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
“皇上真把我吓死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乱说了。”
“好吧,”溥仪道,“我在这安全吗?”
“要是很安全,当初我怎么给皇上请洋师傅呢?”
“与其请洋师傅,不如让我走出去。”溥仪定定地看着载涛。
载涛道:“我也这样想,可除我之外,就再没有别人了——皇上叫我来,原来是为了这事呀。”
“是的。皇叔能帮助我出洋吗?”
“我起不了作用。这事还是请洋师傅,他们也为自己的安全着想,所以一说就通了。可是要皇上出洋,就是放弃了优待条件,就等于宫内外的人都没有了生存的依靠,他们怎么活下去?所以肯定说不通。”
溥仪道:“我也知道说不通。”
“那——怎么帮呢?”
“帮我逃出去。”
载涛坐在那里,如木刻一般,半天,才说道:“是可以试一试,可是出洋要钱,皇上要先筹钱。另外,这事,别走漏了风声。不然,我——”
“我知道,这个你放心,没人知道你参与这事。”
“好吧。”
不久,溥仪、溥杰兄弟又在御花园的亭子议论了半天。溥杰道:“七叔说可以先在天津的租界买房子,以备急用。”
“他想的很周到。他有没有提让溥佳和我们一起干?”
“我这样和他说了,他说不行,若是溥佳参与进去,人们一定会疑心的。”
他们决定,第一步筹措经费,把宫里最值钱的字画和古籍,以皇上赏赐溥杰为名,运出宫外,把这些东西存到天津的房子里,然后卖出。之后,想办法逃出宫。
于是,载涛去了天津,不久,溥杰告诉溥仪,房子已准备好了,绝对可靠。
溥仪、溥杰和他们的七叔载涛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一天,太妃有谕,让皇帝不要上学了,在养心殿东暖阁里有大事要说。溥仪心里忐忑不安:怎么,我们的行动被别人发觉了?
这一天,东暖阁里除了太妃、王爷、师傅、内务府、宗人府的大臣外,另有十位王公也来了,看见这阵势,溥仪的心里有些发抖,停了一会儿,心想,他们如果真的发觉了我们的事,我将和他们大吵大闹,看他们能怎么办!
可是,端康太妃的话却打消了他的顾虑。端康太妃道:“皇帝已到了大婚的年龄,今天让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商议这个事的。”
敬懿太妃道:“是的,皇帝春秋已盛,宜早定中宫。”
大家一致同意,纷纷说这事确实应该办了。
原来,太妃和王爷见溥仪三番五次地要出洋留学,又要做一些其他出格的事,觉得不如为他筹备婚事,结了婚,皇帝大概就老实了。几位太妃意见一致,和王爷一说,一拍即合。太妃、王爷又把这事和陈宝琛师傅商量。陈宝琛认为,皇上大婚后就可亲政,太妃就不会再干涉皇上的生活。皇上成人了,思想也许会有所转变,所以也督促早定大婚之事。今天的聚会,是在已酝酿的差不多了才召集的。
溥仪心想,这个时候怎么能谈大婚的事情呢?便说:“虽说我年龄已大,可离结婚的年龄毕竟还差了一些,这时议这事情,未免……”这时,他看到载涛在向他示意,在摇头,便继续道,“未免早了些。”
陈师傅道:“有典可查的,一点也不小,何况这中间还要有段时间。”
“那……就这样定吧。”溥仪道。
于是大家便激烈地议论起来,最后观点比较一致的是,像祖宗那样选秀女是不可能进行的了,那么就通过看照片来进行。请示了皇上,溥仪点头道:“可以,就这么办。”
会议散了,溥仪留下载涛,道:“皇叔,现在怎么能办这事呢?”
载涛道:“这样,大家便把目光都集中到了大婚上,有谁还会注意皇上,这不正有利于咱们的行动吗?”
“好!好!”溥仪也乐起来。
第二天,见到了庄士敦。庄士敦道:“皇上应该同意大婚。在中国,皇帝大婚了,就等于成年了,自己就能主政了。那么王爷和太妃对皇上的管束也就自然地解除了。”
“这太好了!”溥仪还不知道大婚有这么多的好处。
一天,放学了,毓庆宫书房里只溥杰和溥仪两个人。
溥仪给溥杰系好包袱的带子,道:“我今天赏你的是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墨迹《曹娥碑》和《二谢帖》,还有阎立本的一卷画轴。”
溥杰笑道:“谢皇上恩赏。”
溥仪道:“东西都很安全吗?可别像太妃和福晋那样把东西都丢失了。”
“放心吧皇哥哥,这些都是我和七叔亲自办的,都亲自存放在天津租界里,万无一失,谁也不知道。”
“这就好,这就好。”
“还有好事呢。”溥杰诡秘地笑了。
“什么事?”
