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
良弼道:“这是干什么,当着皇上的面。我们满蒙的后人就这样无能吗?”
溥伟道:“大不了拼却一死,大家怎么这样气馁。”
这样一说,有几个人更觉前途无望,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肃亲王叫道:“这像什么话,皇上在此,我们不能为他分忧,竟这样没出息,手足无措,我们是满蒙的后代吗?”
载泽问道:“听肃亲王的口气,好像日本人有了回音?”
听了这句话,大家止住了哭声。
善耆道:“日本政府今天不是已发表声明不同意共和了吗?”
载振道:“可是眼下已黑云压城,势如累卵,这个声明又有何用?何况英美等国都一起护着袁世凯。”
“日本说可以出兵,不过,它仍有条件。”善耆道。
“什……什么条件?”载沣道。
“这……不说也罢。”善耆欲言又止。
载沣道:“你……就说吧。”
善耆道:“日本人说,如果割让满蒙,他们马上就出兵。”
“这……这不是出卖祖宗吗?”载沣还以为有什么好消息,听到这里,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大殿里又陷入了沉默。
听大家一言不发,善耆以为大家也许可能同意这个观点,于是说道:“祖宗历尽艰辛创下基业,确实是不容易;可是也不能因小失大。当年把青岛租给了德国,把香港租给了英国,就保全了宗庙社稷。如今的北京城又多乱党,南方已成立临时政府,扬言北伐,而袁世凯又以革命党来要挟我们,说实在的,我们除了向外国求救,别无他法。当年申包胥哭秦廷而保存了楚国,重耳借秦穆公的军队入主了晋国。他们也曾向外国许过什么,可是后来不都是很强大吗?日本与我国最近,它若派兵来救,我们必能脱离眼前的危难。脱离险境后,再图恢复,也不失为一条良策。”
载涛却道:“此事万万行不得。如今民心浮动,革匪打的也是救国救民的旗号,若是把满蒙让于外人,小民更会蜂拥而起,那时使真的遍地是革匪,丧尽民心,我们更无可措手,更难恢复了。”
载沣也道;“此事行……行不得。”
善耆仍不死心,道:“宁与外邦,也不给家奴。若让革匪或袁贼得势,则真的会像法国路易十六……”善耆见皇上正看着自己,不敢再说下去。
“宁与外邦,不给家奴。”这几句话在溥仪的脑海中留下强烈印象。
奕劻这时却说道:“袁世凯正在与革匪谈判优待条件,如实行共和,我们还有优待条件,袁世凯会保护我们的……”
“闭上你的臭嘴!”良弼气炸了肺,怒不可遏。
其他的人也对奕劻怒目而视,显然,奕劻所说的袁世凯保护大家的说法是欺人之谈。
奕劻再也不敢开口。
良弼道:“日本人提的条件也太苛刻,看样子,日本人的心思不一定是只想看满蒙。恐怕到时它会得寸进尺,比袁世凯更凶恶可怕。”
“唉——”隆裕太后长叹一声,“摄政王看怎么样?”
载沣哭了起来,哽咽着道:“我们的祖宗在那里,怎能拱手让……让给外人。”
“罢了。”隆裕太后道,“说什么满蒙也不能割让给外邦,这些地方不同于青岛和香港。”隆裕太后又看了看大家,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再继续商议,你们回去以后再多想、想,看有什么办法。”
隆裕太后屡诏袁世凯进宫,可袁世凯只推说自己惊魂未定,伤体未愈,革命党时刻在筹措着杀他,走在街上太危险。袁世凯再也不到宫中,再也不给隆裕太后面见。
毓庆宫中。
溥仪的书案上放着三个布人儿,布人儿的胸上都插了钢针。
陈宝琛道:“皇上,这三个人是谁?”
“孙文、黎元洪、袁世凯。”
“这是谁让皇上这样做的?”
“是张谦和及宫女让这样做的,他们说这样就可以把他们咒死了。”
“皇上,关键的是要学会治理国家,做一个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人,这样这些妖魔就不敢在世上横行了。”
“陈师傅,为什么妖魔现在这样猖狂,没有谁能降伏他们?”
