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
“这是板垣亲口给我说的,臣不敢作主。”
陈曾寿此时正好进来,听了皇上和郑孝胥的话,道:“现在争的应该是赏罚黜陟的人权,不在外部的礼仪礼节部。如果时机未到,不如暂且等待一下。如果能实权在已,就是像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一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溥仪听了这番话,对郑孝胥道:“你再去交涉一下看。”
郑孝胥很快回来,高兴地道:“板垣同意皇上在祭天时穿龙袍,但是在登极时必须穿元帅服。”
众人心里都明白:皇帝的名义也绝不会抬高溥仪的地位,溥仪仍是或着说更是个傀儡。溥仪自己更是明白自己的地位,于是再不和关东军争什么了。
于是,登基大典便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溥仪正在客厅里和几位近臣们讨论大典的事,婉容进来了,高跟鞋打在地板上,嗒嗒直响。众臣们见了,便起身告辞,待人们走后,溥仪道:
“你来干什么?”
“皇上登基,龙袍都准备好了,我穿什么?”
“哪有你的事。”
婉容犹如被当头浇下一桶冷水。但是,她还是镇定下来,她以为,她和祁继忠的事,皇上不会知道,不然,皇上不会让他到日本留学。既然这事皇上不知道,那么皇上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于是道:
“祖制皇上登基,皇后必在的。”
“未必!就是必在,你也不行。看你的卷发,看你的口红,看你越耸越高的胸部——这些,不止一个人多次向我提起过——你能在祭台上跪拜上天吗!”
犹如受到当头棒喝,婉容呆了一会儿,便悄无声息地退回去。
随着大典日子的渐渐来临,婉容更陷入了孤独,皇上对她是一脸的厌烦,分明是什么仪式、哪怕是与客会面,也不让她露脸。缉熙整日空空的,有时有蟑螂爬过,有时有鸟声传来。她又陷入了极度的空虚之中,大烟吸得更厉害了。
她的老妈子换了东北的一个乡下人,原先的被赶走了。她看到皇后越来越憔悴,心里焦急,有一天见到润良,说道:“国舅爷,奴婢看皇后主子病得太厉害了,这样下去,只怕大烟吸得再多,也会犯精神病。”
皇上就要登基了,前途无量,自己的地位全靠在皇后一人身上,如果皇后被皇上冷淡或处置,必然影响自己的前途——润良这样想着,道:“你多照看主子一下,也多开导开导她,祁继忠走了,不是还有更好的人吗?”
刘妈起初不敢把润良的话说与皇后主子听,当看到她真的又犯了歇斯底里症,心一横,想:这么好的人,救她一把。
一天,老妈子道:“皇后主子,听国舅爷说,那个保卫李玉亭对皇后主子情深有意,奴婢说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他比祁继忠强多了。”
婉容早就喜欢上李玉亭,早在紫禁城中对他已有膝胧的感情,听老妈子一说,不由长叹一声。
老妈子道:“那奴婢就说与国舅爷,看他怎么说。”
这一天,楼内无人,正是上午11点左右,婉容用过早膳,吸过大烟,到园内转了一会儿,又回到寝室,像往常一样,又脱下衣服,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身体……
楼道内,李玉亭来到门前,老妈子站在那里。
李玉亭道:“国舅爷说,皇后主子有急事找我,是吗?”
“是的,是的,”老妈子道,“主子等你好长时间了。”
李玉亭推门进去,正要返身,门已被老妈子关上了。
听到门声,婉容回过头来,李玉亭跪下不敢抬头,道:
“是国舅爷说皇后娘娘有事叫奴才,不不想……不……”
“你真的不想?”婉容柔声问。
李玉亭心里已明白了十成,于是抬起头来,正与婉容的二目相对,他们二人早已心仪已久,彼此神通,不似祁继忠与婉容,多为肉体的饥渴。
“想死我了!”
李玉亭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婉容。婉容倒在他的怀里,热烈地响应着他的亲吻,一会儿,二人倒在床上,玉亭发达的胸肌与祁继忠的纤细不同,这是真正的男人!男人之中的佼佼者。婉容真正地达到了高潮,她以为这种感受十四格格是绝对没享受过的,因为婉容不知道有人爱十四格格,也不知道十四格格会真地爱什么男人。婉容觉得——今天她才觉得,只有和心爱的而又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才能到达真正的高潮,达到灵与肉的统一。她满身大汗淋漓,昏晕过去几次,之后,她抚摸着李玉亭结实的胸脯道:
“为什么不早点来呀?”
