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
。”
山田乙三感到他的威胁已经奏效,转脸望了望吉冈安直一眼。吉冈心领神会,不紧不慢,阴阳怪气地说:“既然陛下已经同意迁都,这就大大的好,对于陛下所提的要求,我们大日本皇军是不会为难的。我将立即通知满洲国军事部,让他们和满洲陆军高等军事学校协商,把溥杰、润麒和万嘉照调到皇宫内府担任侍从武官。”
没有多余的客套和寒暄,同德殿的会见就这样结束了。
待山田乙三、秦彦三郎等人走后,溥仪从御座上走下来,静静地环顾四周,他的眼光最后集中在那用明黄色丝绸装裱的墙壁中央,那里悬挂着他身穿陆海空大元帅正装的绿色绣像。绣像上配挂着他第三次“登极”时,由日本天皇裕仁赐给的“菊花大绶章”,绶像下面的刀架上还放置着“皇帝”佩带的金柄兰花佩刀……这一切将再也不是溥仪“尊威”的象征,而将成为卖身投靠的历史罪证。溥仪看着想着,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不禁喃喃自语:
“出宫了,出宫了,又要出宫了……难道……难道我多年来苦心孤诣的追求就要这样完了吗?完了吗?老祖宗,你们能回答我吗?”
溥仪毕竟还算清醒,等情绪稍稍安定了下来,立即吩咐把毓嶦、毓嵒等几个所谓的“内廷学生”找来。毓嶦等人刚跨进觐见室的门,立即跪下,齐声高呼:
“恭祝圣上御体安康……”
还未等他们说完,溥仪十分不耐烦地把手一挥:
“免礼!平身。”
毓嶦等人还没在他们该站的地方站好,就听溥仪语气急促地说道:
“要上通化大栗子沟了,赶快收拾东西!”
“什么?上大栗子沟?那不是要迁都吗?”几个内廷学生简直被那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震惊了,似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一个个大眼睁小眼地望着溥仪,当然他们是不敢和溥仪争辩的。
“是的,确实是要迁都,你们也不要多问什么了!”溥仪也不愿作进一步的解释。
接着,溥仪又亲自向几个“内廷学生”和亲信随侍具体布置了收拾哪些东西和怎样分类装箱等事。刚吩咐完,溥仪又出人意料地从衣袋里掏出一支手枪比划一下说:
“情况紧急!你们每人都带上一支,以防万一。”
按照分工,溥仪最为信赖的近侍李国雄和毓嶦、毓嵒等几个“内廷学生”在同德殿收拾。溥仪差不多一直和这几个人在一起,待内侍打开库房以后,望着满屋奇珍异宝,真让人不知从何处下手,还是有过一次出宫经历的溥仪有经验,他指挥近侍和族侄们(即“内延学生”)先把那一幅幅堪称旷世精品的手卷画都展开,由他挑选精品。溥仪足足挑了大半天,然后由毓嶦等人细心包装,小心翼翼地装进长条木箱。毓嵒不知从哪里捡来一只照相机的镜头,不知是由于毓嵒不识货,还是毓嵒要讨好溥仪(溥仪对摄影有特殊的偏好),毓嵒对溥仪说:
“带着它吧!”
溥仪很生气地一把抓过来便往地上一扔,很不耐烦地说:
“拿它干什么?”
