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当自强 作者:云意迟迟(起点女生网vip2015-01-06完结)





    庄善若不由得脱口而出:“春娇!”
    刘春娇这才抬起眼皮,像是不习惯屋外刺眼的光线,先是侧了头眯了眯眼睛,这才看到庄善若,惊喜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善若姐!”
    庄善若疾步上前,握住了刘春娇的双手,她的手是又干又瘦,能感受到拇指食指上被针线摩挲出来的茧子。
    “春娇,你可都还好?”庄善若这话一问出口便后悔了,她好还是不好,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得见。
    刘春娇穿了身半旧的夹袄,梳了个寻常的发髻,手上头上一件首饰也无。脸庞虽没有以前那么圆润,可也不像在榆树庄的时候瘦削得可怕。本来就大的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可是挂在她现在的脸上却是显得大而无当,幽深的眸子里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装了些什么东西。
    刘大娘也上前几步,有些讨好地道:“春娇,许大嫂来看你了,她昨儿刚从县城里回来。”
    刘春娇冷淡地瞥了刘大娘一眼,似乎是嫌她多话。她拉了庄善若的手,轻声道:“善若姐,我们进来说话!”
    刘大娘笑道:“好好,你们姐俩怕是好日子没见着了,先说着话,我去准备些茶水点心来!”
    庄善若客气地道:“有劳刘大娘了。”
    刘春娇却只是淡淡地瞟了刘大娘一眼,拉了庄善若进西厢房,将门合上了。
    庄善若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却没有想太多。
    门一关,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庄善若环顾了一下,虽然只是厢房,但还是挺宽敞的,农家该有的家具都备齐了,一张木床占了房间最显着的位置,铺了蓝花被褥,可是被子却胡乱地堆在床上。床头枕边却是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个大包袱,叠得四四方方的。
    庄善若的目光在那个包袱上停了半晌,她在榆树庄的时候就见过这个包袱,里面包着的是刘春娇给刘昌做的衣裳。
    庄善若又将目光转到靠窗的桌子上,上面放了一个针线笸箩,旁边搁了件没缝完的袄子。庄善若将这件袄子拿在手里,轻轻地摸了摸,感受着新棉花绵软的手感:“都做到棉袄了?”
    “嗯,我做得慢,这件袄子还得五六天才能成。”刘春娇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波澜,就像是说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庄善若拉过刘春娇瘦骨嶙嶙的手,看着上面细小的伤口和厚厚的茧子,不由得心疼地道:“都大半年了,春娇,你也该放下了!”
    刘春娇神经质般地抽回手,缩到了袖子里:“放下,为什么要放下?”
    庄善若见刘春娇眼中的孤冷,知道自己触及了她的伤心事,怕是这段日子她一个人呆着,不知不觉又陷入到了死胡同中去了。庄善若爱怜地道:“你也别太累着自己了。”
    “天快冷起来了,若是我还不赶紧,阿昌就要挨冻了。”刘春娇脸上出现了惶惶之色。
    “要不,我帮你一起做……”
    话还没说完,刘春娇一把抓过未完工的袄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怕有人夺了它似的,道:“不不!阿昌穿的衣裳只能是我亲手做的!”她的声音尖刻,像是利刃划过金属平面。
    庄善若赶紧安慰道:“好好好,春娇你来做,你来做!”
    刘春娇这才放松了神情,将怀里的袄子送到脸旁轻轻地摩挲着,眼神迷蒙了起来,声音变得悠远而温柔:“这料子我特意为阿昌选的,又轻又滑。他冬天不怕冷,也不爱穿太厚的棉袄。我便给他絮了一层新棉花,既不笨重也还暖和,他一定喜欢!”
    庄善若在心里叹了口气,刘春娇这副模样分明还是没有从心底接受刘昌已经不在了的事实。而且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丈夫,还有成了形的孩子,可是庄善若从来没有听到刘春娇念叨过那个她孕育了八个月却没有福气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可见在她的心目中,刘昌远远要比那个孩子重要千倍。
    庄善若正在为难,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刘大娘拿了茶水进来,看到刘春娇那副迷迷瞪瞪的模样,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来,许大嫂,你是稀客,这茶也不知道你喝得惯喝不惯。”刘大娘将茶壶放在桌上,小心地避开针线笸箩,道,“春娇,你中饭也没吃,我给你烙了两个韭菜饼,你趁热吃了吧。”
    庄善若道了谢,刘春娇却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刘大娘见刘春娇抱了袄子不动,又劝道:“春娇啊,好歹吃点,看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刘春娇朝桌子上瞥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我不饿!”
