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
说罢,袁世凯连夜到颐和园向西太后和荣禄告密去了。
是的,他抓住了机会。因为他的告密,因为他对太后、荣禄的“忠诚”,换来了直隶总督的要职,换来了几百万两白银的军饷,换来了董、王军队归他指挥的谕旨,换来了北洋军壮大到几十万人的大好形势。
可是如今西太后那个臭婆娘却要调虎离山,好事啊!袁世凯在心里骂着西太后:这是明升暗降,夺我的军权——这不是阉了我吗?这不是要我的命根子吗?
越是危险之时,越要冷静,袁世凯整理着他的思路。走出他的根据地还不是要命的问题,要命的是失去军队。目前西太后肯定正准备着夺去他的军权,但是如果交出军队,他有能力和她抗衡吗?袁世凯清醒地认识到他绝不是西太后的对手。既然不能和西太后抗衡,那么军权就必须交出来,而他又绝对不能失去军队,这就是矛盾的焦点。
找到了矛盾的焦点,袁世凯作出以下的决策——
首先要巩固自己和西太后的关系,巩固和奕劻的关系。对西太后实行以退为进的策略,向她表示忠诚,她叫朝东,就不向西,她让打狗,就不撵鸡,让她找不出责难的理由和借口。袁世凯决定为讨好西太后,为使所有的军权不致丧失殆尽,他先把军队让出一部分,让出北洋军六镇中的四镇,这一方面可以向朝廷表示他袁世凯并没把军队当袁家军,同时朝廷一时也不好收回其余二镇的军权。
其次要始终保持和军队中的联系。一方面通过自己的私人感情,另一方面通过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保持对他们的感慑力。
再次,和奕劻一道,借助于其他人,安排自己的人进中央和地方,这既能巩固自己的地位,建立一张权力网,又能为军队中的部下树立良好的形象:跟着他,总有好处。
正当袁世凯思路畅通之时,传报庆亲王奕劻亲自来了,袁世凯不由得喜上眉梢。
总督府人多眼杂,袁世凯把奕劻接到自己家里。
奕劻向袁世凯述说了京中的情况以后,问袁世凯:“如今的事,该如何办?”
“从亲王所说的情况来看,太后似乎是身体不大好。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我们的目的是要载振贝子做储君,但是巩固亲王您的地位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亲王试想,只要能保住您在朝中的地位,又有我等忠心为亲王效劳,即使西太后另立他人,日后还不都是听亲王您的?不过,一些要害部门和地方权力都不能失去。比如东北三省,是大清皇业的发源地;直隶和山东是京畿要地,这些地方,必须掌握在亲王您的手里。在下认为,让徐世昌做东北三省总督为妥,让段芝贵做黑龙江巡抚最合适,而山东,让您的儿女亲家孙宝琦做总督为好。这些人,都是亲王您的辅弼股肱啊。”
是啊,让载振做嗣皇,自己做摄政王,像太后那样威风,这是奕劻几十年的奋斗目标。正如袁世凯所说,果真老佛爷定的人选不是载振,以奕劻在朝中的地位,仍由他说了算。而要牢固地控制局势,军队是一关键,其次就是京畿的督抚了。袁世凯所言甚是。于是奕劻道:
“项城处处为本王着想,我很感激。不过这些事做起来恐怕难度不小,不一定能如愿。”
“这事我已想过。我和亲王可以互为呼应,亲王可以以我为工具为借口实现这一目的。”
奕劻心领神会,又道:“还有军队的事,老佛爷定会要项城交权,此事如何处理——这可是关键所在。”
“庆王爷请放心,这些军队保证听亲王您的驱使,不论是现在还是今后。”
“这——我就放心了。”
“不过——”袁世凯心事重重地道:“据王爷刚才所讲,瞿鸿(礻几)可能对王爷有所不利,这应是目前首先要弄清楚的事。这个人肯定对你我不利。”
“我也是这样想。我正在让四格格到颐和园探听此事。”
“肯定打听不出来。王爷想,太后把她最信任的李莲英都摒出了殿外,还有谁能知道他们的筹划?”