“皇上年龄还小,有些道理还不懂——不过,老臣就说给你听听,不懂也是有益处的。此事都是由于先朝老佛爷——就是慈禧太后,不恤百姓疾苦,搜刮百姓,赋敛过重,失了民心。朝中纲纪混乱,卖官鬻爵,贿赂公行,政府腐败糜烂不堪。而此时,列强虎视中国,企图瓜分,可是政府虚怯无能,一味屈膝,致主权一再受辱,国土被租让割去许多。先帝光绪,奋起改革,欲除弊病,可是慈禧太后、荣禄和现在的袁世凯一起,囚禁了先帝。自此以后,政府腐败更甚,乱党便乘机而起;可是朝中兵权为袁世凯多年前所谋取,他虽下野,但旧部仍在,仍在暗中控制一切。以致于现在朝中无兵,国家无银,而百姓又多向着乱党,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溥仪没有听懂几句,只是意识到先太后做了坏事,便说道:“先太皇太后囚先帝,就没有人反对吗?”
“皇上,有人反对,可老太后势力太大。”
溥仪看了看案上的三个人,把他们推到旁边。他虽听不懂陈师傅的话,似乎觉得这三个人并不是罪魁祸首。
第二次御前会议又在东暖阁举行。
隆裕太后问道:“你们看是君主好还是共和好?”
有几个人立刻回应道:“奴才们都是主张君主,没有主张共和的道理。”
这次会议,奕劻和溥伦都没有参加,对共和,没有赞成的。
铁良说:“奴才恳请圣断,坚持君主政体,决不要被奕劻之流所迷惑。”
太后叹道:“我何尝要共和,共和的话,都是袁世凯和奕劻二人说的。他们说革命党太厉害,咱们无饷可筹,兵不敷遣,没枪没炮,打不了这个仗。我说:‘不能找外国人吗?’他们说去问问,过了两天说问过了,外国人说摄政王退了位他们才帮忙,载沣你说是不是这样?”
载沣点了点头道:“朱……朱尔典是这样说的。”
隆裕道:“昨几个日本人要帮忙,可又提出了那样杀人的条件。这外国人,都没安好心。”
溥伟忿忿地说道:“英国人最可恨,摄政王不是退位了吗?怎么他还不帮忙?这都是奕劻、袁世凯欺君罔上。”
那彦图接口道:“太后以后别再听奕劻的了,袁世凯更不是好东西。”
载泽道:“乱党并不可怕,只要出军饷,就有忠臣去破贼杀敌。冯国璋说过,发三个月的饷,他就能把革命军打败。”
“内帑已经给袁世凯全要去了,我真的是没有钱了。”太后摇头叹气,长吁短叹。
溥伟道,“当年日俄战争的时候,日本帝后曾用首饰珠宝犒赏军士,日本军个个争先,把俄国打败了。奴才恳请太后,把宫中的珠宝玉器都拿出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善耆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那些东西留在宫中,保不准会被乱党和袁世凯拿了去,不如犒军。”
隆裕道:“这样打仗,胜固然好,要是败了连优待条件也没有了,这不是两头都落不着吗?”
“优待条件不过是骗人之谈,”溥伟道:“就和‘迎闯王、不纳粮’的话一样,那是欺民,这是欺君。即使这个优待条件是真的,以朝廷之尊而受臣民的优待,岂不贻千古笑谈!贻笑万邦?”说罢他就地碰起头来。
太后心事重重地说:“就是打仗,只有冯国璋一人也不行呀!”
溥伟道:“奴才恳请太后和皇上赏兵,让奴才报效国家。”
善耆道:“我们有的是忠勇之士,只要给我们饷,我们一定能有军队,效命疆场。”
太后回头问载涛道:“载涛你是管陆军的,你说说咱们的军队怎样?”
这些人中,数载涛对时局看得雪亮:大清已绝不能挽救,潮流所至,将荡涤一切。于是他碰头说道:“回太后,奴才练过兵,没打过仗,不知道。”
良弼叫道:“禁卫军实际上还在奴才手里,奴才要和他们拼一拼。”
载洵道:“我看,咱们可以化整为零,将王公封藩,分到各地去抵抗。”
这是废话,众人想,现在自己的封地都保不住,说什么抵抗,谈什么分藩!