是呀,在这种时候,一架高级相机的镜头又值几个钱?就是库房里的许许多多衣服,不少对服装有特别偏爱的溥仪精心挑选而来的,溥仪也只挑选了两身西服和一双皮鞋,其余的衣料、长筒靴,短皮鞋统统不要了,在华丽的大厅里乱扔一气。接着又去收拾中、西药房,挑了些鹿茸、羚羊角和犀牛角,东北虎骨等最珍贵的药材带上。当然,溥仪每天离不了的男性荷尔蒙也是必带的,其余的全部扔了。
缉熙楼里的存放和同德殿不同,那是许许多多、数不尽的细软物品,如珠宝首饰、金壳手表、钻石、翡翠、玛瑙等等。考虑到今后的生活需要,溥仪指挥众人尽可能多地把这些东西装箱带走。
一切显得是那样的慌乱,一切又显得又那样的满目狼藉,尽管天已黑下来了,也无法掩饰这一切。
十日上午八时许,只有一行人不同异常地一起来到皇宫内府,这行人分别是伪国务总理大臣张景惠,伪参议府参议长臧式毅、伪尚书府大臣吉兴和伪侍从武官张文铸等五人,原来他们是被宫内府大臣熙洽传谕而来的。
待大家在各自的座位上落座后,熙洽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地而又无奈地开了口:“诸位,嗯,诸位都是我满洲帝国的精英,是我满洲帝国的中流砥柱,是康德皇帝的忠臣良将,为我满洲国的兴盛不遗余力、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我满洲国的兴盛也与‘亲邦’大日本的鼎力相助分不开的,我满洲国人民应该对大日本帝国感激不尽。今天,由于世界形势风云变幻,战争局势变化莫测,我‘亲邦’所进行的大东亚圣战出现了不利的局面,况且苏联政府又背信弃义对我日满正式开战。据最新战报,苏蒙军队昨天晚上已突进境内,并且苏军的轰炸机已把炸弹扔在我新京的南岭附近,虽然没伤着人,但现实告诉我们,形势已相当危急。为了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我圣明的大日本天皇和英明的关东军作出决策,要我满洲国放弃‘新京’,迁都通化大栗子沟,以利再战。”
战局不利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一件秘密,但对伪满国务大臣张景惠,伪参议府参议长臧式毅这一类人物来说已算不得秘密,但立马要“迁都”,还是让他们感到意外、惊愕。
“迁都?”
几乎在同时,在座的人发生同样的声音,且他们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认识似的。
就在大家惊愕不已时,作为国务总理大臣的张景惠首先从惊愕中镇定下来。这位奉系军阀出身,以大老粗闻名的国务大臣,向来以对日本人忠诚出名,也深得日本人信赖。他摸摸自己光光的秃头,拖着肥胖的身躯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说:
“我是个大老粗,大道理讲不出多少,但我知道仗是要打的,而且打仗我也可算得上是一个老手,但打仗不一定非要迁都呀!”
张景惠的话音刚落,又一个文绉绉的声音开了口:
“迁都事关国家大事,事关千家万户的黎民百姓,都城是国家的千秋基业,这样的大事怎能不经商议,就擅自决定呢?”
不用点明,大家自然知道,说这话的是参议府参议长臧式毅。想来也让人感到可笑,自从当上参议长,也没“参议”过几回国家大事的参议长先生,这时怎能突然冒出了要“商议”、“商议”的念头?即使是要“商议”,又去和谁商议呢?
“国都乃国之根本,随意动迁,那不利于国之根本,也不好向黎民百姓交待啊!”这是内务府大臣吉兴的话。
“那大家说说该怎么办?请大家拿个主意。”熙治又把球踢给了这些“国之栋梁”们。
“你说该怎么办?你这宫内府大臣,朝夕和皇帝在一起,近水楼台先得月。”狡猾的张景惠又把球反踢给熙洽。
熙治见无可回避,便说:“依敝人愚见,不迁都恐怕是不行的,据说这是关东军决定了的。”
“那皇帝有没有最后决定呢?”吉兴似乎找到了根救命稻草,立即向熙洽发问道。
“这个,这个吗,我也不知道。”熙洽也只能如实答道。
“‘不知道’,不知道就好,那就好。”张景惠接过话头说。
“不知道怎么个好法?”侍从武官张文铸没好气地问道。
张文铸的一句问话,骤然改变了会场的气氛,有的人甚至为张文铸的浅薄而露出轻蔑的笑意。
“不知道怎么个好法?”张景惠尽管也是个大老粗出身,他还是对这位头脑,仅靠四肢发达而当上侍从武官的同僚感到不屑,“不知道,就说明皇帝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就还有转圜的希望。走,我们求见老爷子去。”
“走,见老爷子去。”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此次觐见,也不用内务府的侍从官导行,由内务府大臣熙治本人走在最前头,匆匆忙忙走向康德皇帝的寝宫——缉熙楼,足可见此次觐见的不同寻常。
缉熙楼内的溥仪皇帝,正仰卧在寝宫的安乐椅上,微闭着双眼。溥仪自从经历了首次空袭后已经两天未能宽衣就寝了,也完全打破了原来的作息时间。此刻他真想躺在咖啡色的钢丝床上,就着明黄色的被子,舒展一下疲倦的身躯,松弛一下紧绷着的神经,清理一下以往的世事,为未来设想一下。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办不到,连日来所发生的空袭,威逼“迁都”的局面,问题不时地浮现在眼前,搅得他六神无主,烦燥不安。
“国务总理大臣张景惠等人求见。”
近侍的一声呼喊,打断了溥仪的思绪,他睁开了微闭的双眼,口中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
“进。”
2
张景惠等人鱼贯而入,到了皇帝躺着的安乐椅面前,未及行礼,只见皇帝把手轻轻地挥了一下:
“免了,有事就说吧!”
