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正传
么关系!
由于王皇后极力帮助,武氏不久就由人私运入宫,隐藏在皇后宫里,直到孩子生下来,头发长了起来。二人共同计谋,对付萧淑妃。这对武氏也许是可耻的事,但是所企图者大,武氏毫不犹豫,立刻就进行起来。两个女人共同恨第三个女人的时候,二人之戮力同心,比什么都牢不可破。
武氏施展这个阴谋,觉得津津有味。她深知皇帝的弱点,她使出浑身解数儿,满足皇帝欲望,甚或荐贤自代,务使龙心大悦而后已,淫秽无耻,可谓达于极点。平常人,在年轻力壮的时候,淫欲过度,本来尚可支持,但是这位年轻的帝王,身体并不强,当房事过度之后,身体渐显不支,既然心满意足,喜出望外,对萧淑妃不觉冷落,渐渐忘记了。高宗虽然欲令智昏,武氏却冷静如常。虽在龙床之上,也许武氏用脑时多,用情时少。武氏正当盛年,比高宗大五岁。心中大计,早已拟定。高宗并非雄伟力壮之人,童年之时,就不喜爱追逐游戏,现在仍然是心肠软,爱感触。武氏深知这种男人,最容易受制于刚强果断的妇人。
自从以尼姑之身,离开尼庵,进入皇宫,受了皇帝的宠爱,在武氏雄心万丈的前途上,已经消除了最大的障碍,其他困难留在日后再清除。一有机会,她就会把握利用,把高宗玩弄于掌股之上,犹如抚弄婴儿,令其入睡一样。怎么样对付高宗,她向来没有忧愁过。以武则天之才,自然如此,毫不足奇。武则天既已发动,决不中途而止。她能控制皇帝,控制皇后,控制各嫔妃,而且已经真个把她们控制住。她的命运很清楚,她的道路很明显,她的目标很固定。从地位卑微的侍婢,高升为万人恐惧权倾一时的帝国之主,她不需要半个男人帮助。也可以说,武氏具有女人所有的种种美德,只是欠缺一件——谦卑恭顺。
武氏也有特殊的性质,极其聪明的性质。她的计谋,无不成功。她尽其所能讨皇后欢心。皇后觉得她谦卑恭顺,对皇后向无失礼之处。每进忠言,都能切中利害。她从不直接反对皇帝的意见,总是指点暗示,明明是公正无私的忠言,实则使皇帝所作所为,无不暗合己意。自己所求,都能得到,但绝不明言。高宗觉得她精明强干,处处能迎合自己的意思,实则自己已经进入了她那温柔有力而又坚强不破的圈套。
皇帝已经脱离了萧淑妃的掌握,王皇后无限地傻高兴,不住地在皇帝面前夸奖武氏。武氏不久便升为昭仪,只次于皇妃一级了。王皇后把武氏偷运进官来,只知道去了个轻薄阴狠的萧淑妃,却不知道换来了一个更聪明更狡猾的女人,口蜜腹剑,会置人于死地的。
二度进了宫还不到一年,武氏已经把整个皇室控制在她的掌中了。宫廷生活里最重要的一方面,也是愚人所忽略的一方面,不是皇帝,也不是皇后,而是那些仆人,无数的仆人、使女、厨役,各嫔妃以下等等还不算。皇后为人端庄有礼,而多少失之固执拘泥,时时不忘自己的地位。一向不体谅仆人,也不屑于俯就他们,讨他们欢心。皇后的母亲刘氏,当年对仆婢也是粗鲁暴躁,为仆婢极其厌恨。武氏深知,若没有仆婢夹杂在内,宫廷之中就不会闹出什么阴谋来的。武氏机敏圆通,对他们又和顺,又大方,也偶尔以目示意,警告他们抗命不恭的危险,因此,颇得仆婢的爱戴。只要她得到了皇上的赏赐,她就把使女叫进去,尤其是服侍她最忠心的,最讨她喜欢的,把皇上赏赐自己的礼物厚赏给她们,如宝石、金饰、银饰、绸缎等,越曲意讨人喜欢的,武氏的赏赐也越丰厚。因此使女什么话都告诉武氏,所以武氏对王皇后那边的事情清清楚楚,对全宫的情形也都明白。她听到的她相信皇上一定也知道。实际上,皇宫只不过一里宽二里长的一块地方,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她若不能控制,她就不要梦想做古今中外历史上最伟大的女王了。
要照武氏的想法看,继续做个昭仪,的确是荒唐可笑的事,因为她所谋求的是更为远大的。下一步要做的只是把王皇后的地位取而代之了。以武氏的才具,这也不是太难的事。为了达成做皇后的野心,她是不惜用尽一切方法的。王皇后为人谨严方正,无懈可击。武氏需要无限的忍耐。
掐死亲生女儿的收获