太后停了一会儿,说道:“你们下去吧,明日再议。”
善耆向太后叮嘱道:“一会儿国务大臣们就觐见了,太后要慎重降旨。”
太后摇头叹息道:“我真怕见到他们。”
溥伟道:“他们要是问皇上退位的情况,太后就把它推到国会身上。”
说着,众人都退了出去。
国务大臣赵秉钧觐见太后,跪在地上道:
“臣叩见太后,不知皇族对退位的事商量得如何了。”
太后道:“王公们都说,退位的事他们不好做主,还是让国会开会决定吧。”
赵秉钧不禁佩服袁世凯的先见之明,临来皇宫,袁世凯曾对他说,隆裕太后必定会拿遥遥无期的国会搪塞退位的事。
现在赵秉钧见太后果然以国会搪塞,于是就按事先准备好的话回答道:“这个事儿若让国会讨论,大伙儿态度可就不会一致了,有没有优待条件可就说不准了。国会的那些人,可不像袁世凯那样对待太后和皇上,可不会像袁世凯那样处处为皇上和太后着想。太后试思,将来被选进国会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激进想法没有?让他们讨论,袁宫保为太后和皇上争得的优待条件,必定会化为乌有。”
隆裕太后张口结舌,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让王公们再议一议吧。”
赵秉钧道:“太后可要早日定夺,连袁世凯的马队都被炸翻了,这说明革命党人已遍布京城。听说他们组成了敢死队,手里腰上都是炸弹,有的手里端着枪,说不准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攻打皇宫的事也说不准。”
袁世凯并不以攘夺南京临时政府为满足,而企图于清帝退位后不经南京临时政府参议院选举,自己在天津成立一个由他一手包办的政府,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英使朱尔典,朱尔典欣然同意了。
于是袁世凯派赵秉钧催隆裕太后早日定夺,隆裕太后又召开了第三次御前会议。这次会议,袁世凯派赵秉钧、梁士詒、胡惟德为代表列席会议。
与前两次会议一样,王公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提出了各种办法,但各种办法又都不是怎么太好。争论了一二个钟头,也没有明确的意见。
这时毓朗贝勒说:“我们不要这样争论来争论去的,大家乱糟糟的。太后要拿出决断,要战,即效命疆场,责无旁贷。要和,也要早定大计。”
一旁的胡惟德、赵秉钧、梁士詒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听了毓朗的摸不着头脑的话,更是火冒三丈。
赵秉钧腾地站起来,道:“我说明白点吧。现在与南方和谈的结果是,双方基本上达成了协议,此协议列国政府也是支持的,那就是南北政府同时取消,另在天津组织临时政府。经过袁总理的多方努力争取,对皇室、皇族、满人的优待条件列为八条和七条,你们看这些条件行不行?”
说着赵秉钧把优待条件逐条念了一遍。
赵秉钧的话讲完后,年老的王公们个个默默不语,良弼等少年亲贵则坚决反对,表示决不于革匪妥协,要和他们决一死战。
赵秉钧又站起来大声叫道:“今天开会,明天开会,议来议去也议不出个所以然来,内阁只有全体辞职!”
良弼霍地站起道:“你们辞职就辞职,我们可以成立皇族战时内阁,就派铁良统兵南下,这有什么不可?”
赵秉钧道:“你们不要丧失良机!”说罢满面怒容地走出去,署理外务部大臣胡惟德和署理邮传部大臣梁士詒也跟着走出。
隆裕太后吓得脸色焦黄,哭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良弼道:“太后,太后!”良粥跪下,五体投地,泪流不已,道:“我们绝不能实行共和,大清的几百年基业不能就这么完了.我们宁愿战死,决不愿苟活。”
其他几个年轻亲贵也表示了这样的看法,立下誓死决战的誓言。
其他年老的亲贵,再也不说一句话。
袁世凯想把他取得天下的设想必须出于众口,可是众人就是不肯开口,特别是良弼,誓死也不愿让位。袁世凯急躁起来,这良弼确实是个棘手的人物,禁卫军的实权仍然抓住良弼的手里,他又最恨袁世凯。袁世凯派冯国璋入主禁卫军。冯国璋为了摆脱自己是袁世凯的心腹的关系,竭力表示与袁世凯的政见不同,声明坚决与反叛朝廷的人斗争,反对与反叛朝廷的匪军讲和,主张组织力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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