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
统筹部同时令谭人凤联络各省策应工作,各地同盟会员负责人宋教仁、陈其美、孙武、焦达峰、方声涛等奉命响应准备。预定4月13日在广州发难,由赵声、黄兴任革命军正副司令。
部署妥当后,革命党人从南洋筹集到二十多万两白银,购到洋枪炸弹,专用女革命党人把这些武器弹药偷运入广州,租房子藏好。这些房子门条上面都是某某公馆,或写“利华工业研究所’、“学员寄宿舍”等。又把各种文书,如营制、饷章、军律、札符、安民告示、保护外国人的告示、照会各国领事的文书、取缔清廷的规则,都预先拟定了出来。筹备了好几个月,已是万事俱备,只待一声令下。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广东人冯如,在美国学造飞机,离美国回国,前去拜见总督张鸣岐,说道:“学生在美国学造飞艇,已二十多年,现在造成一艇,能升高三百五十尺,载重四百余斤,此次回国,已将飞艇运回,准备试验,不知大帅以为如何?”
张鸣岐道:“冯先生爱国情切,学成回国,我们热烈欢迎。若试验飞机成功,实是我大清之福。好!我们定个日子——就在三月初十如何?”
消息传出,广州官绅商民争欲先睹为快。三月初十日,在燕塘试放飞机的地方,辐接的人数达几万,红男绿女络绎不绝。
广州将军孚琦是荣禄的侄子,也坐着绿呢大轿排仗出城。孚琦到达后,张鸣岐已经在场,相见礼毕,彼此坐定。张鸣岐一声令下,飞艇腾空而起,越飞越高,围观的人群发出海啸般的喝彩声。大小文武官员,也喷喷称奇。
孚琦虽然有点恋恋不舍,但是守城的责任在身。如今聚集这么多人,他怕城中出事,便告别张鸣岐,先行回城。谁知刚到城门口,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孚琦从轿中探出头,一颗子弹嗖地一声从头上划过,孚琦大惊,忙大声叫道:“有革命党,快快拿住。”哪知他这一叫,反把手下的亲兵吓得四散逃走,连轿夫也弃轿逃去。此时,子弹连续地打来,孚琦的身体犹如蜂窝一般被穿了许多洞。放枪的人正要跑,正好遇上张鸣岐回来,围住了刺客,逮住了他。广州府正堂及番昌县大令,忙饬轿夫抬回尸首,一面押着刺客,随张鸣岐一同进城。张鸣岐立即令营务处审讯,刺客供称:“我姓温名生财,曾在广九铁路做工,无父无母,无妻无小,此次行刺,是为四万万同胞复仇,如今李传已被杀死,我甘愿偿命。”
“你的同党是谁?”
“四万万同胞都是我的同党。”
“是谁人指使?”
“枪杀孚琦的是我,主使的也就是我,何必多问?”
营务处用了酷刑,见问不出什么,便请示督署,将温生财杀害了。
经过此事后,广州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清兵迅速调兵人城,加紧城防。
黄兴闻听了这个消息,顿足不已,大叫:“这个温生财,义气用事,坏了大事!”
当下同盟会举行秘密会议,与会的同志大多认为目下举事恐怕不利,不如暂且让聚会广州的同志撤出,以后再找机会。
黄兴道:“我们应先期起事。一、我们秘谋大事,不应存在畏缩心理。二、革命同志大多已进入城中,有进无退。这次起义,全党全力以赴,很多同志从日本、南洋和内地远道而来,现在形势虽然恶化,但是,若中途而废,将失去信用。三、我们花了几百万,全党经费已用殆尽,购买的军火大多已运至广州,若起义延期,军火必被清贼破获,我们如何向全党交待?四、筹划如此之久,惹起各国观瞻,若不战而退,有损同盟会声誉。”黄兴说罢痛哭,决意起义。
众人又议了一会,于是举手赞成起事。到了三月二十九日,由于叛徒出卖,清军侦得风声。
黄兴道:“束手待毙,不如冒险进取。”
于是在这一天的六点钟,同盟会在广州举事。先派敢死队抬了轿子,向总督衙门内进去。管门的人还以为是觐进总督,不敢上前阻拦。待革命党进人衙门后,便扔起炸弹,将头门炸坏,炸死管带,然后又向二门捣入,直入内房,却不见总督。原来,张鸣岐听到爆炸声从内室顺扶梯从窗口逃跑了。
