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
”
“老朋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不过孙中山可不一定答应。”
朱尔典道:“我们会敦促南京临时大总统信守诺言,在袁总理作出行动后,让出大总统一职。”
袁世凯与朱尔典、莫理逊一番谈话后,心里更踏实了一些。于是指示梁士治致唐绍仪密电:“清廷正商筹退位之方,此后如何推举,苟不得人心,则祸变益巨。前云孙君肯让袁君大总统一职,有何把握,乞速详示。”
原来,唐绍仪的代表身份只是表面上被取消,却做了袁世凯的秘密专使,这样,袁世凯无论是对清廷还是对革命党,都可进退自如。
孙中山接待了唐绍仪。之后,同盟会中坚人物又在会议南北议和之事。
宋教仁道:“先生如今怎么少了锐气,难道惧怕袁世凯不成?革命取得的成果难道能拱手让给他人?”
孙中山并没有回答宋教仁的话。
片刻沉默。
胡汉民道:“袁世凯要是做了总统,怎能保证共和政体的实行?恐怕共和会有名无实。袁世凯乃一武人,他的政府必定是军人政府;他的统治,必定是军事统治。名义上他是大总统,实乃又是一个皇帝耳。”
宋教仁说:“胡兄的看法正是我想说的,袁世凯凭军事而建政府,一定是独裁政府,强权政府,孙先生决不能让大总统一职。”
黄兴说道:“多年来我奔走各地,多次赴死地而后生,今日之局面得来不易。若再陷人混战,我党又必遭重大牺牲。当然,我们并不惧怕牺牲,可是,诸位有没有想到,此战一开,四万万同胞又要涂炭于炮火,国家亦可能而分崩离析。中国贫弱已极,应有稳定之局面。所以,和谈成功,国家免受劫难,走向和平治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此前,袁世凯一再表示赞成共和,若其反悔,岂不是自毁前程?我以为他不会做此傻事。逸仙兄曾言,逆历史潮流在亡,袁世凯不会自取灭亡吧。”
汪精卫道:“我曾身陷囹圄,早把生死置之度外,难道怕与袁世凯打仗不成?只是我亲见袁世凯对共和确有诚意,中国不可丧失此和平发展之良机。”
谭人风道:“老夫看,袁世凯数次出尔反尔,奸诈凶顽,此人最不可信。若孙先生让大总统一职,袁氏主持国政,恐怕中国永无宁日。到那时再采取行动,恐怕正如孙先所言:‘艰难远逾前日。”
老人白须飘飘,长叹一声。
汪精卫愤然起立,说道:“这些都是揣测之辞。如今应该看袁世凯的具体行动,他若真的推翻清廷,毁数千年封建帝制,诸位同志又有何话说?同志们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首先应该看到民军有无能力扫荡清廷,应该看到民军乃至天下百姓是拥护还是反对和谈,应该看到袁世凯是否真的愿意推翻清廷,袁世凯的行动是否能达到我们的革命目的。他若能实现我们多年来为之奋斗之目的,我们的疑虑是不是多余?”
宋教仁道:“我看汪兄的话更多揣测之词。”
谭人凤道:“大家别争了——孙先生,你是什么看法?”
孙中山一言不发。
汪精卫急了,道:“逸仙兄,你不赞成议和,难道是舍不得总统这个位子吗?”
孙中山奋然道:“我三十多年来为革命奔走,信奉并倡导‘天下为公’,难道会贪恋总统的职位?你要知道白谭等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中国承几千年专制之思想,百姓开化不够,袁世凯利用这一点,又凭手中军队,从而走向独裁,就会毁革命成果于一旦,难道同志们对此事能急切地下结论吗?”
