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的晚风
“若不来归,非死吾之刀枪,则死于吾之炮下,又不然,亦被彼诬而杀之矣。”
这种恫吓诈骗之言,如无军事上的实力作保证,则显得毫无意义。而事实上,朝廷的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真是令天下失望。如进攻山西崞县(在今山西代县西南,属太原府)的后金军队仅有2千人。当这支军队带着俘获的千余人回撤路过代州(今代县)时,被俘人员指望代州城的驻军能出兵邀击敌军,解救他们。然而代州城中却不敢发一兵一卒,甚至连箭都不敢发一支,生怕惹怒敌军。被俘人员见此情景,不禁失声痛哭。像这种情形远非一次。当时明朝的军队普遍存在恐敌心理,不敢与后金军队打硬仗。
也正是因为明朝军队如此不济,所以皇太极敢夸下海口。他说:
你明朝出兵1万,我只要用1千人应战;你明朝出兵1千,我只要用兵100就绰绰有余。如果你明朝敢在前迎战,尚且可以说说大话。否则,一味说大话,讲假话,却又不敢硬碰硬地去打仗,可谓是可耻之极!
话说得很难听,却道出了实情。崇祯帝知道前线详情后,也只有“顿足太息”,无可奈何!他只有把气出在前线的将领身上。他下令兵部查核边臣之罪,结果宣大总督张宗衡,总兵官张全昌、曹文诏,以及巡抚胡沾恩等都被同时罢官遣戍。由于山西巡抚吴目仪耄湃⒉芪内轿蛔鼙槐H吕矗渭恿宋Ы松轿鞯呐┟窬U庵肿龇ǎ猿珈醯鄱裕媸巧偌目髦佟! ?br /> 到了崇祯八年(1635,天聪九年),当崇祯帝被晋陕的农民军搞得焦头烂额时,皇太极正在沈阳筹备开国事宜,一个与天朝平起平坐的新王朝就要崛起了。
崇祯八年(1635)多尔衮出征凯旋,献上了元朝的传国玉玺。诸贝勒和蒙古各部贝勒合议,为皇太极奉上皇帝尊号。皇太极没有接受劝进,只是撤除女真名号,统称满洲。
皇太极对开朝立国一直有一种矛盾的心理。他想当皇帝,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但同时又担心自己的实力能否彻底征服中原,更担心女真民族入主中原后,丧失民族性,而被汉族同化,就像他们的祖先在创建金朝过程中遇到的问题那样。因此,尽管他手下的那些文臣,尤其是汉族文臣如宁完我、范文程、马国柱等,一再劝说皇太极进兵中原,夺取北京,称帝建国,但皇太极却不为所动,多次拒绝。至崇祯八年(1635),羽翼渐丰的皇太极仍只是同意改称满洲,而不建国称帝,坐视中原形势的变化。
至崇祯九年(1636,天聪十年),皇太极终于同意称帝建朝。此年四月,满洲、蒙古诸贝勒,汉军都元帅、总兵官及文武大臣,云集沈阳,举行盛大的登基开国典礼。
皇太极接受“宽温仁皇帝”尊号。由多尔衮、土谢图济农巴达礼、孔有德,分别上满文、蒙文、汉文表章。建国号大清,立年号崇德,以沈阳为国都。追谥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武皇帝,依汉制上庙号太祖。
皇太极称帝建国,表明他已有充分的实力和自信逐鹿中原了。不久,皇太极便开始了他更大的步骤。
而此时的崇祯帝和他的文武大臣们,正被黄土高坡上下来的农民军搞得晕头转向。
第五章 步入深渊的内乱步入深渊的内乱
尽管崇祯帝即位伊始,就面临着皇太极的严重挑战,而且最终也是由清朝替代明朝,入主中原,但把崇祯帝逼上煤山的,却是明朝自己的臣民,即从黄土高坡上杀下来的李自成及其同伙。
崇祯帝登基后,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辽东,全力对付皇太极及其后金,对帝国内部存在的严重危机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他总认为只要解决了辽东的问题,其他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至少不会像辽东问题那样棘手。
其实,崇祯帝是弄错了。