张鸣岐微服来到水师统领署内,令统领李准反击。李准亲自上马出衙,在总督府门前指挥清军与革命党酣战。革命党人虽然英勇无比,但终因寡不敌众败退逃散。
革命党中,只有黄兴、赵声、胡汉民、李燮和极少数人逃到香港。阵亡的人中,有七十二人葬在黄花冈。
养心殿里,载沣坐在宣统帝的旁边。殿内,又是黑压压的一群。
溥仪知道,只要他坐在了这里,眼前集了许多人,便一定有许多人说话,必定又要争吵,虽然他听不懂,但这些人有一点似乎是共同的:都是为了皇上,都是为了他宣统帝。
有一个老头盛宣怀道:“皇上、摄政王,各省商民集股修路,设立公司,对国家实有大弊大害,宜敕部臣将全国干路定为国有,一些支路,可交各省绅商集股自修。请皇上、摄政王裁之。”
学务大臣唐景崇道:“皇上、摄政王,臣以为,此事万万行不得,原因有二:一、若收归国有,国家财力捉襟见肘,必向外人大笔借款,则我铁路乃至经济命脉皆受外人控制,国家主权有可能被外人侵染;二、前此朝廷批准由商民自筹款项筑路,商民之公司业已纷纷成立,款项都已募集,此事正有条不紊地进行,若骤然间收铁路为国有,商民的利益有损,恐酿成祸乱,广州革命党枪声犹在耳旁,为国家稳定,还是维持原案为好。臣谨请皇上、摄政王三思。”
老头邮传大使盛宣怀又道:“中国幅员广袤,边疆辽远,必有纵横四境诸大干路方足以利行政而握中枢。从前规划未善,致使路政错乱,不分支干,不量民力,一纸呈请,就准许商办,竟导致数年以来,广东收股只达一半,四川则倒帐甚后,再筹无着;湖鄂则开局多年,徒供坐耗。像这样迟缓不已,恐旷日弥久,民累愈深,上下交受其害。臣仍以为应定于路为国有。”
民政大臣善耆道:“皇上、摄政王,依奴才看来,商民公司主事者多为奇思邪想之徒,说他们与孙文黄兴之匪徒有来往,亦未可知。所以臣以为,若把国家之动脉交由商民,恐出纷乱,盛宣怀收国有之说甚当。不过,奴才以为,若向外人借款,我国不可不考虑与东洋的关系而只把眼光看着西洋。须知,日本地域虽小,但能战胜俄国,足见其国力雄厚;且日本与我一衣带水,我国若有厚此薄彼之举,恐非大清之福。”
总理大臣奕劻道:“日本在满州等地已有实惠,西洋友邦对我国帮助甚大,与西洋友邦互通有无更是刻不容缓。况西方友邦财力雄厚,对我国经济之发展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这些话说到了所有亲贵的心里,现在纷乱四起,立宪者要限制皇室利益,革命党更是要废除皇权、皇族的利益。现在,向国外求助是打击立宪和革命的最有力的手段了。
载沣站起身,扶着小皇上溥仪道:“摄政王代皇上谕旨:晓谕我人民,宣统三年以前各省分设公司集股之于路,应即由国……国家收回,亟图修筑,悉废以前批准之案,违者以抗旨者论。与外国交涉事宜,交邮传大臣盛宣怀办理。内阁速将此谕布达各省。”
人们向宣统帝跪拜退庭而去。
1911年4月15日,盛宣怀代表清政府与英、德、法、美四国银行团签订了《湖北湖南两省境内粤汉铁路、湖北境内川汉铁路的借款合同》,共借款1000万英镑,以两湖厘金盐税作担保。合同规定,粤汉铁路用英国总工程师,川汉铁路用美国和法国总工程师;四国银行团享有二条铁路的修筑权和铁路延长继续投资的优先权。
粤汉、川汉铁路拍卖给了外国,夺取了中国人自己办铁路的权力,而且不还商民的股本。
全国沸腾了。
四川民众指出:“此项以路抵款,是政府全力夺自于百姓而送与外人。”
广东民众斥责:“铁路国有,失信天下。路亡国亡。政府虽欲卖国,我粤人断不能卖国。”
四川、湖南、湖北、广东四省要求“诛卖国贼盛宣怀以谢天下。”提出“路存与存,路亡与亡”的口号。不久,这股浪潮迅速席卷全国,从城市到乡村,自近海流到内陆,人人激愤,都立下为救国而死的决心。
载沣在养心殿西暖阁里看着各省督抚的奏报,气得发抖。各省一致吁请朝廷从缓执行铁路国有,以免引起大乱。载沣觉得这些督抚都是饭桶;特别是四川总督赵尔丰,成都将军玉昆,是刚刚调到四川委以大任的,竟也跟着起哄,电请维护民办路案。
载沣气破了肚皮。
民办!民办!国家还有什么体统!民办!民办!皇上还有什么权威!这天下是谁的?何况已经与友邦订了合同,签了约的,我中华向有传统美德,难道能违反条约吗?