    “从早上到现在也只喝了两碗水,能不饿?”
    刘春娇厌烦地将头扭了过去。
    刘大娘冲着庄善若叹了口气,道:“春娇住在我这儿十日,每日除了睡三两个时辰,便是日日夜夜捏了针做衣裳。白天做也就罢了,夜里还点了灯熬着……”
    话还没说完,只见刘春娇嫌恶地看了刘大娘一眼,眼中闪过戾色,尖声道:“表姨,你若是心疼那几个灯油钱,我再给你加银子就是了!”

  ☆、第299章 心魔

刘大娘神情一滞,当了庄善若的面很有些下不来台,她讪讪地笑了笑,道:“春娇,看你这话说的,表姨哪里是舍不得灯油钱,没的让人听了笑话。你身子本就弱,再熬夜熬下去,可是撑不住啊!”
    刘春娇不为所动,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低声道:“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省得那么多人惦记着。”
    刘大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退出了房门,嘴里道:“春娇,你不爱听我说的,我就不说了!才几岁的人,哪有死啊活啊不离口的。”
    门被刘大娘小心翼翼地掩上了。
    庄善若却迟迟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在她的印象中,春娇素来都是轻声细语,娇俏动人的,即使生着气也是眉眼带笑的。对着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几乎能让人忘掉所有的不美好。
    可是此时,庄善若却在刘春娇脸上看到了一丝刻薄。这刻薄还是淡淡的,可是却像是上好的瓷器上一道细细的裂纹不由得不让人侧目。
    “春娇?”
    “哼!”刘春娇将手中的袄子小心地放在了床上,然后满不在乎地坐在了桌旁,直接用手抓起韭菜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鼓了腮帮子用力地咀嚼着,倒有几分村妇的粗俗。
    庄善若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春娇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你别看我表姨笑盈盈的,可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成日里在算计我的银子。”春娇含糊不清地道,三两口将韭菜饼咽到了肚里。
    庄善若避开了这个话题:“春娇,你为什么要住到你表姨家?”
    春娇将沾了油渍的手满不在乎地在身上擦了擦,嘴角一抽,道:“我娘将我赶过来的,嫌我在家里吃闲饭,又闹腾!”
    “怎么会?”庄善若想起刘福婶在春娇发生变故后一夜白头的模样。兀自不敢相信。如果说刘福婶是个势利的人,可是对自己女儿可是绝对的掏心掏肺。
    “怎么不会?”春娇说着说着,神情便有些激动起来了,双眼慢慢地漾上了泪水。“她拉纤做媒做上了瘾了,阿昌还尸骨未寒,她竟然想着红盖头一蒙,就把我嫁出门。”
    “这……”倒真是出乎庄善若的意料了。
    “要不是我姐偶尔和我说话的时候说漏了嘴,这会子恐怕我早就上了喜轿了!”
    “那是……什么人?”庄善若小心翼翼地问,做母亲的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春娇脸上不屑的神情更深了:“什么人?听说是邻村的,家里也有几亩田,也住得起几间大宅子——可是这些和我有什么相干?她不是不知道,阿昌不在了,我的心也死了。”
    庄善若不了解具体情况不好随意发表意见。想来那男人的条件总不会太差。只是这件事上,刘福婶实在是操之过急了,即便是为了春娇的终身考虑,也得过个三五年等她心里的伤痕愈合了才好,虽然属于女人的最好时光只有这几年。
    “哼!她还将我拘在家里。不让我出来!”春娇唇边的笑意更深,配合着她苍白的脸色,看着有些耍拔乙膊慌拢蟛涣艘凰溃遣痪褪桥巫盼宜缆穑俊?br />     庄善若不禁骇人:“春娇……”
    “我不吃饭,我绝食。抗到第二天我娘就投降了!”春娇眼睛眯了起来,露出得意的神情,“家里我是呆不下去了,他们就把我送到这儿来。说得好听,让我换换环境,散散心。不过也好。在这儿也清静,左右我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给阿昌做衣裳,不要有人打扰就行了。”
    庄善若听得有些稀里糊涂的,可是看着春娇变成这副模样,想来她一定是经历了很多辛酸的事情。
    “我看刘大娘似乎人不错。”
    “当然不错。我每月给她一两银子。”春娇不屑地笑了笑,“一两,能派上多大用场?我表姐春丽嫁了个男人,别的都好,听说就是滥赌。赢了钱就自个儿到馆子里花了,输了钱就跪在我表姐面前赌咒发誓,连手指头都自己剁去一根了,到底也没转过性来。表姐少不得时不时地要回娘家打秋风。”
    庄善若暗自惊奇,原来看似随和乐观的刘大娘还有这样的事,可是即便是给了银子的,刘大娘毕竟是长辈,春娇的态度似乎也太不恭敬了些。
    刘春娇像是看出了庄善若的心思,又道:“善若姐,你可别被她给蒙骗了,这世上的人哪有这么好心,要不是我给她银子,就是跪她求她叫她一百声表姨,你看她还留不留我?”