二人都陷入了深思,钟表的秒针在嗒嗒地响着。
突然,袁世凯说道:“在下有一个一石三鸟之计。这事可要靠王爷家的格格了。”
于是,袁世凯便向奕劻说出了他的计划。
听完袁世凯的计谋,奕劻的心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心道:“这个袁世凯,连瞿家的小老婆的脾性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人,可怕,太可怕了。”
袁世凯刚送走奕劻,徐世昌和段芝贵从里屋出来。
袁世凯随问徐世昌:“卜五,我的安排可有什么不妥吗?”
“项城兄安排得很周到细密。有一点是要注意的,要充分考虑到西太后的心狠手毒。当年她对肃顺,对慈安,对她的亲生儿子同治,后来对珍妃和光绪帝,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在下认为,如今项城兄应在此尽量逗留,一来让奕亲王为实现我们的计划有充分的时间和借口;二来我们可以在此时带一些礼物拜访各国大使,待各国大使向西太后表态后,项城兄再进京;三是大帅要在这几日内召集我北洋大小将校,训导交待一番,而且要把这一消息有意无意地传发出去,这样,北洋军皆在京畿重地,西太后不可能不有所忌惮。”
“卜五考虑得甚是周祥。芝贵,你可急速传我口令,让各旗标统以上将校及各处局统领即日来总督府。”
“是。”段芝贵转身拍他的电报去了。
“项城兄,在下有一言不得不讲,讲了有杀身之祸,不知大帅是有所安排还是考虑不周。”
袁世凯一怔,问:“我还有何事考虑不周?”
“仔细想想看。”
“是我自己的军队中的将校,还是军队真的被人夺走?”
“不是,大帅想,北洋军为大帅一手经营,大小将校是大帅亲自细心挑选的,又考察了这么些年,这些人对大帅绝对忠心耿耿。其次,他们心中只知大帅不知有朝廷。可以断言,日后朝廷肯定会派一些人渗透进来,但北洋军早已自成一体系,朝廷命将不仅不能指挥得动,而且会增加各军对朝廷的敌视。再说,各旗兵力大致相仿,无一旗有绝对优势兼并其他各旗,也无一旗首领有统辖其他各旗的威望,所以即使大帅离军,各旗心目中的领袖仍是大帅您呀,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祸从北洋军出,从何说起?”
“那么是太后?”
“在下已说过,太后忌各国干涉,又忌大帅手中的军队,她再毒辣,也不敢轻举妄动,做出不测之事。”
“不会是奕劻吧?”
“哈哈——”徐世昌笑道,“此世间他仗着两人,一为太后,另一个就是大帅您了。即使他做了摄政王,也要仰仗大帅许多年,待他把他的敌人一一排除干净时,就剩下大帅和他了,大帅可能已想过,到那时他有没有缚鸡之力,何况大帅您是一条龙。”
袁世凯急切地问道:“没有谁能真正夺走我的军队,连西太后都不能把我怎样,卜五,我险从何来?——快讲!”
“适才我在壁后听奕劻之言,似乎太后确已身体欠安,大帅也对奕劻说过这样的话,既然如此,大帅处境岂不非常凶险吗?”
“这——卜五,她即便不立载振,纵观宗室,随便何人,能与奕劻和我抗衡吗?”
“大帅怎么只想嗣君,不是有个现成的皇帝在吗?”
“什么——”袁世凯的头“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差一点栽下来。许久,他才恢复常态。是啊,若不是徐世昌提醒,他觉得他的脑袋真的要被割下来了。是啊,不是还有现成的皇上吗!光绪帝不是还在吗?只要太后崩逝,光绪帝自然主政,嗣君何用?有谁能和光绪帝抗衡,只要他振臂一呼,无论是朝廷内外的缙绅士大夫,还是工商士民百姓,就会云集到他的旗帜之下。他袁世凯的军队再强大,也会淹没在他的汪洋大海之中。
“怎么得了!”袁世凯急切地说。“卜五有何良策,快快教我!”
“我只是想到他的威胁,确实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袁世凯顿时如霜打的茄子,黑紫着脸一动不动。许久,嘴角流出缕缕血丝,心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其实这事很简单,一包毒药就能解决问题了!”