李玉亭道:“奴才不敢。”
“以后就不要称‘奴才’了。”
“奴才不敢。”
婉容叹了一口气,道:“你能带我逃走吗?”
停了好长时间,李玉亭紧紧地抱着她,说道:“我就是张学良,也不能带你逃走,逃不走的。”
“再抱紧点,再抱紧点……”
婉容又获得了生机,这是多么可怜的苟延残喘。
正在婉容和李玉亭越来越火热的时候,溥仪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三次登基。
1934年3月1日,彤云密布,朔风凛冽。
溥仪的执政府成了宫内府,缉熙楼成了后宫,于是连同其他的建筑,这个院子,也就成了皇宫。虽然不能和紫禁城相比——那真是霄壤之别——但是,对于溥仪来说,对于那些所有钟情于大清的人来说,这种变化多么神圣,多么富有意义。
新京的郊区早已搭起天坛,这绝对不能和北京的天坛相比,就如这里的宫室不能和紫禁城相比一样,溥仪仍十分庄严地要举行祭天典礼。
“天坛”在杏花村,从宫门到那里,一路警戒森严,家家关门闭户,断绝行人。如同溥仪每次出门一样,警宪机关认为形迹可疑的人,都关进了牢房里。新京的人,连最好奇的小孩和女人们也不愿从门缝中往外看,他们知道,在日本人的导演下,绝演不出什么好戏。
清晨,溥仪身穿光绪皇帝穿过的龙袍,乘上大红色的御用汽车。宝熙、胡嗣瑗两位老臣为“前引”,陈曾寿、商衍瀛为“后扈”,而陪同溥仪坐在汽车里的,是侍从武官长张海鹏和侍卫处长工藤忠。
一群人一路上也算是浩浩荡荡,到了杏花村。溥仪在前引、后扈的簇拥下,先进入“人封红黄幔帐”内,洗手洗脸,然后由前引、后扈和陪祀官郑孝胥、张景惠、臧式毅等人陪同到天坛敬献帛、玉、爵、牲,对上天行三跪九叩大礼。
这真是绝妙的一群,宝熙、胡嗣瑗、陈曾寿、商行瀛都是当过一、二品大员的,都戴着红顶花翎,穿仙鹤或锦鸡黼黻。执事官大都是不满三十岁的宗室贵子弟,没有封过官,没有戴过翎顶,于是溥仪便赏给他们一、二或三、四品顶戴。这种服装谁也没有现成的,赶制也来不及,只好四处去借,好不容易凑齐了,破旧自不必说,更有那些蟒袍和帽子,不是长了就是短了,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至于朝珠,就借不到了,有一个执事官异想天开,把算盘珠子拆下来,用线穿成一串,套在脖子上,虽然不够圆,但远远看来,也还混得过去。至于朝靴,更是尺寸不一,有的小了,硬是把脚塞进去,走起路来扭扭捏捏,犹如小脚女人。
礼毕回宫,已改称为“勤民殿”的勤民楼布置一新。
4
勤民殿的大厅里铺着大红地毯,在北墙跟用丝帷幕装设成一个像神龛的地方,中间放一特制的高背椅,上刻有作为徽号的兰花御纹章。溥仪换上了海陆空军大元帅正装,站在椅子前,两旁站列着宫内府大臣宝熙、侍从武官长张海鹏、侍从武官石丸志都磨和金卓、侍卫处长工藤忠、侍卫官熙仑奂和润良。
以总理大臣郑孝胥为首的文武官员列队向重又登基的皇上行三鞠躬礼,溥仪以半躬答之。
接着,关东军司令官长日本大使菱刈隆向溥仪呈递国书和祝贺。
以上的仪式后,北京来的宗室觉罗以及前内务府的人向溥仪行三拜九叩大礼。这时,溥仪当然是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人群,他恬然不知自己的那身元帅服在这种礼节面前是多么滑稽,只是踌躇满志。
当天午时,赐宴伪满文武官员和关东军有关人员。
宴会前,书斋中,溥仪和菱刈隆大使进行了简短的会见。
菱刈隆大使道:“如此盛大的郊祭仪式,真可谓壮观无比,用庄严一词来形容是再贴切也不过的了。”
皇帝道:“虽因郊外祭典前夜睡眠不足,稍感疲惫,但这次的仪式,可说得上是庄严肃穆的了。”
大使道:“此次大典若有古乐就锦上添花了。日皇陛下在登基时,就演奏古代的帝乐,这些音乐都是很久以前从中国传到日本的。”
皇帝道:“在中国,古乐已被遗忘,今天又有许多失传了,虽有人多少懂一点古乐,无奈没有乐器,实在可惜。”
“皇帝陛下,”大使道,“天皇陛下将派秧父宫雍仁亲王来满庆贺皇上的登极大典,日本也期待着陛下早日前去访问。”
