“大凶”的八字合婚,就变成了刘春娇心头的一根刺,虽然不足以致命,却要随了她的呼吸辗转,时不时地刺痛她一下。这痛却又是钝钝的,让心头发炎溃烂,生出那无尽的悔恨——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
刘春娇见庄善若神色微变,知道她回想起了先前这桩事,点点头道:“这些日子,我娘我爹我姐劝我的话我都明白,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阿昌是因我而死,我若是苟活着,这一辈子都不会觉得安心。”
“你这是什么话?”庄善若很不以为然,“算命先生的话本来就做不得准。你看我和许大郎的婚事,原先不也是说我是旺夫旺宅,可实际上又怎么样?”
“那怎么能一样?许大郎至少还好端端地活着,可是阿昌却是孤零零地躺在地底下,被那些虫蚁啃噬。若不是因为我,他娶了旁的女人,一定能够子孙满堂,长命百岁吧。”
庄善若见刘春娇钻了牛角尖,知道一时劝不过来,只得另想办法。
刘春娇看了眼刘昌的牌位,黄黄的脸儿突然飞起了一抹霞色,道:“善若姐,我都想明白了,你也别再劝我,劝了也没用。我爹娘只生了两个女儿,我是个没用的,幸亏大姐能干,嫁的姐夫也忠厚,定能好好地帮我侍奉爹娘。我活着也是个累赘,倒不如随阿昌去了,还能全了我们夫妻情谊。阿昌走的时候虽然没说什么,可是我知道他一定在心里后悔,后悔当初怎么就偷偷地改了八字娶了我。我知道后悔的滋味太难受,我总不能让阿昌等得太久……”
庄善若心中大恸,哀莫大于心死,若是一人一心求死,即便再多的人拦着,那他也总是有机会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她看着刘春娇枯槁的面容,哀哀的神色,没由来地想起了那投井的许皎月。
为什么总有人认为死亡才是对爱情最好的祭奠?
☆、第214章 死去何所道
庄善若沉默了半晌,问道:“春娇,刘昌是不是真的对你很好?”
刘春娇下意识地点点头。
“我看未必!”
刘春娇飞快地抬起眼睛看了庄善若一眼,仿佛有什么神圣的东西被玷污了:“天底下,除了他没有人再对我更好了!”竟微微有些愠怒。
庄善若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刘春娇的长睫毛微微颤抖,生气地道:“如果他对我不好,我怎么会想为他死!”双手更是死命地抠住手中刘昌的牌位。
“即便刘昌是天底下对你最好的人,可是为他死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吗?”庄善若幽幽发问道。
刘春娇一愣,转而坚定地道:“那是自然。”
“人死如灯灭。”庄善若直直地看着刘春娇,放缓语气道,“你可曾听说陶潜的《挽歌》?”
刘春娇摇摇头,颓然道:“你别说那些不相干的。”
庄善若低低的吟着:“……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刘春娇茫茫然地瞪大了眼睛,她只不过些微认得几个字,哪里听过这首诗。不过庄善若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地念来,她或多或少也感受到这诗里传来的悲怆与无奈。
“我听不懂。”
“不懂无妨。”庄善若定了定心神才道,“你细想想,刘昌年纪轻轻,刚走,我们都还记着他,得过他恩惠的提及他也会唏嘘几声;过上一年两年,除了亲眷故友,谁还记得他?”
刘春娇呆了一呆。
庄善若又道:“再过三五年,时间冲淡了悲伤,即便是亲眷故友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不过是忌日或是清明的时候给他上一柱线香;再过上十来年,等你公婆故去,怕是连上一炷香也难了;再过上二三十年。连玦哥怕也会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叔叔;再往后,刘昌的坟头也会野草荒芜,分不清埋骨之处了——到那时,谁还记得若干年前有一个刘昌?”
刘春娇的眼睛愈睁愈大。脸上露出萧瑟之意。
“刘昌的千般好万般好,只有你最清楚。你若是随他去了,世人不过是赞你一声有情有义。再隔一段时日,又有谁记得曾经有个你,曾经有个他?你们不过是像蜉蝣,朝生夕死,最终在世间不留一点痕迹。”
刘春娇听得张了口,终究没说什么出来,只是低头爱惜地抚了抚刘昌的牌位。
“死并不难,难的是在死地中活下去。”庄善若双目炯炯。“春娇,莫非你怕了这些,想一死了之?”