“杀——,杀——。”载沣狂叫起来。
听到喊声,一旁的溥仪吓得大哭。宣统帝从来没见过监国摄政王这样凶狠,比太监讲的大灰狼还可怕。摄政王的眼睛里能滴出血来!
听到溥仪的哭声,载沣来到他的面前,扑嗵跪倒,说道:“皇帝,我拼死也要保皇帝的权力、权威,我爱新觉罗氏不……不是软弱的,决不能向奸民屈服。”
载沣给四川总督赵尔丰、成都将军玉昆去了电报,让他们对乱民格杀勿论。
载沣把电报刚发出去,奏报端方求见。端方在朝廷解除满汉通婚的禁令时,和袁进凯结成了儿女亲家。因在为光绪帝移灵时端方在隆裕后的行宫摄影,以大不敬罪被革职。
载沣心里正茫无头绪,听说有人求见,便让进来。
端方叩首后道:“赵尔丰生性怯懦,我最了解。现在风潮越闹越大,已难以收拾。我以为对乱民暴徒绝不能手软,一定要采取严厉的措施。在此危难时机,恳请摄政王能让我对大清有所作为,对年幼的皇上尽绵薄之力。”
载沣道:“皇帝冲龄,我……我们都应加倍努力,特别是现在,天下极不稳定,我们满人更应奋勇向前。你能自告奋勇担此大任,我甚感欣慰,现在就命你为川粤汉铁路督办,处理如今的铁路事宜。你到湖北后,应抽……抽调新军,亲自到四川,格杀乱民。”
“嗻——”
“杀——,杀——,格杀乱民!”宣统帝溥仪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竟取下墙上的一把宝剑,尽力地向跟着他的太监刺去。这是当年雍正帝挂在这里的一把宝剑,不知小皇上是怎么取下的。既是御剑,太监跪在那里哪里敢动,任由溥仪猛刺,鲜血从他头上涌出。端方五体投地,也不敢动。载沣面对御剑也跪下来,膝行至溥仪面前,叩头道:“皇帝把剑给我。”于是“请”下小皇上手中的宝剑,即命把太监抬出去医治,载沣随后命令张谦和:“以后把这些御剑都放到别处去。”
端方这时才站起来,面如土色。
赵尔丰接到载沣严词申斥的电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赵尔丰站在督署值室的窗前,用望远镜向外张望着。附近的大街小巷早已水泄不通,挤满了愤激的人流。总督府门前的广场上,更是人头攒动,犹如潮水一般。他看见一个人站在一块石头上,隐隐地听那人说道:“各位股东、父老伯叔们,有人出卖了川汉铁路,这是出卖我们的财产、我们的命啊!这是卖国!如果川汉铁路给洋鬼子占了,四川也就给鬼子占了,中国也就给鬼子占了!”说罢,那人号啕痛哭。一时间,广场上哭声喊声混在一起,如海啸一般。赵尔丰在望远镜里看到,一些警察也随着人群哭起来。
“怎么格杀?说的倒轻巧。”赵尔丰扔下望远镜,对一旁的玉昆说。
“炸弹扔过去,排枪打过去,马队踏过去,我不相信,这些人都不怕死!”玉昆道。
“还要加上其他的办法。”赵尔丰想了想,说道,“要派一些人,在他们中指出,他们是受指使的,是受乱党煽惑的,要他们不要上当。”
赵尔丰又召来几个人,密谋了一会儿,给端方拍了电报,让他急速进川。
鸟无头不飞。赵尔丰首先找到保路同志会的会长蒲殿俊,副会长罗纶。赵尔丰道:“二位仁兄,如此闹腾对国家有何好处?难道国家陷于混乱,你们有什么好处吗?学生不上学,商人不做生意,农工人等不做活,你们就没有损失?何况,你们这样公然与政府对抗,与朝廷对抗,目无法纪,目无皇上,难道是要让国家陷于无君无父无法的混乱局面?至于铁路还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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