同盟会内对袁世凯的态度不一,对南北议和意见分歧,难于统一。孙中山便让政府和议会讨论,政府和议会中的立宪派和旧官僚乘机而起,桴鼓相应,汪精卫、黄复生等也朝夕鼓噪。
《泰晤士报》发表评论道:
“我们认为,南方临时政府非常缺乏管理国家的经验,临时政府的组建过于匆忙。目前,中国南北分裂的局面应当结束,中国应实现统一之政府。放眼中国,有能力实现统一的,仅袁世凯一人耳;收拾局面,非袁不可。”
英美各国则不断宣称,如果中国内乱不止,将果断地进行武力干涉。
司法总长伍廷芳早年在美国留学,在美国有很好的声誉,作为和谈的南方代表,他致电美国公使,希望其劝告清廷退位。但是电报一去,如泥牛入海。
外交总长王宠惠和伍廷芳一样,曾留学美国,知名度很高,他电请美国政府承认中华民国,但美国政府置之不理,结果和伍廷芳一样。
天上飘下雪花来,可人们并没有感到寒冷,却觉到了温润的春天的气息。谭人凤的卧室里却升起炉子,他躺在床上,旁边坐着他亲密的战友宋教仁。
谭人凤道:“事情已露端倪,袁世凯主政的日子不远了。我又见袁氏,他执政不过一年,就会走向独裁,国会议会都会形同虚设,共和的事业现在已经……失败。”
“老谭,如何才能挽此颓局呢?”
“唯有建立坚强之政党、坚韧之政党。”
“您是说同盟会不够坚强坚韧?”
“同盟会已鱼龙混杂,须改组更新。不然不能承当共和之事业。实现共和,必须使民主共和之思想灌输给天下百姓。几千年来,专制之帝王及其思想家,毒害百姓,使我人民养成受专制之奴役的习惯,要改变这种状况,非十年八年之事,恐怕也不是三十年五十年所能解决的。须知文化的惰性,须知国人的惰性,这一点看到了,就不会浮躁。故云,没有坚强而有韧性之政党不能负此重任。”
“我一定牢记你的话,作长期革命的打算”。
“可惜……我已不能与你并肩作事了。”
“老谭……”宋教仁流出了眼泪。
停了一会儿,宋教仁道:“美法等皆民主之国家,为何我实行共和政体,其国态度冷漠若斯?”
“共和乃富国强邦之本,各国各怀霸心,难道会让中国走向富强?英美为自己的利益,不会支持临时政府,而会支持袁世凯?”
“其各国各怀鬼胎却又为何惧怕南北分裂?”
“美英各国利益皆在南方,当然希望有统一的政府保护他们的利益,战乱也会损害他们在华的巨额投资。”
“老谭对各国的动向有何看法?”
谭人凤喘了一会儿,喝了口水,道:“东边台湾港澳,北边满蒙,西边藏疆,必是各国互斗,势力消长之地,也是肢解中国的要地。日俄多们满蒙藏疆,日本在满蒙藏疆的活动频繁,这是日本首先要谋取的地方,一来可阻俄南下,二来可由外到内,并吞中国或蚕食中国。台湾港澳为西方和日本势力消长之地。控制了台湾就控制了中国的上海。若日本占有台湾,就可长驱南下,若美英控制了台湾,也就扼住了日本南下的势头。我注意到,英国人在西藏活动频繁,英国人现在没有能力占领中国,将来就不可说了,就我看,英国是东据港台,而西伏下西藏的乱种,台港、西藏,犹如钳子的两片铁钢之牙,可以钳制中国,英国人的苦心在此。”
宋教仁道:“老谭你好好养病,我们少不了你。”
“可惜,我将不久于人世。中山先生的思想,何时才能在中国实现……”
孙中山受到多方面的压力,内外交迫,于是致电伍廷芳转告袁世凯:
“如清帝实行退位,宣布共和,则临时政府决不食言,文即可正式宣布解职,以功以能,首推袁氏。”
当天,汪精卫去电袁世凯:
“若袁公迫请帝退位,实行共和,则临时大总统退职,已成定局,不必怀疑。”
袁世凯确认自己在推翻清廷后能坐上大总统的宝座,便迅即采取了迫清廷退位的措施。他认为此事越快越好,如果南方国民大会成立,将终为其要挟而难以摆脱。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专对清室动手,同时又要避承担从孤儿寡母手中夺取大权的恶名。
这一天,他见到了庆王,惊慌失措地道:“全国大势都已向着共和,民军势力一天比一天利害。听说孙文这回从海外回来,携有大宗款项,还有西洋海陆军数十人,都愿帮助效力。对南京政府,各国都已表示亲近的态度,倘若我们的战事再拖延下去,胜败不必论,试问饷在哪里?枪炮在哪里?如果兵临城下,不但皇位不能保全,就连这些贵族也都无望了,岂不是后悔嫌迟吗?”