徐世昌见袁世凯露出这种表情,不禁骇异。于是说道:“若没有什么事,愚弟这就走了。”
袁世凯擦去嘴角的血丝道:“去各国公使馆的事,就拜托你了。你最方便,管理京中警务,这也非常重要,告诉赵秉钧,让他诸事小心。”
“好吧,各国若有何要求,是否项城兄亲自处理?”
“不要了,急迫关头,你自己看着办,只要不太离谱,答应他们就是。”
临走,徐世昌道:“只是我们巡警部力量太小,不然现在也可起大的作用。”
“这件事就由赵秉钧办了。卜五兄以后有更重要的事。”
三、波谲云诡
被软禁在瀛台的光绪,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王公大臣来到他的斗室,心里明白,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面露杀机,向跪在屋角的袁世凯怒喝道:“看着朕!”……
送走了死也不肯脱下珍妃亲手缝制袍服的光绪,慈禧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可是,她亲自选定的嗣皇帝溥仪那尖厉的哭闹声,又把她的心绪给搅乱了。她睁开回光返照的双眼,厌烦地传下懿旨:“这孩子太别扭了,先抱出去吧……”
瞿鸿(礻几)的六妾高小红正在花园里逗着鹦鹉,她三十左右的年纪,身体已经很胖。手指肉都都的,不过更显得圆润白腻,蚕豆花似的纹络排列在手指的关节处;胳膊如藕节一样,很丰腴,雪白雪白,白的闪眼;随着手臂的起起落落,鼓鼓的乳房不停地晃动着,似乎要撑破衣衫,冲出来似的。她逗弄着鹦鹉,并不显得很有兴致,反而显得极慵懒,银盘似的脸面处处紧紧的,厚厚的嘴唇不停地嘘嘘着。
正在她百无聊赖之时,听到婢女喊道:“六奶奶,有人来看你来了。”
“谁呀?”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脚步响,一个人早已到了跟前,高声笑道:“哟,六夫人还真有闲情雅兴,和花儿鸟儿说起话来了。”
“格格——,我的天神,你怎么来了?”说着打着千儿。
“咱姊妹,谁跟谁——你把我忘了吧!自从上次给老佛爷一起游园,有一个多月咱姊妹没见面了。”
“格格怎么这样称呼我呢,折煞我了,我可承受不起。”
“咱姊妹还会彼此,还讲什么礼节,滚他的吧!前年我第一次见你,咱姊妹不就很投缘吗?——哟,你越发富态了。”
“是胖了。”
“是更丰满了——咦呀,这胳膊像羊脂一样,脖子像雪一样。哎哟,见过你呀,我回去不敢照镜子了。”说着捋了捋胳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看我这黄哩吧卿、瘦哩吧卿的。”
“格格太过自谦了,你这手臂多细嫩啊,又佩了这金镯;您这脖子……脖子……哎呀,多光灿的项链,多闪眼的钻石——脖子更好看了。”
“怎么?你喜欢?嘿,下来你戴戴看。”四格格取下项链给高小红戴上,立刻大呼起来,“哎呀——,太高贵了!小红妹子呀,你生就的高贵气质,戴着这项链,真像——真像英国女王那么尊贵。”马上她又抚着高小红的脖子,道:“这项链挂在脖上,美死了!让男人看见,爱死你了!”
高小红像吃了蜜,头扭来扭去,惬意极了。
“别扭了,到屋子里镜子前去看看吧。”
来到穿衣镜前,高小红不由怔在那里:光洁的脖子,如雪的胸脯,和璀璨的珍珠辉映,特别是那光灿灿的钻石,正好抚贴在她深深的乳沟里,使她更显得妩媚、高贵。
“我要是有这挂项链多好呀!”她想。
“怎么,不想还给姐姐了呀!”
“怎么能?”说着小红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你这情形,我真想送给你,可是——”
“在哪里买的?多少银子?”
“嘿嘿……,真想要,若不是……我就送给你了。”
“若不是什么?”
“其实,这也是别人送给我的。”
“谁?”
“情人——”
“什么?你、你有情人?”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看来,你就像那鹦鹉一样,整日生活在笼子里,从没有去过外面,什么也没见过。”
“是啊——”高小红长叹一声。这时她从镜子前转过身来,眼睛闪着光彩。“‘情人’到底是怎样的?”
“就是丈夫以外和丈夫差不多的男人。”
“可了不得!”
“有什么了不?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