经过长期的折腾,帝国犹如一座即将倾圮的大厦,充满危机。朝廷的财政经济风雨飘摇,入不敷出。各种名目的加征加派,使百姓负担不断加重;天灾人祸的接踵而至,更是雪上加霜。官僚集团的普遍腐败、无能,也进一步激化了矛盾。在这种情形之下,社会虽尚能勉强维持,但已处崩溃之边缘,犹如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矛盾最激化、危机最严重的是陕西、山西等边远省份。这些地区,自然条件本来就很差,即使是风调雨顺,也只能是勉强维持温饱,更不用说是连年灾荒了。崇祯即位前后,那里正逢大旱,百姓无以为生,纷纷为盗为寇。而此地的民风,一向也是骁勇好斗,加上边兵边寇的推波助澜,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人口众多、范围广泛的大起义,局势一发而不可收拾。
陕西的动乱,早在天启末年就有明显的迹象。新即位的崇祯帝,由于忙于应付辽东战事,无暇顾及。而陕西的地方官,也拿不出有力的手段来应对,甚至隐瞒实情,给人以陕西太平无事的错觉。
崇祯元年(1628)年底,陕西境内动乱已成燎原之势。朝廷惊呼陕西“流贼大起”。
崇祯二年(1629),朝廷对陕西地方大员进行改组,命杨鹤总督三边军务,捕流贼。
杨鹤主张用“抚”的手段来解决流贼问题,但也有人主张用“剿”即用武力压服来解决问题。至崇祯四年(1631),崇祯帝原则上仍同意以“抚”为主、以“剿”辅之的办法解决陕西、山西的问题。他说“寇亦我赤子”,并派御史吴?0万赴陕西赈济。督师杨鹤也一度成功地招降义军首领神一魁。
但杨鹤的招抚政策并没解决根本问题,陕西等地的局势更加严峻。崇祯帝下令逮捕杨鹤。崇祯五年(1632),杨鹤被谪戍袁州卫。此后,崇祯帝调整策略,改“抚”为“剿”,任命主剿派、原延绥巡抚洪承畴升任陕西三边总督,四面围堵,暂时平息了陕西的义军。
崇祯六年(1633)春,鉴于山西局势的恶化,崇祯帝任命原临洮总兵曹文诏节制山西、陕西诸路兵马,讨伐山西境内的“流贼”,限3月完成。
经过一番激战以后,农民军于此年年底成功地渡过黄河,突破曹文诏等人的包围圈,进入了以郧阳(今湖北郧县)为中心的陕西、河南、四川、湖广等几省交界之地。崇祯帝所谓“三月平贼”的计划彻底破产。
仗越打越大。崇祯帝于崇祯七年(1634)初任命原延绥巡抚陈奇瑜为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诸省军务,赋以全权,围剿从陕晋逸出之敌。
但这位被崇祯帝寄予厚望的陈奇瑜,在围剿即将大功告成之际,竟上了农民军的当,让农民军轻易逸出包围圈,形势陡然紧张。崇祯帝大怒之下,下令撤职查办,并于此年的十二月任命洪承畴为兵部尚书,出任五省总督,同时,从全国各地调拨精兵,试图于半年之内把李自成等人消灭在河南。
面对朝廷的凶猛围剿之势,崇祯八年(1635)正月,农民军“十三家七十二营”将领在河南汇集,其中高迎祥、张献忠率领的一支,直奔明朝中都凤阳杀去,并很快占领了凤阳,放火烧掉了明太祖朱元璋父母的皇陵和龙兴寺,并打出了“古元真龙皇帝”的旗号,彻底与朝廷撕破了脸皮。
凤阳之变,朝野大震。从此以后,没有人再敢轻视这支土头土脑的农民军了。凤阳之变,同时也标志着帝国的内乱已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辽东的外患,与中原的内乱,在崇祯帝心目中,已摆到了同等重要的位置了。
凤阳之变后,农民军内部分裂。李自成随高迎祥杀向河南,回陕西。张献忠则下庐州、安庆,经湖广杀回陕西。农民军不仅成功地粉碎了官军的围堵,而且还发展了力量,斩杀了曹文诏等朝廷的著名将领。
为了镇压农民军,朝廷先后任命朱大典为漕运总督,巡抚凤阳;卢象升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理直隶、河南、山东、四川、湖广五省军务等,调集各路精兵,与洪承畴等一起进行围堵。自崇祯八年(1635)底至崇祯九年(1636)初,洪承畴、卢象升等率官兵与农民军在陕西、中原展开大战,并于崇祯九年(1636)七月中旬成功地斩杀了农民军的首领之一高迎祥。