“外面对皇哥哥大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阿玛和七叔那里有两位特漂亮特俊俏的两张姑娘的照片,皇哥哥看了,一定心花怒放。”
“别开玩笑了,这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我要是说出这两个姑娘父亲的大名,你肯定就有兴趣了。”
“还能有谁?”
“皇哥哥肯定猜不出,你猜是谁?是徐世昌总统和张作霖将军的女儿?”
“什么?”溥仪哈哈大笑,“我都要了,有了这两位岳父,还怕什么。”
“皇哥哥当真吗?”
“笑话!他们算什么东西!”溥仪恨恨地道,“真是天道变了,像这样的政治流氓和土匪军阀也配和真龙天子结亲!”
溥杰流泪道:“皇哥哥有所不知,他们还想让我也娶张作霖的女儿呢。皇上可能挣脱掉,我就不一定了。”
“那,咱就快一点。”
溥杰又破涕为笑,道:“他们忙他们的,我们忙我们的。”
溥仪道:“这样最好,再没有谁注意我们。”
这样,溥杰每天放学回家,必带一个大包袱。运出的字画古籍,都是出类拔萃、精中取精的珍品。王羲之、王献之的字不必说,有钟繇、怀素、欧阳洵、宋高宗、米芾、赵孟睢⒍洳热说恼婕#兴韭砉獾摹蹲手瓮返脑澹型跷娜宋铮碓逗拖墨暋⒙眵氲热嘶摹冻そ蚶锿肌罚旁穸说摹肚迕魃虾油肌罚褂醒至⒈尽⑺位兆诘热说淖髌贰9虐媸榧矫妫骞髡讶实畹娜克伟婷靼媸榈恼浔荆急讳咭呛弯呓苄值芡翟顺鋈チ恕T顺龅氖志碜只⒐抑岵嵋场⒐虐媸榧患破涫一乖诩绦翟俗拧!?br /> 在溥仪、溥杰偷盗正忙的时候,北京城外,炮火连天。吴佩孚、曹锟要建立亲英政府,张作霖却要建立亲日政府,最后只有用枪炮说话。张作霖很快退回关东,北京政府完全控制在直系手中,徐世昌总统见左右不了形势,仓皇出逃。而庄和太妃也在此时升天。
这一夜,月色特别好。
“万岁爷,不如出去散散步,闷在屋子里许多天了,对身体不好。”阮进寿这样劝着皇上。现在溥仪特别害怕暗夜,就是在一群狗和一大群太监的护卫下也不敢出去。许多天过去了,连白天溥仪也蜷在养心殿里,很少到毓庆宫去读书。
听了阮进寿的话,溥仪往外面看了看,月光如水,苍天澄明。便说:“好吧,去去就回来,不要走远。”
溥仪带着他庞大的狗的队伍,又在一大群太监地簇拥下才走出养心殿。穿过月华门,眼前骤然开阔,溥仪的心里也舒畅起来。不知不觉穿过日精门,信步来到景仁宫旁。
突然,啪地一声脆响,随后是一句:“我要杀了你!”
“啊——”溥仪大叫着,抱头就往回跑,一群狗汪汪汪地叫着,太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随着跑,一气跑到上书房,溥仪脸色青紫,嘴唇发黑,阮进寿见皇上恐怖成这样,问:“万岁爷到底看到了什么?”