    庄善若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只得勉强道:“春娇,我们自然都盼着你好,刘昌毕竟不在了,你还年轻,日子还得过下去。”
    刘春娇脸上突然绽放出异样的神采,原来呆滞的双目突然灵动了起来,她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谁说阿昌不在了?善若姐,我只告诉你一个。”
    “什么?”庄善若心头一跳。
    “好几次我睡得迷糊的时候,我都看到阿昌偷偷地出来看我。我知道,那就是他!他走路的时候微微往外撇着脚,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春娇脸上带了满足的笑。
    庄善若悯然,当初要有多爱,才会有现在的这般痴?
    她不由得想到了她与伍彪,两人之间欲说还羞的感情经不起世俗的冲击,即便是他愿意,伍姨愿意吗?她可是整个村子都在议论的不受规矩的行事出格的女人。
    庄善若不忍打破刘春娇的美梦,只得道:“春娇,刘福婶只不过是太关心你了……”
    刘春娇的脸突然垮了下来,道:“她究竟是关心我,还是关心那笔银子,只有她自己知道。”
    “什么银子?”
    刘春娇奇怪地看着庄善若,好像惊诧于她竟然不知道:“自然是善福堂留给我的银子,那银子是用阿昌的命换来的,我怎么会给她?真是笑话!”
    “你一定是误会刘福婶了。”庄善若摇摇头,刘福婶怎么会算计春娇的银子?她只有两个女儿,春秀日子安稳,春娇孤苦飘零,自然需要银子傍身。
    “连我姐也来算计我的钱,哼哼!”
    “算计?”
    “我早就放出话来说这辈子就要为阿昌守节,誓死不嫁,你道我姐为了那笔银子,起了什么心思?”
    “春秀不会是那样的人。”虽然接触不多,可是春娇有丈夫有儿子,日子过得和美,怎么会去算计孀居妹妹的银子?
    “善若姐,你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刘春娇满脸的寒意,“她为了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要了,竟然说要把她的小三子过继给我当儿子。我娘竟也赞同,从旁帮腔,说是省得我以后孤苦无依,侄子终究是自己血亲,多少有个依靠。”
    庄善若恍惚记得刘春秀生了三个儿子,最小的那个儿子也就三两岁。她家又不是揭不开锅了,提出要将儿子过继给春娇,自然是为了她以后考虑。
    庄善若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还是很可行的:若是春娇真的铁了心不再改嫁,那么小三子自小养在身边,自然也和春娇亲;若是春娇过几年能碰上个合适的改嫁了,春秀就把小三子领回去,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春娇说得如此的不堪。
    刘春娇冷笑了一阵,道:“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在乎,要别人的儿子来干嘛?”说不尽的尖酸。
    庄善若欲言又止,总觉得现在的春娇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春娇虽然也是失魂落魄,伤心欲绝,可只会折磨自己,不会折磨身边的人。她似乎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想算计她,都想伤害她,甚至连母亲连胞姐也都在此列。
    可是,春娇是有多少没有安全感,才将旁人防备得那么深?
    这时候的春娇是一丛荆棘,若是有人想要去呵护她,首先就要做好被刺伤到血淋淋的准备。
    刘福婶恐怕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将春娇托付给刘大娘。庄善若不相信,如果没有对春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