看着眼前的情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都把目光自然集中到张景惠身上,以张景惠的国务总理大臣的身份,他也应该当仁不让地代表大家说话。
“皇上,臣等近日事务缠身,不及叩问圣体康安,万请我皇治罪。”
“不要太啰嗦了,也不要客套了,有话就说吧!”
溥仅不客气地打断了张景惠的话,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未有过的。溥仪虽贵为皇帝,张景惠是总理大臣,二人之间是君臣关系,但张景惠是日本人直接选中取代郑孝胥的,溥仪对张景惠向来是比较客气的。
“是,臣等接旨,传关东军命我满洲国迁都,不知皇上决定了没有?”
“决定了。”
溥仪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随意地回答了一句。
“臣等冒死进言,国都乃国家千秋基业之所在,国脉之所系,万不可轻言迁都。即使是为打仗,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可为之。如果真是打仗需要,臣可以摘下相印,愿以一介武夫之身分,效死疆场,报效皇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决不辜负我皇对臣下的栽培。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不仅是臣子的心愿,也是诸位大人的心愿,请皇上圣裁。”
张景惠慷慨陈词。
“是,是我们大家的心愿。”诸位大臣齐声附和道。
“诸位大臣忠勇可嘉。朕不胜感激,只是……只是……”溥仪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迁都’之事,这是日本关东军已经作出的无可更改的决策,是山田大将亲自来告诉我的。我们要先赴大栗子沟,那是日本人已经作好了准备,将来如有可能,天皇还要来和‘亲邦’一起共同把大东亚圣战进行到底。万一到最后不得已的关头,我们再赴日本,我已经答应山田了。请大家回去召开紧急会议,布置防务。”
说完,溥仪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
大家见无可再争辩,他们也知道,关东军作出了的决定,溥仪是无法更改的。他们只得灰溜溜地退了出来。
他们退出缉熙楼,并没有立马去执行皇帝御旨,召开紧急“防务会议”,而是共同决定,去关东军司令部求见山田乙三。当然大家可以想象,这根本就是无从更改的。但毕竟这次山田乙三还没有使出惯常的颐指气使的神气,口气还算客气:
“诸位都是明白人,诸位都为日满亲善做出了贡献,局面已经到此,我们总得从大局出发吧。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这也是我们所不愿看到的。离开新京是万不得已的事情,是军事的需要,是大东亚圣战的需要,是日满亲善的需要。请诸位回去,按既定决策,尽力而为,为大东亚圣战,尽心尽力。”
说罢,山田摆了摆手,大家知事已无可挽回,知趣地退了出来。
重新回到国务院的张景惠一行人在国务院的会议厅落座,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丧(女考)妣。他们按照溥仪的御旨召开了所谓的“防务会议”。说是召开会议,实际上这次会议的调子已经定好。就在张景惠等人赴关东军司令部求见山田乙三的当头,溥仪已经派他的妹夫万嘉熙送来一张字条,成为这次会议的实质性内容,这倒和以往不同,以往的所有政务都是由国务院总务厅拟订的,最后由溥仪画押,那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
“防务会议”最后决定:伪满军民实行全民总动员,国家进入紧急战时状态,加强防空设施,协同“皇军”作战。同时,根据山田乙三的命令,把伪满政府划分为撤退和留守的两部分:溥仪、张景惠、臧式毅、熙洽、吉兴、张文铸、邢士廉、阮振铎、于静远,卢元善和阎传绂等人到通化大栗子沟“办理政务”而于镜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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