刘春娇哪里曾想过这些,倒是被问得呆住了,神色不由得有些迟疑起来。
庄善若看在眼里。暗自点头。该劝的话怕是刘春秀母女都说得差不多了,她只不过是绕了个弯子来劝。
庄善若趁胜追击:“若是先走一步的是你,你又想刘昌怎么做呢?”
刘春娇皱了眉头,露出迷惘的神色。
“是想他不管父母高堂,一心随你去地下,全了你们生前情分;还是想他从此心灰意冷,做一个老鳏夫。孤苦度日,最后郁郁了此残生,连个在灵前哭丧的人也没有?”
刘春娇全身一震,忙不迭地道:“不不不!我自然是想他好好的!”
庄善若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轻轻地从刘春娇怀中抽出刘昌的牌位,仔细地放在窗前的条案上。
刘春娇竟也不去争。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牌位,哽咽道:“若是我先走一步,我倒宁愿他早早地忘了我,早点娶妻生子,过上普通人的日子。若是他还念我们夫妻情分。每年忌日给我上一柱清香,我也就满足了。只有他过得好了,我在地下,也才能安心。”
“按刘昌的性子,怕也会不管不顾地随了你去了。”
“不不!”刘春娇眼中泪光闪闪,“如若他真的这样做了,我反倒是死也不甘心,死也不安心!”
庄善若见话说到这个份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明白这些,就更要知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刘春娇神色大变。
庄善若又叹道:“刘昌生前对你百般呵护,他人走后,力不能及,能照顾你的就只有你自己了。”
刘春娇盯着刘昌的牌位,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庄善若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握了刘春娇的手陪她再坐了一会,才起身道:“春娇,我改日再来陪你。”有些事情,总要自己想通了才好。
刘春娇的头只是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又重新陷入沉思中。
庄善若抽身将门合上,刘福婶急得什么似的,赶紧将庄善若拉倒厅堂,问:“春娇怎么样了?”
“我该说的都说了,是好是歹,还得靠她自己了。”
刘福婶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又是凄苦之色。
刘春秀劝道:“娘,这事总要慢慢来。我见这么长时间,春娇也没大哭大闹,善若说的话比起我们的怕是有用些。”
刘福婶强笑着点点头,道:“善若,你可费心了。”
“哪里?刘福叔呢?”
刘春秀快人快语:“自从出了这事后,我爹便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成天蹲在墙角唉声叹气。我怕他撑不过去,便叫我家那口子陪着,去喝几杯酒解解闷。这人一天到晚地绷着,怕会绷断了。”
庄善若点头。
刘福是个老实人,没什么本事,也不会说话。他对刘春娇表达感情的方式是质朴的。
刘福婶拍着腿叹道:“我原先还只当春娇是个好命的孩子,嫁了刘昌,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这村里村外多少人看着眼红。可谁知道……唉!这事一出,又有多少人看我家笑话?春娇还年轻,往后的路可该怎么走哇!”
“婶子,这路总是人走出来的,等熬过了这一阵也就好了。”
“善若啊,倒是你和春娇贴心。就是你隔得远,也不好时时麻烦你!”
“婶子这话就见外了,只要有用得上的,婶子说一句就是了。”
刘福婶这时才有心情打量着庄善若。见她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细布衣裳,头上挽了个简单的髻,插了把桃木梳,全身上下只在腕上带了一只玉镯子。又想起听到的风言风语,知道她在许家也过得不如人意。原先刘福婶还颇有些幸灾乐祸,心里有小小的得意;此时见庄善若真心实意地帮着刘春娇,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庄善若的困境也有她的责任在。
刘福婶这样想来,不由得有些讪讪起来:“善若,你在连家庄可都还好?”
“好。”庄善若不想多说。
刘福婶见庄善若神色清朗自若。也就撇开了这个话题。
庄善若由刘春秀陪着走到院门口,她见刘福婶没有跟上来,便轻声问:“春秀姐,我听春娇说,小刘郎中临走的时候倒是一口一口地吐血。”
“可不是咋的。等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春娇挺着个大肚子在床头团团转,张着两只手,手心里全是血,滴滴答答地从指缝里漏。床上,地上全都染成一片。”刘春秀说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这血是什么颜色?”
“颜色?”刘春秀迟疑地看着在庄善若,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庄善若做出不经意的样子。“可是鲜红?”
“那时候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