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
“这不是大清国复辟,东北行政委员会由张景惠主持,熙洽君,臧式毅君,马占山君等七人都签了字,一致推戴阁下为新国家的元首,就是执政。”
听着从他嘴里响出个“阁下”来,溥仪的血顿时翻涌到脸上,在他的心里,东北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三千万的人民都抵不上那一声“皇上”呀!他大声道:
“满洲人心所向不是我个人,而是大清的皇帝,若是取消了这个称谓,满洲人心必失,请关东军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板垣青白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他们又争论了两个多小时,最后,那张脸上再也笑不出来,扔出了像那光头和白脸一样清冷的话:
“阁下再考虑一下吧,关东军的意志是坚决的!”
晚上,郑孝胥、郑垂和罗振玉围在溥仪旁边。
郑孝胥道:“臣早说过,不可伤日本的感情,刚才板垣说了,若皇上不接受军部的条件,就只有用对待敌人的手段答复,皇上看怎么处理此事?”
溥仪瘫在沙发上,他能说出什么来?
郑垂走到溥仪面前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咱君臣现在在日本人手心里,不能吃眼前亏,不能像张作霖那样,要通权达变。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罗振玉道:“日本人和张景惠、熙洽他们都是不讲信义的人,说好的帝制,如今又反悔了。”
郑孝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绿水!做元首和做皇上只是名称不同而已,臣跟随皇上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皇上能登上这个位子吗?若皇上不答应,前途凶险,臣也只好卷铺盖回家了!”
郑垂道:“日本人说得出做得出,他们要真的以敌对的态度对待皇上,恐怕真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不过,我总以为,现在答应日本军部,将来慢慢地再培植力量,凭日本人建立咱自己的军队,到那时不愁没有办法。”
罗振玉垂头丧气地道:“事已至此,悔之至及,只有暂定一年为期,如逾期仍不实行帝制,到时即行退位,看以此为条件,板垣怎么说。”
溥仪不得不妥协,对郑孝胥道:“回板垣的话,就这么说吧。”
郑孝胥高兴已极,到了板垣那里,道:“皇上同意了。”
“那么还有许多的条件要签字呢。”
“我来签!”
“阁下能代表皇上吗?”
“能!”
“好!有关矿山、港口、新政府的人员及运作,阁下都可以代表皇上签宇吗?”
“能!我不是在沈阳已和三宅参谋长议好了吗?”
郑孝胥觉得,只要跟定了日本人,为日本人效命,总理的位子就到手了,他可以代皇上签字。至于皇上那里,他有的是手段!
板垣放纵地笑着,道:“今天晚上就和溥仪阁下一起来参加宴会吧,你只要真诚与大日本帝国合作,我们一定会考虑你在新政府中的地位的。别忘了你在沈阳和刚才反复说过的话!”
郑孝胥心里想的是高官厚禄,这许多年来他的奋斗目标就是这些。他在庆幸,必跟溥仪,利用溥仪的方略制定得多么英明!他以后一定会成为名垂千古的宰相!
所以,当溥仪派他们到天津时,他已和三宅光治参谋长签订了协议书,把满洲国的政治、经济、文教、军事主管的权力和土地、矿山、森林、铁路、港口等等权力,完全移让给日本。
当晚,在板垣的宴会上,郑孝胥父子满面春风,板垣则纵声大笑。板垣召来了一大批日本妓女,给每个赴宴者都配上了一名,而板垣自己则左拥右抱。
溥仪坐在那里,两眼呆滞,板垣青白的脸,青白的头总是在他的眼前晃动着。板垣接受每个人的敬酒,不时地劝“溥仪阁下”尽情享乐。突然,他一抓一个妓女的裆部,那妓女惊叫一声,板坦笑得更厉害了。
“你的,做教书做教授的干活?”
那个妓女向溥仪鞠躬道。
溥仪并不回答她,她又问道:“那么先生是做买卖的干活?”
谁知,这些话被板垣听到了,他把一口酒吐到了这妓女口里,道:“不错,他是做买卖的干活,是做大买卖的!”
溥仪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肃亲王府的,祁继忠道:“皇上,您真的醉了。”
溥仪道:“我疯了!”他看了看左右,道:“十四格格呢?”
