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
“我要小解。”宣统帝道。
王公大臣们极想笑,可笑声都咽到肚子里。
载沣示意太监拿尿壶。
“我等不及了,要小解。”宣统帝看着黑压压的人,只感到尿急。
载沣不得已,抱起他,交给太监,又转过身子说道:“你们说说看。”
载沣道:“这些都是别有用心的人散布的谣言,未可轻信。”
奕劻道:“无风不起浪,此事绝不可掉以轻心。”
张之洞道:“近几年,南方孙文之徒非常猖狂。臣在两江总督的时候,深知这帮贼寇来势非同小可。他们不同于一般的匪类,他们似是志在天下。太皇太后在日曾明谕对革匪要严加防犯。所以据臣看来,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至于兵祸,虽然不是空穴来风,但也不可信以为真。”
善耆道:“袁世凯怎么没来?怕是有鬼吧?”
奕劻道:“昨日我与他在一起骑马练身,他不慎从马上摔下来,脚被摔伤了。这事,恐怕摄政王已收到告假的奏请了。”
“是……是……他说有足疾,近几日不能上朝。”
“早不伤,晚不伤,偏偏今日谣言四起的时候,他得了足疾或是摔伤了脚,摄政王是否想过此事?”善耆道。
“不要说捕风捉影的话,”那桐道,“今天我们来这里是讨论袁世凯的事情吗?”
载沣道:“先说乱党和兵祸的事。”
张之洞道:“以为臣之见,迅速诏谕南方各省督抚、各将军都统,密切注意各地事态,随驻各军要严阵以待。同时,速谕北方各镇将校对其所属要严加管束,密切侦视,要他们对驻地周围民众也要严加防范。另外,各镇统领布置好军务后,应速速来京述职。”
载涛道:“七日内令各镇统领到京述职复命,不得有误。”
载沣道:“就这么办吧。”
载泽刚想说话,突然被抱回龙座的皇上在上面蹦了起来:“我要小解。”他又这样叫道。他觉得,只要小解就可以离开这龙座,就可以轻松一会儿——这成了他以后的习惯。
“退廷。”载沣帮皇上宣布道。
罢朝以后,肃亲王善耆又找到载沣载涛兄弟。
载涛道:“大家的话有道理,五哥,这袁世凯非杀不可。”
善耆道:“我和良弼带禁卫军把他抓起来。”
“别别这么养撞。从今天的情况看看来,确实是不能杀……杀袁世凯,必然一定激起变乱。”载沣道。
“摄政王,不能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怕这怕那,就不要做摄政王了!”善耆自知失礼,“啪”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这是情急说出这样无礼的话,摄政王不要放在心上。”
“明……明天再说吧。”载沣道。
第二天,载沣接到东三省总督徐世昌的密报。
上一次,隆裕太后提议让那桐和徐世昌入军机处,载沣认为徐世昌是袁世凯的私党,坚决反对,结果只是让那桐进了军机处。现在接到徐世昌的密报,载沣很想知道密报的内容是什么。他急忙展开,上面写道:
“袁世凯乃大奸大猾之人,绝不可留,臣我曾随他练兵,尽知其培植私人力量之内幕。其选人的标准,是对其是否效忠;其所练之军队——如今庞大的北洋军——实为袁家军,并不为朝廷着想。臣以为,大清天下若要安稳,必除袁奸,以上谨请摄政王裁之。”
徐世昌真的叛变了袁世凯?——不是。
原来徐世昌接到袁世凯的电报,电报只几个字:“踹我一脚。”徐世昌思忖了好久,终于明白了。袁世凯现在在朝廷中是难以保住职位了,此时让徐世昌踹他一脚是让徐世昌讨好载沣,保住徐世昌的位子,或许徐世昌能借此升迁到朝廷任职。这样,徐世昌就可以做为袁世凯的心腹耳目保存下来。同时,如果徐世昌的奏报写得好,还能给袁世凯解围。
徐世昌为袁世凯的头脑而赞叹,于是提笔写了电报稿。
载沣看罢徐世昌的奏报,心道:“这徐世昌对我大清倒是忠心耿耿,他到底与袁世凯不同,如此看来,除袁势在必行,但袁世凯又确实杀不得。从徐世昌的密报看,北洋军确实已成袁家军。此时,国库空虚,皇上冲龄,南方革命党又蠢蠢欲动,自己手里没有战斗力强的军队,若北洋军真的有事,怎能对付?”