高迎祥战死后,农民军一度处于低潮。但时隔不久,农民军在张献忠、李自成的领导下再次掀起反叛浪潮,农民起义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可怜的崇祯帝,至此已是精疲力竭了。关外,皇太极于此年四月在沈阳登基建国,虎视眈眈,已令崇祯帝焦头烂额。而在这紧急关头,后院又偏偏起火,从陕晋开始的农民起义,竟越演越烈,势成燎原。这无疑是给崇祯帝及其朝廷在背上插了一刀。
外患内乱,令一直自视为中兴之主的崇祯帝,终于低下了孤傲的头颅,于崇祯八年(1635)十月下达了“罪己诏”,跨出了令人难堪的第一步。
第五章 步入深渊的内乱杨鹤抚陕(1)
崇祯即位时,天下已逞乱象,不再太平。
早在天启元年(1621)九月,四川永宁土司奢崇明就发动叛乱。次年二月,贵州水西土司安邦彦也反叛,策应奢崇明,西南大震。直到崇祯初年,朝廷在吃尽苦头后才算把叛乱平息下去。
在福建等东南沿海地区,也不安宁。先是荷兰殖民者占据澎湖列岛,骚扰沿海。后经朝廷反击,荷兰人才退出澎湖,但仍盘踞台湾。更严重的是,在万历末期福建沿海已形成了不少海商集团,他们亦盗亦商,拥有武装,势力强大,朝廷奈何不得。至天启年间,郑芝龙等人的海商集团,几乎在沿海地区经营着一个海上王国,根本不受朝廷的约束。直到崇祯初,郑芝龙才名义上接受朝廷的招安,暂时不与朝廷作对。这些海盗虽摇身一变成了官军,但朝廷仍是无法真正节制。
尽管川黔、福建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但至崇祯初算是基本解决了,至少在名义上算是解决了。崇祯帝对此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其实,崇祯帝及朝廷的许多官员都忽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即北方地区的不安定因素。
早在天启二年(1622)的五月,山东就爆发过徐鸿儒的叛乱。这场叛乱虽由于组织者的失误很快就被朝廷镇压了下去,但仍是一个大的凶兆。山东与京畿近在咫尺,竟出了这样的大漏子,而且徐鸿儒用的手段也是令朝廷最为头痛的民间宗教,即白莲教,足见民心的不稳定及北方社会问题的严重。
由于徐鸿儒之乱很快被压服,山东的局势也暂时被稳住,朝廷认为北方大概不会再出问题。其实,就在山东被压服的同时,西北的动乱已在酝酿之中,并渐见端倪了。
陕西的民变,实际上从天启五年(1625)就开始了。但那时的民变,规模较小,其行为也只是邀路行劫,打家劫舍,还没有发展到攻城杀官的地步。因此官府往往也只把它视作一般的治安问题,不太注意。但至天启七年(1627),恰恰就是这些小规模的民变,渐成燎原之势,把陕西搅得天翻地覆。
首先动乱的是澄城县,领头的据说是一位名叫王二的人。只要看看此人的名字,就知道他是位底层的穷人。正是这位差不多连名字都没有的底层人,把陕西的反叛之火点了起来。
这年陕西大灾,米贵民饥,而西安府澄城县的县官张斗耀却不顾百姓死活,又严催赋税。此年三月,王二便邀几百名穷苦人,用墨涂面,聚集山上。王二大喝一声道:
“谁敢杀张知县?”
众人一齐喊道:
“我敢杀!”
于是,这群饥民,便在王二的率领下,打下了县城,处死了张斗耀,然后聚集在洛河以北的山上,占山为王。他们飘忽不定,四处出击,先后攻掠到蒲城、韩城、宜君等县。官军奈何他们不得。
在王二之后动手的是绥德州府谷县的王嘉胤。府谷紧贴长城,在陕北东北角,也是最穷最苦的地区。王嘉胤开始仅是抢掠富室,后迫于朝廷压力,走投无路,才啸聚为乱。
王嘉胤闯出名声之后,王二便率他的那伙人往北流徙,与王嘉胤会合,聚集在延庆的黄龙山,与官军对抗。
除王二、王嘉胤之外,陕西各地的饥民也纷纷动手,形成了几股重要的力量。在崇祯元年(1628),陕西境内主要有这样几股力量:
汉南王大梁,阶州周大旺,宜川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苗美,安塞高迎祥,洛川黑煞神,延川王和尚、混天王,庆阳韩朝宰等等。
到了崇祯二年(1629),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