不错,时机终于来到。武氏生了一个女孩。她听说生下的是个女孩之后,心里起了轩然巨波。可是她究竟不会失败的,她会改变恶劣情势,转败为胜。从现在起,武氏所作所为,我们不必惊异,因为她是非常之人,行将要做非常之事。苍天对武氏可谓极厚,使她生个女孩,可谓利莫大焉。
一天,孩子还不足十天。王皇后自己是没有孩子的,她把孩子抱在怀里抚弄了一会儿,
又放回床上。使女回禀王皇后来的时候,武氏故意离开了。王皇后一走,她就进来把孩子掐死,用被子盖上。她知道高宗下朝以后一定来看孩子。
高宗果然来了。武氏高高兴兴地讲说孩子多么可爱。
她向一个心腹的使女说:“把孩子抱来给皇上看看。裹好了。”
使女把孩子抱了出来,武氏过去接。她一看大惊,孩子不睁眼,不动,不呼吸。孩子死了。武氏惶恐万分,也许是装出来的那么悲痛若狂的样子。
仿佛是万念俱灰,一切都完了。她号啕大哭,她问:“怎么回事?早晨还是好好儿的。”她惊疑不定,纳闷孩子为什么突然死去。
那个被武氏平日训练有素的使女说:“我们还以为静静地躺着睡呢!”
做妈妈的并没有哭得神智昏迷,擦干了眼泪问说:“我不在屋的时候,有什么人进来了吗?”
“皇后来了,她来看孩子,抚弄了一会儿就放下了。”
武氏的眼光和皇帝的眼光碰在了一起。真是无法相信,会有人做出这种罪大恶极的事来!
皇帝说:“皇后近来很嫉妒你。可是我向来也不会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皇后当然不承认。不承认又有什么用呢?为什么以前不施恩典于仆婢们,换得他们的忠心呢?就是王皇后来看过孩子,没有别人啊。
高宗本来就不很喜欢王皇后,现在对她只是一心厌恨了。皇后现在之嫉妒武氏,正如以前嫉妒萧淑妃一样。王皇后现在做出这种事来,的确不足以为众嫔妃的楷模,何以母仪天下?武氏思念孩子,只是默默不言,暗暗饮泣,其实心里窃喜。
高宗说:“我有心废了王皇后。她已经不适当——不配做……”
武氏很慷慨大方,只说:“不要这样想。既然做了也就算了。不过我现在应当由昭仪升成妃,和萧妃地位相平,你想是不是呢?”
这也并不容易。因为皇帝有四个妃,都由朝礼严格规定的。高宗打算再封一妃,名曰宸妃。但是此事有关朝法,高宗也不能任意变动,黄门侍郎韩瑗和中书侍郎来济都力持异议,以为不可。武氏只好屈从,好在度情量理,人力已尽,只好等四个妃里有一个死去,或是什么别的情形了。若是命运不肯创造一个伟大的女人,一个伟大的女人会创造她自己的命运。
向皇后进攻(1)
到高宗六年,事情发展到了顶点。王皇后显然是用魇魔法害皇上,使皇上心疼,要置皇上于死地。皇帝觉得心疼,武氏也知道。在皇后自己的床底下地里,掘出来一个小木头人,上面刻着皇上的姓名、生辰八字,有一根针插进小木头人的心。这件事之发生又可见王皇后对使女太不留心。因为有人向皇上告密,皇上亲自带着人在王皇后床底下发掘出来。王皇后就仿佛血手淋漓地被人发现,惊慌失措,哑口无言。除去连口否认之外,又何以自解呢?于是跪在地上,力说自己确不知情。可是有什么理由可逃避这个厄运?她猜想那个小木头人一
定是别人栽赃,偷偷儿埋在她的床下的,可是一切证据都于她不利。这时她才明白赶走了一只蝎子,换来了一条致命的毒蛇。
宫廷里,朝廷上,议论纷纷,大臣惊骇,小吏疑猜。是皇后真的要害皇上呢,还是别人阴谋要害皇后呢?若是说王皇后用魔法去害萧淑妃或是武氏,不是更合乎情理吗?整个这件事似乎都不可置信。王皇后绝不会自己一手做的,一定是用一个女巫,和一个人同谋的。女巫又是谁呢,什么名字?若凭婢仆的话,也可以把罪状确立,也可以把罪状推翻。万一把皇后废了,谁最可能升成皇后呢?武氏一向并没有静止不动,在三年以内,她给皇上生了二男一女,一女就是被掐死的那个孩子,武氏是越发有权做皇后了。
向王皇后的进攻开始了,朝廷之中哗然一片。皇后就要废了,很多人若有其事地这么说。褚遂良与长孙无忌受了先皇帝的重托,善事少君与皇后,现在觉得是要闹出事情了。从哪方面看,谋害皇上一事都无法相信。武氏知道事情并不容易,可是既然发动起来,绝不立刻收场。武氏背后有皇帝大力支持。皇帝若坚持,大臣还能怎么样?