载沣最终决定:开缺袁世凯。
此时袁世凯已被奕劻从西山寿庙中把他接回——这是奕劻和英国公使朱尔典一同担保他无事,他才敢回到自己家中的。他觉得,在朝中的官看样子是保不住了,正当他还存侥幸心理的时候,载沣代皇上发下上谕:
“军机处奉摄政王代皇上谕。袁世凯患足疾,步履维艰,难胜职任,著将其开缺回籍养病。钦此。”
袁世凯审时度势,觉得应以退为进。于是携全家回河南隐居,奕劻、那桐、东三省的巡抚唐绍仪、朱家宝、段芝贵及其故旧、北洋属下都来送别。英国公使以私人身份与《泰晤士报》驻京记者莫理逊一起也在送行者之列。
可是,唯独没有徐世昌的身影。
袁世凯慨然叹道:“我不怪卜五,可是卜五也太势利了。”
“是啊,世态炎凉,袁宫保也不要难过,谁能说他真的看破了世态人情呢?”肃亲王善耆道。他和奕劻一起也来为袁世凯送行。
袁世凯道:“肃亲王,我已看破世情,我将终老田园。”
可是,肃亲王善耆从袁世凯的表情中明显看出他有越王勾践之志,看出他有东山再起的野心。肃亲王留意着送行的人,这些人和袁世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怎能斩得断呢?这群人文武都有,甚至还有外国人,不就是个小朝廷吗?
善耆回到宫中,见到载沣道:“摄政王,如果现在下一道朱谕,追杀袁世凯,他必不防范,取其人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如果放了他,我恐怕大清有春秋吴国之忧——袁世凯实是勾践之辈人物。”
“事已至此,就不要节……节外生枝了。”
善耆转换话题道:“我有一种想法,恳请摄政恩准。”
“说吧。”
“扩大警察部队。我并请摄政王谕准把训练的任务交给我。”
“好吧。”
罢黜了袁世凯以后,载沣觉得他伟大得不得了,连说话也不怎么结巴了。他订立了一个宏伟的计划,以新立三十六镇代替北洋六镇或抑制北洋军。
在政治方面,他与立宪派和好,答应立宪。在军队中,他认为应以留学生做都统和协统、标统,以代替旧军官,这也是他非常信任留德的荫昌和留日的良弼而罢去铁良的原因之一。
载沣接连发出上谕,在北方任命了吴禄贞、蓝天慰、潘榘楹、黄国梁、阎锡山;在南方任命了蔡锷、许崇智、蒋尊簋等。这些留学的士官生,分别作了协统、标统。
载洵此时已考察回国,做了海军大臣。
一个宠大的军事体系已初具规模。
不久,调善耆为民政部尚书,撤除巡警部,巡警自此归民政部。善耆同时受命建立警校,训练出一支新式的警察队伍。
载沣做了一系列的安排后,忽然想到了徐世昌,他觉得徐世昌能弹劾袁世凯,足见其于大清的忠心,于是和几位亲王商讨。
“我觉得徐世昌应调到中央,做军机大臣。”载沣道。
“我坚决反对,”奕劻道,“朝廷刚刚开缺袁世凯,袁的部下肯定心存怨尤,徐世昌是袁的私党,是袁世凯的头脑智囊,此时让他做军机大臣能合适吗?”
“他和袁世凯不同,他不会心存怨尤。我有证据表明这一点。”载沣急忙解释。
奕劻又道:“我仍然表示反对。不过,既然摄政王有证据表明他对大清是忠心的,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觉得,那桐是我们满人,对大清难道不比徐世昌这个汉人更忠吗?为什么把那桐的民政部尚书撤去而还要动他在军机处的位子?”