“奴才不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听说她已奉参谋部的命令去接皇后主子去了。”
其实,十四格格正在王府的另一间房子里。
工藤忠道:“芳子,你怎么不到皇上那里去了?”。
芳子苦笑着道:“我已检查过了,我不能生育了!”
工藤忠大惊,道:“你也不必悲伤,我是浪人,我知道什么是人生。”
“来吧!”芳子撕开了自己的衣服,“让我们品尝人生的欢乐!”
长春,其实已叫新京。
1932年3月9日,溥仪穿着西式大礼服,在执政府典礼大厅举行就任执政仪式。
参加仪式的日本方面的人员有:满铁总裁内田康哉,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关东军参谋长三宅光治、参谋板垣等。参加仪式的中国人则五花八门。有奉系人物张景惠、减式毅、熙洽、张海鹏、张燕卿、谢介石、丁鉴修、于冲汉、袁金铠、冯涵清、赵欣伯、韩云阶等。溥仪的旧僚有郑孝胥、罗振玉、宝熙、胡嗣瑗、陈曾寿、万绳栻、商衍瀛、佟济煦、前盛京副都统三多,以杀害秋瑾闻名的赵景祺,蒙古王公贵福、凌升、齐默特色木丕勒等。
溥仪的前面是工藤忠,后面则紧随着祁继忠。人们走进大厅后,关了门,仪式开始,大家一阵欢呼,一阵鼓掌,全体向溥仪三鞠躬。之后,臧式毅和张景惠向溥仪献上“执政之印”,郑孝胥代念“执政宣言”,文曰:
“人类必重道德,然有种族之见,则抑人扬己,而道德薄矣;人类必重仁爱,然有国际之争,则损人利己,而仁爱薄矣。今立吾国,以道德仁爱为主,除去种族之见,国际之争。王道乐土,当可见诸实事。凡我国人,愿共勉之。”
郑孝胥念完,便是宣布新国家政府的人员名单:
国务院总理郑孝胥、民政部总长臧式毅、外交部总长谢介石、军政部总长张景惠、财政部总长熙洽,实业部总长张燕卿、交通部总长丁鉴修、司法部总长冯涵清、文教部总长郑孝胥(兼)、奉天省长减式毅(兼)、吉林省长熙洽(兼)、黑龙江省长程志远、立法院院长赵欣伯、监察院院长于冲汉、最高法院院长林棨、最高检查厅厅长李槃、参议院议长张景惠(兼)、参议袁金铠、罗振玉、贵福等,国务院秘书官郑垂、郑禹、侍从武官长张海鹏。特命驹井德三为国务院总务厅长。
随后,内田康哉代表外宾祝词,罗振玉代读执政的答词。
答词完毕,大厅的各门打开,人们涌出来,顺走廊往西拐,出门是一个小院,军乐队的人在那里列队等待。这时,赵欣伯从队列里走出,来到临时安装的旗杆之下,随着演奏伪满国歌的乐点把伪满国旗五色旗升上旗杆。
溥仪脱下他的黑色礼帽,其余的人则冲国旗三鞠躬。
升旗毕,典礼结束,人们便相聚在一起照起纪念相。
晚上,举行了盛大的开国典礼后的宴会。望着宴会上的人们,想着刚进长春时曾受到的热烈欢迎,想到白天的就职宣言,想到外宾的祝词、想到升旗仪式,溥仪不禁飘飘然起来。他想:我既是一国元首,今后有了资本,就更好同日本人商量了。
第二天,罗振玉来到执政办公室,道:“皇上屈就执政,按说君辱就该臣死,今天到这种地步,与我有很大关系。我无脸再见皇上,臣就此告辞,仍去卖画玩古董去了。”
溥仪苦留不住,君臣洒泪而别。
郑孝胥的总理办公室与执政府办公室仅一墙之隔,他望着罗振玉这个已渐渐远去的敌人身影,长出了一口气:
“他只能做铺路石。”
郑孝胥自言自语。然后,他挟着皮包走向国务院会议厅。
部长们见总理到了,都起立向迎,这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体验。看来,孔子说的“学而优则仕”是永远的真理。我有满腹的学问,今天终于做到了群臣之首的位子。虽不是宰辅,但总理与那也没有什么区别。
“各位请坐!”