这时礼部尚书兼国史编修许敬宗,为人口齿伶俐,眼看着利用武氏就可以在这个危急之际飞黄腾达起来,于是开始活动。他身为史官,向来就擅自篡改史实,把史家的职责看得很轻,有些人向他花钱,就可以在他写的历史上买一个比较重要的地位。战役胜负之记载,功过荣辱之所归,全无定论,都可以花钱买得称心如意。他各处奔走,表示武氏升为皇后,实属合理合法。许敬宗去见太尉赵国公长孙无忌,无忌根本不许他张嘴。朝廷的大官十之八九都清楚宫廷里酝酿的是什么,都不愿意提,懒得听。大家都支持王皇后,反对武昭仪,她曾充先王太宗皇帝的才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礼法不容悖乱。自从太宗驾崩之后,褚遂良与无忌都竭忠尽智,辅佐朝廷,不堕太宗政统。两人每日邀请十位官员,到私邸议论国政,检讨得失。太宗当年托孤之时,更特别嘱托二人善事幼主及皇后,如今遭遇此事,所以认为事情非常严重。如无充分正当理由和调查,皇后是不可废的。再者,王皇后还是太宗亲自为高宗选定的。若是允许皇帝娶先王之遗妾,竟承认如此乱伦之事合于国法,真是极大的错误。必将有损王位,削弱朝威。为国家之利害,念太宗皇帝之付之重托,二人反对此种淫乱之事,实属义不容辞。
武氏很知道,朝中大官重臣之中,长孙无忌最有威望。位居三公之首,身为太尉,又是皇帝的舅父,必须争取为己用不可。如果他能认可,别人就容易了。她劝高宗驾幸无忌的府第,亲自拜访舅父,她要随驾前往。
皇帝驾幸臣子之家,是一件殊荣,值得记在历史上的。高宗御驾亲临公布之后,无忌不知何故,颇觉可疑。后来一看武氏也随驾而至,立刻明白了。
武氏很亲切地问:“舅母呢?”
因为是探亲,皇帝与武氏被让到后面。太尉夫人出迎,接进里面款待。两位贵宾极其和蔼,武氏尤其是热情、愉快、恳挚。宾主都极力找话欢叙,但是都不肯提到要商量的事情。宾主一直坐着,坐着,直到开晚饭的时候。
太尉自然留请吃晚饭。两位贵宾忽然发觉天已经那么晚,原来并没有理会,因为谈得太痛快了。当然就留下吃晚饭,因为另外也没有什么事情。武氏说:“大家男女一块儿坐在这个桌子边吃吧。一家人不用拘礼。”
酒菜摆上来,大家举杯欢饮。太尉的四位公子也在座。吃饭的时候,高宗问四位公子的现况。一个刚成年,另外三个都是十几岁。无忌为人刚正不阿。当年太宗在时,他曾坚决反对官爵的世袭。长子现供职弘文馆为校书郎。皇帝听说另外三子尚无官爵,立刻擢授朝散大夫。
太尉颇觉不安,辞不敢受。
武氏说:“舅父,您对国家的功劳比谁都大。接受有何不可?朝廷当然要有所表示,认为他们的官爵是理当授予的。这是舅父的权利。”
无忌在这种情形下,再不能辞谢,赶紧命三个儿子离开桌子,向皇帝磕头谢恩。
大家敬了半天酒。整个的气氛是轻松舒适,人人都非常高兴。这时高宗鼓足了勇气,提起小木头人儿的事情,并且微微暗示,皇后又没有生儿子,应当废掉。
武氏在旁注视,一言不发。太尉像一位老练的外交家,一边咳嗽清嗓子,一边言语支吾,设法避免正面回答问题,既不说是,也不说非。他想,那么重要的问题应当仔细考虑,不能草率从事。
高宗看出来舅父不赞成,自然不高兴。一晚上原来很痛快,但是结果仍然不欢而散。
第二天,武氏用皇帝的名义,给舅父送去了十车的绸缎和金银礼品。是武氏的母亲杨太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