溥仪真是受宠若惊,连忙道:“感谢天皇陛下的厚爱。”
宴会上,溥仪高兴得犹如玉皇大帝在灵霄殿上大宴众神众仙,飘飘然,那种得意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可是,在一根柱子后面,站着一个人,看着这一切,满心凄枪!她——就是婉容。她没想到溥仪竟真的不让她参加他的登基大典,并且连这宴会上,也不让她露一面。
宴会厅许多人的目光转向柱子后面,李玉亭的目光凝视着那里,正要走过去,见溥仪发觉了宴会的异样并发现了婉容,于是李玉亭便站在那里没有动。
溥仪来到柱子后面,严肃地道:“随我来。”
他转过身去,可是婉容并没有动。溥仪回身,扶着她的胳膊走了出去道:“你安静一会吧。”
“我在那里不是很安静吗?”
“你会犯病的!”
“我没病!”
“没病,你天天叫什么!喊什么!砸那些东西,摔那些东西干什么!还是回去吧。”
婉容流出了泪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溥仪见这情景,不觉心软了,道:“达令。回去吧,今晚还要出席家宴呢。”
载沣从北京赶来几天了,今天他并没有参加那些大典。这天的傍晚,他坐汽车来到缉熙楼前,下了车,溥仪迎上来。他几乎认不出眼前穿着元帅服的皇帝,更让他惊讶的是,皇帝竟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载沣并不怎么高兴,他深知这个皇帝是多么窝囊,他深知日本人更没有什么好心。
倒是婉容向他行了跪安礼,他高兴起来。
“王爷,进屋去吧。”
溥仪陪载伴进了客厅,见没有外人,又向他请了个跪安。
“皇帝毕竟是皇帝,不能行这样的大礼!”
“我追认王爷为太上皇不就行了?”
载沣并没有显出十分的高兴,却说道:“这乐队奏的是什么曲子呀,怎么……”载沣想说怎么像是死了人似的,但没有说出口。
溥仪忙笑着道:“这是日本国歌和满洲帝国国歌。”
此时,溥杰、溥佳等都走进来,于是一家人走到长长的餐桌旁。他们吃的是西餐,位次排列是洋规矩,溥仪和婉容分坐在男女主人之位。
香槟酒倒好了,溥杰起立举起酒杯高呼: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桌的人都随声附和,载沣此时才激动起来,也振臂高呼。
载沣想:也许能恢复大清。不过,他并没在这儿呆多少天,他分明地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由紫禁城的宫中天子、天津的蒙难天子成为了今天的笼中天子。
载沣的心死了。看来还是载涛看问题更明白些。
李玉亭似乎仍然没有“皇后”的身份重要,婉容对他道:“这些日子皇上来的勤了,日本的一位亲王来了,我要会见他们的。”
“主子有事,就忙自己的事吧。”
“玉亭,别不高兴。”
“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主子,奴才告辞了。”
望着李玉亭的背影,她心内一阵揪痛,但她仍然觉得她既是皇后,仍该有皇后自己的事情。
陈曾寿的女儿陈邦莹进来了,道:“皇后主子,在想什么呀,愣愣的。”
婉容笑道:“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我的服装。”
婉容捧出宫装,这是大清朝皇后的凤冠锦袍,皇后指着凤冠道:
“这上面有十三只凤凰,是珠宝扎成的,历代皇后都戴过,曾经遗失了一只,另扎一只补上。本朝制度,皇后才能戴十三只凤凰,以下是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各级冠服都有一定的制度,不许僭越的。”
陈邦莹体会出她在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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