大家坐下来。
郑孝胥道:“今天我们讨论各部次长及各部司员的问题。”
各部的部长们心内都有人选,正准备提出来,国务院总务厅长驹井德三霍地站起来道:
“总理阁下,我这里有一份各部次长、总务司以及其他各司的人员名单。”
大家传看着他的名单,一串串一串串的全是日本人。大家惊愕无比,都不敢说话,面面相觑。待看郑孝胥有何表示时,他只是低着小三角眼,摆弄着手中的什么东西。
过了半晌,熙洽道:“这怎么成呢?满洲国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聘请几个日本人做顾问是可以的,次长和司长都是日本人,我们总长有何用,这成何体统!”
驹井德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厉声道:
“满洲国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但它包含着满、汉、蒙、日、韩五个民族。有这些民族,就有这些民族的官吏。况且满洲国是怎样建立起来的?是日本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日本人诚心诚意希望满洲国将来能够富强康乐,但是这种富强康乐必须有日本人的全力指导才能获得。你们从满清到民国,谁能治理好国家?都是自私的贪官污吏。所以说,日本政府派遣它优秀的官吏到满洲来,这完全是一份好意。你们应该表示欢迎,而不该稍有怀疑,更不能有敌视!”
这里最感解气的,是郑孝胥,不过,毕竟,他是名正言顺的总理,虽然这里看样子一定是驹井德三说了算。
第一次内阁会议结束了,会议当然地通过了驹井德三列出的名单。
熙洽悻悻地,想:还不如学马占山,不做这个满洲的官,看来在小日本鬼子的手里,咱成了活僵尸了!自己活该,没有马占山的气概。
郑孝胥则挟着皮包来到执政府执政的办公室,道:“皇上,这是内阁会议上确定的次长和司员的名单,请皇上签字批准。”
溥仪看了名单,惊讶地道:“怎么都是日本人!我们用这么多日本人干什么!”
郑孝胥道:“这是驹井德三提出的,关东军军部审定的。”
“什么!不行!我执政还没审定,关东军怎么能这样掌握用人大权!”
“皇上,如今您是执政,有些事别人可以代劳的。”
“国家高级官员的任命也可以代劳吗?不行。”
“可是据条约规定,日本人有这权力。”
“什么条约?”
“臣和关东军参谋部订有条约……”
“你!你怎能背着我与他们私订条约?”
“这是皇上同意的。”
“我什么时候同意的?”
“在旅顺的时候,不是皇上派我和犬子郑垂去沈阳全权处理一切吗?”
“你!这用人的大权也能出卖吗?”
“皇上,我这样做犹如当年的李鸿章,全为老佛爷考虑,为大清考虑……”
他不再说了,他发现皇上已晕了过去。
待皇上醒过来,过了半天,还是签了字。
溥仪并没有气馁,他把自己执政的位置看成是通往皇帝宝座的阶梯。他只是觉得,还是陈宝琛师傅说得对,郑孝胥欺下罔上,只为自己权力着想,不是个好人。
一个月后,执政府搬到了一个新地方,这里有楼房有花园,是长春最好的房子了。
溥仪亲自为每座楼命名,把居住的楼命名为“缉熙”,取自《诗经·大雅》“于缉熙敬止”句。又根据祖训“敬天法祖、勤政爱民”,把办公楼命名为“勤民”楼,把自己的办公室命名为“健行斋”,取《易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之义。
于是溥仪宵衣旰食,想把元首的职权使用起来,每天早早起来,进办公室办公,一直到天晚。
一天,他见到陈曾寿,道:“我将忍耐一切困苦,兢兢业业,发誓恢复祖业,百折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不一会儿,胡嗣瑗也来了,面对两位老臣,溥仪流泪道:
“我现在有三个誓愿,告诉你们:第一,我要改掉过去的一切毛病,陈宝琛十多年前就说过我懒惰轻佻,我发誓从今永不再犯;第二,就是刚才向陈曾寿师傅说过的,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第三,求上天降一皇子,以承继大清基业。此三愿实现,我死亦瞑目。”
一席话说得君臣唏嘘不止。
缉熙楼是一栋二层戴帽的小楼,正门朝南、后门朝北,溥仪上勤民楼去都是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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