“我并没有想撤掉那桐在军机处的位子,至于民政部尚书一职,给善耆更合适,那桐已是军机了,再兼着民政部,不合制章。”
奕劻生怕动那桐的职位,他和那桐是亲家。二人素来志同道合,既然摄政王无意动他,奕劻就说道:“摄政王已有周到的安排,我就无话可说了。”
载沣看了看其他的人,别人并不表示意见,载沣于是就作了决定,让徐世昌做了军机大臣。
载沣并不知道善耆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善耆的最终目标是推倒载沣独揽大权。在善耆看来,奕劻虽然多年占据要位,但是这个人只知贪财好色,还是容易对付的。最难对付的是袁世凯。推倒袁世凯之后,就可以慢慢地把载沣取代了。现在袁世凯虽然没有被杀,却已在野,远远离了京师,善耆就可以做他事先安排好的事情了。
首先,他要倡导立宪。立宪是大势所趋,立宪就可以换得民心,就可以取得政治上的好名声好威望。绞杀维新的慈禧也开始维新,就说明立宪是不可抗拒的潮流,是赢得民心的一张牌。从载沣上台的政治行动来看,他也在讨好立宪派。不过善耆看得很清楚,载沣只不过是瞒天过海为稳固自己的地位表面上和立宪派套近乎而已,但是要集中精力对付袁世凯,对付孙文的革命党职。如果暴露出载沣对立宪的伪善,暴露出他的真心,载沣在政治上就会陷于孤立。善耆看清了这些,于是在政治,他提倡立宪来树立个人的形象。他早早地先行一步,鼓吹立宪,那么第一任内阁总理大臣这一首相的位子,他就有可能谋取到。
这一日上午,载沣仍然坐在小皇上的左边,此时他踌躇满怀,觉得天下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处理天下大事可以游刃有余了。
载沣望着满殿的王公大臣们道:“我在以前曾谕示过留日士官生任各镇统领、协统、标统之事。今天我再强调一下。各省要建督练公所,陆军要建小学、讲武堂,提高军队的素质。那么督练所的总办,陆军小学的监督,讲武堂的总办,都应应由士官生担当。你们以为如何?”
善耆道:“摄政王这样安排很好,如此,我们大清就有了一支统一指挥的、团结的、高素质的队伍,大清的复兴,就可指日而待了。”
载沣道:“还有什么意见吗?”
载泽道:“日本为孙文黄兴之革命党活动的据点,在那里革匪党徒众多,影响也大。所任用的士官生应严加调查,防止和革匪有染的人混进来。”
“镇国公说的很有道理。”张之洞道,“老臣以为不仅是在军官的选拔上,就是在招募的新军中也要注意是否有革匪渗入。”
载沣道:“这个就交与军谘府和陆军部着手办理,通知各处严防革匪乘隙而人,载涛、荫昌听到了吗?”
“嗻——”
载沣向善耆道:“你训练的警察部队,不知怎样了,它可关系到大清的稳定,是大清的一支重要的力量。”
善耆道:“我要让警察部队脱胎换骨,人员的安排已大致拟定,不日将送摄政王审核,摄政王放心好了。”
“我要小解。”宣统帝道。每次有宣统帝参加的朝议,当宣统帝觉得这些人要说个没完没了时,总要说这一句话——我要小解。”这已成习惯了。御前太监也巴不得万岁爷说这句话。听到这句话,太监急忙把宣统帝抱下龙座,到后面轻松去了。“不过,”善耆接着说道,“我大清在军队建设,警力建设上已上轨道,但在政治上仍有急事要筹备啊。”
载沣道:“肃亲王所说何事?”
“我认为,立宪已是刻不容缓。当初太皇太后虽也反对过立宪,但是光绪帝所做的维新举措有一些并没有废止。后来,太皇太后又明确表示要实行立宪新政,遗诏中曾指出要筹备实行立宪。如今,天下稳定,我觉得实行新政的时机已经成熟。”善耆滔滔不绝。
张之洞道:“肃亲王的话我也有同感。”
张之洞觉得,他应该能当上立宪后的第一任内阁总理。如今,袁世凯已去,有影响有实力的,应当是他了。
军机大臣徐世昌也发言赞成立宪,于是满屋对立宪都是赞同之声。
载沣不耐烦起来。不错,他曾明确表示,康有为梁启超是大清的忠臣,以前对待他们的态度和作法是不公平的。可是现在突然要他实行君主立宪,真是如芒刺在背。他这个摄政王之所以有权势,那是因为有皇上。若是立宪,权力归于国会和内阁,他这个摄政王不就成了摆设?
正当载沣无所适从的时候,奕劻道:“如今实行君主立宪是断断不行的,国家表面上稳定,其实隐忧四伏。若骤然实行立宪政体,建立国会,恐怕竞选攻奸四起,乱党也会剩隙而起。”
奕劻觉得,他现在年纪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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