过了许久,溥仪才说道:“我听到有声响,随后是一个人喊‘杀’,要谋害我。”
阮进寿明白了,那“啪”的一声,必定是麻将的声音,随后的“杀”则是“通吃”的意思,万岁爷耳朵尖,恰恰就听到了。
阮进寿道:“直奉开战,徐世昌出逃,万岁爷可能受了刺激。今晚上听到的,是万岁爷的幻觉,万岁爷,没有什么,休息去吧。”
“我明明听到的。”
“到现在宫里不安静的很吗?绝不会有什么的。”
“他们藏在暗处,要谋害我。”
“万岁爷多虑了。曹锟、吴佩孚和英国人好,庄师傅又是万岁爷的老师,他们能不千方百计地保护皇上吗?别多心了。”
这句话却真地消减了溥仪的恐惧心理,但嘴里仍喃喃地道:“我明明听到的。”
在上书房停留了一个时辰,乾清宫到养心殿站满了人,溥仪才走出上书房。乾清宫前的广场更显得空荡荡的,溥仪越是不想往四周看,可是眼睛却越是不听使唤,尽看一些他不愿看到的东西。
突然,又是一阵稀哩哗啦,乒乓啪啪的声音破空传来,夹杂着叫骂声,争吵声。溥仪心里发紧,也不吭声,回到养心殿,也不再愿去长春宫。
第二天,他找来绍英,问:“昨天晚上的叫骂声是怎么回事,你快查清楚。”
“嗻。”
2
不一会儿,绍英回来报告道:“是庄和主子宫中在分东西。”
“分东西?分什么东西?”
“这……一向都是这样的,如果哪一宫的主子升仙了,她宫中的人就会分她的东西。”
“岂有此理!”溥仪嚎叫道,“严办!严办!”
“嗻,嗻。”
可是几天过去了,并没有对那些抢东西吵嚷的太监进行处理。
“春喜儿,你和虎子、豹子就睡在我的床边,不要到哪儿去。”
溥仪对太监厌烦透了。
这天,在养心殿里,溥仪无心看那些报纸,心里烦燥得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牙一咬,给庄士敦打了个电话。
“喂,是庄师傅吗?”
“皇上!皇上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下午三点钟到养心殿来见我。还有,你准备两部汽车,在东华门外等候。”
“有什么事情吗?为什么带两部车子?”庄士敦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非常疑惑。
“这个你别问,来了就知道了。不过,这件事,绝对不准向外人讲,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
“好吧。”
下午,庄士敦按溥仪的吩咐开了两部车进宫,两部车子都停在东华门外。
庄士敦骑马来到养心殿,东暖阁里只有溥仪和他,没有第三个人。
“皇上,出什么事了。”
“庄师傅,我已下定决心冲出这牢笼,你现在就带我到英使馆去,从那里我出洋留学。”
庄士敦惊讶万分。
溥仪又道:“一旦到达使馆,我就通电全国人民,说明我对继续留在无所事事、只领国家津贴的这个位置上感到羞耻,我要放弃民国政府的每年四百万元的津贴,我要放弃帝号包括占据皇宫的一切特权,声明后,我请庄师傅与英国政府疏通,安排我出访欧洲。在出国施行的必要事项还没有办妥之前,还得麻烦英国公使予以接待。”
溥仪静静地望着庄士敦,见他不说话,便急起来,在里面转着圈子。
“皇上,此时不能走。”
“什么?”溥仪听了庄士敦的话很惊讶。
“皇上此时不能走。”
“你,你不是整日地劝我离开这宫中,离开这庸俗的人群,腐败的环境吗!今天我作出了决定——这也是你平时督促我的——你怎么竟然不同意我走出去!”
“皇上,让我慢慢讲,不错,我时常劝皇上早下决心,毅然离开这扼杀生机的宫廷,但是现在的时机却不好,现在徐世昌总统刚刚逃离北京,皇上在这时出去寻求外国的庇护,那么,这两件事情将会自然而然地被新闻界和舆论界看作是一种默契,即皇帝和总统的命运乃是神秘地联系在一起的。这样,对徐世昌总统的谴责乃至攻击,就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或更多地指向皇上。还会有人认为,徐世昌总统在和皇帝一起搞什么阴谋,皇帝的逃离是由于内心受到谴责,心虚才这样做的,另外,皇上放弃帝号也不会消除舆论界的怀疑,只会证明皇帝之所以作出自愿放弃不久以后无论如何将被迫减少的权利的表示,只是为了保全面子而已。”
“我……我不是这样的,你是明白的,我的这种帝位让我感到耻辱,我的臣民是谁?是谁?我不愿要这个帝号了。我也清楚我的臣民都是在靠我的四百万生活,他们附在我的身上,如同一群蚂蚁叮在一块香糖上,他们关心的肯定不是我——没有人真正地关心我,而只是关心他们自己。他们把我当成摇钱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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