庆亲王奕劻只愁得捶胸顿足,被袁世凯的话吓得六神无主,便道:“袁宫保就没有什么最后的办法了吗?”
袁世凯犹豫了半天,长嘘短叹了半天,才说道:“只有趁这个时刻,请皇太后俯从民意,肯把政权让出来,再由我们切实商量,哪个还敢亏待皇上和宗室贵族?就是后世谈论起这件事来,晓得朝廷为保民不私天下,自然人人感恩戴德。这样做,既有了体面,又享受了实惠,岂不很好吗?不过,这话臣下不好说,请王爷把这话转奏圣听,若被采纳,功劳也不小呢。”
庆王叹息了一会儿,觉得若能保住他上亿的家产,做寓公也还快活,就道:“别无他法,也只好如此。”
袁世凯离开后,庆王奕劻不敢迟延,进宫去了。
隆裕太后在东暖阁里接见了庆亲王奕劻
太后道:“你来的还好,奏报说匪首孙文做了临时大总统,竟到了这种地步,你看怎么办?”
奕劻道:“我实在也没有什么办法,革匪看样子还要往北发展。”
“你看咱们的军队能阻止他们吗?”
奕劻道:“很难。”
“那如何是好?你在朝中几十年了,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唉——,”奕劻叹了一口气道,“不如让袁世凯和他们谈判,看能谈出什么结果来。”
“不是已经在谈了吗?你知道他们谈些什么吗?”
“皇族不干涉内阁的事,我也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
“你看袁世凯可靠吗?对大清忠诚吗?”
“这个,太后放心。”老实说,我今儿个来,就是请太后放心地让袁世凯和南方谈判,也许能谈出对咱有利的结果。我看,现在的革匪和当年的洪贼不同,杀是杀不完的,压是压不下去的,不如满足些革匪的条件,或许可以消弥兵祸。”
“与贼匪谈判,答应他的条件,朝廷脸面何在?”
“太后,当年徽宗收服梁山草贼,也是满足了草贼的一些条件的。”
“你是说现在只有和匪贼谈判这一个法子了?”
奕劻道:“我看是的,还请太后放心地让袁世凯去谈,他会为咱尽力争取一切的,太后心里要先有个主见儿。”
奕劻并没有向隆裕提出退位的事,怕他一下子接受不了,见太后对袁世凯谈判的事已很信任,就谢恩出宫了。
奕劻刚走,外务副大臣胡惟德求见。因为正大臣根本就没有到任,所以外交部的工作由胡惟德主持。
胡惟德跪在地上启奏道:“太后,臣接到以驻俄公使陆征祥为主的驻日、美、英、德、荷、法等国会使的电报,此事重大,特来禀奏太后得知裁夺。”
“是什么事,就说吧。”
“他们一致要求皇上退位……”
“什么!”
隆裕太后惊得瞠目结舌,脑子嗡嗡作响。
小德张把胡惟德的电报交给太后,隆裕定了定神,接过电报,当看到“实行共和,乃世界之潮流,皇上退位为大势之所趋”时,几乎昏晕过去,眼前直发黑。
“主子没有事吧?”
小德张连忙扶着太后。
“没事……”太后有气无力地说。
过了许久,隆裕太后问道:“内阁对这怎么看,你们有什么说法吗?”
胡惟德慌忙说道:“臣等不敢评议此事,只等太后和皇上定夺。臣这就告退。”
胡惟德走出殿门,隆裕太后急得哭起来,只说同样的一句话:
“这事如何是好?”
胡惟德出去没有多久,国务大臣兼民政大臣赵秉钧进来奏报道:
“太后,全体国务员上奏太后,臣觉得此事重大,不敢声张,特秘密奉太后知闻。”
隆裕太后接过密奏,上面写道:
“臣等国务员全体恭奉奏太后陛下:南方革匪气焰熏天,北方党贼蠢蠢欲动。孙文就临时总统,各国表亲近之态。孙文挟海外之资,延外国之将,领十余省之众,欲北伐清室,扬言要‘扫穴犁庭’。我方海军尽叛,天险已无,何能悉以六镇之军,防卫京津?虽效周室之播迁,已无相容之地……”
隆裕头如炸了似的,眼前一黑一头栽下,小德张连忙扶住,掐了太后人中,揉了太后胸脯,太后醒了过来。觉得自己失态,看那赵秉钧时,只五体投地,伏在地上,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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