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的后门
耍脖愠闪寺贰! ?br /> 我们无从知道杜十娘走进妓院的具体原因,但结合故事后面的情节,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杜十娘是被卖进妓院的。
还在天真烂漫之时的杜十娘,关于生活最揪心的记忆,恐怕就是自己因贫寒而于12岁被卖入娼家的遭遇。生活的压力,以及由压力所带来的家人的绝情;自己临别时对故园的张望;八年来肉体和心灵所经历的磨难;人在屋檐下,焉能不卖春的屈辱;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可怖现实……一切的一切,全因早年的贫寒。哪个少女不曾有过玫瑰色的梦,哪个少女没有幻想过梦中的白马王子的身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绰约闪现,怀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在轻浅的笑意中骑高头大马而来。可是就是因为出身或其他原因导致的贫寒,所有的梦想在没有展开之前就划上了因残酷而倍显醒目的句号,这可能就是杜十娘还没有成为杜十娘之前关于生活的全部记忆。这样的记忆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褪色。一次次的卖身,一次次的强颜欢笑,一次次的泪湿红妆,被泪水打湿翅膀的杜十娘像个无依无助的小鸟,成为老鸨赚取外汇的肉体。是啊,生活就是被强奸,与其作无谓的反抗,不如逆来顺受。在这样的过程中,一个少女所感到的异化,所感到的灵与肉撕裂的疼痛谁能描述万一?生活本身就像一本厚重的哲学著作,其封面的沉重往往使人无法卒读。在这样的背景下,要么杜十娘成为哲学家,在卖身生涯之余追问生活的本质,追问人生的意义,虽是最底层的妓女,却能像上帝那样思考。另一条道路应该就是对金钱既恨又爱,既然是金钱使我跳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就要用金钱完成自己的身份转化。
于是杜十娘开始寻找自己的第一桶金,终于悄悄在箱底存下了第一枚硬币。那个箱子像扑满一样,杜十娘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会打这个扑满的主意。这个扑满成了杜十娘风尘生涯中最大的秘密。七年时光转瞬即逝,简单的扑满终于有了另一个别名—百宝箱。内有翠羽明珰,瑶簪宝珥,玉萧金管,古玉紫金玩器,夜明之珠,祖母绿,猫儿眼,百般珍宝。一个百宝箱记录了杜十娘所承受的苦楚,记录了杜十娘所幻想的美梦,记录了杜十娘“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不渝情怀。百宝箱是杜十娘对未来生活的所有寄托,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看着百宝箱,杜十娘的心终于踏实起来。它是打工者揣在腰间的现金,它是一支蓝筹股,不但以后的岁月里可以靠它颐养天年,而且在分红配股的过程中,可以靠它划到账面上一个如意郎君。因此,百宝箱是杜十娘一个鲜明的标志,标志着杜十娘早年贫寒的经历。贫寒当然不是罪过,可是我们应该注意贫寒给人带来的长久心理影响。贫寒是把杀人的钢刀,在曾经贫寒者的心里会留下难以抹去的印记。生于贫寒者决不愿再死于贫寒。出于对贫寒的规避,贫寒者往往最后被贫寒所异化。
杜十娘:泡沫爱情的杰出代表 当妓女爱上嫖客(2)
为了理想,杜十娘甘愿忍受肉体的付出,一箱珠宝见证了世事的艰辛,更见证了十娘“一点痴情总不泯”的情怀。当宝箱既满,杜十娘感到破茧而出的日子已经来临。
从扑满完成了身份的转换之后,杜十娘和百宝箱一道在等待那个幸运男人的到来。过尽千帆皆不是啊,肠断白蘋洲!在脉脉的斜晖中,披着羊皮的李甲走进了杜十娘供职的地方—教坊寺:
却说李公子风流年少,未逢美色,自遇了杜十娘,喜出望外,把花柳情怀,一担儿挑在他身上。那公子俊俏庞儿,温存性儿,又是撒漫的手儿,帮衬的勤儿,与十娘一双相好,情投意合。十娘因见鸨儿贪财无义,久有从良之志,又见李公子忠厚志诚,甚有心向他。奈李公子惧怕老爷,不敢应承。虽则如此,两下情好愈密,朝欢暮乐,终日相守,如夫妇一般。海盟山誓,各无他志。
看—泡沫爱情成型了!女人的终身和百宝箱的终身终于有了所托。
十娘开始了对李郎的艰辛考察,考察时间持续了一年有余。这一年中,李郎撒漫用钱,大差大使,学业荒废自不待言,囊箧渐渐空虚也在情理之中;更重要的是,李郎与家庭的关系也千均系于一发。人见人敬的李公子终于成了人尽可斥骂的市井小儿。从令老鸨尊敬的上帝,转变成了吃点残羹冷炙的乞丐。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十娘的从良可以说事发偶然,不是生活走向的必然结果。如果不是老鸨误判形势,如果不是十娘鼎力相助,从妓院走出的李甲身后决不会有十娘相随。整个事件中李甲只是一个门槛效应的被动接受者。因此,十娘对李甲的选定大可考究,就像林妹妹不会爱上焦大一样,十娘只可能爱上像李甲这样的公子。对曾经沧海的杜十娘来说,奢靡和风流仅具其一已很难打动其内心。杜十娘生活在男人的包围之中,金钱、男色之类对她已没有任何诱惑,女人的生命如春花般绽放之后该如何呢?因此,杜十娘选择李甲,里面其实有小农经济时代的狡黠。李甲的老爹是高干(这就注定了李甲非农村户口的身分,而明代社会淫靡之风日炽,市民阶层对青楼持相对宽容的态度,寻欢作乐已为市民阶层所接受,李甲的家庭更有可能原谅十娘的过去),况且李甲长相也不错,加上李甲忠厚志诚,兼有大专文凭和“温存的性儿”,更重要的是李甲还有“撒漫的手儿,帮衬的勤儿”的种种重要侧面,而这些侧面正是杜十娘寤寐思服的男人的形象。
目标既定,在李甲担纲救风尘之前,十娘先拔头筹,上演了一场救浪子的戏。在这场戏中,慧眼识英雄的杜十娘虽然弯子绕得大了一点,但毕竟绕了过来。
杜十娘:泡沫爱情的杰出代表 当嫖客被妓女爱上(1)
嫖客与妓女是买和卖的关系,从理论上讲,买卖的过程并不包含感情因素。买和卖讲究的是到底是不是等价交换,双方所看重的是是否物美价廉,物超所值,还是质次价高,中看不中用。至于因买了某种商品最后连货主也搭进来的情况应该说是比较少见的。
因此,作为嫖客的买主李甲,可能更重视的是从作为妓女的卖主十娘身上得到的快感。初次离家,李甲在北京这个大都市里迷失了自我,这种迷失需要另外一种方法来补救,杜十
娘不幸而有幸地成了李甲单身而又性欲高涨时一个肉身的寄托。当然作为交换的额外收获,离家的李甲在十娘那里找到了母爱与性爱的巧妙结合,找到了家的感觉和温暖。但是,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嫖客对一个妓女厌倦了!
当然,李甲与杜十娘终日耳鬓厮磨,被翻红浪,高潮迭起之时,多少令杜十娘暖心的话都可能说得出口,情欲的魔障遮挡了杜十娘的双眼,使她只看到了李甲的脉脉深情。其实,在男人那里,生理和心理从来就不是一回事,所以,男人在性欲急火攻心之时所说的话是不可信的,哪怕他说的是爱你一万年。高潮中的人会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这样的自言自语其实是自语者本人虚设的幻影,在高潮的生理刺激下,自语者本人的话语往往脱口而出,其实连他本人也未必能够记得住。
深情之下是被欲望点燃的烈焰这一现实被忽略了。杜十娘一生阅人无数,只是在李甲身上看走了眼。
李甲的名字很耐人寻味,所谓“甲”,可能和电影上的匪兵甲、匪兵乙一样都是某种代词,李甲这个名字代表了所有的男人,冯梦龙有深意寓焉。李甲至少代表了男人的一种邪恶愿望的走向,男人们往往想得到女人的肉体,却不想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不愿为此承受社会上、法律上,甚至哪怕是理论上的责任。
因此,我们应该注意到当杜十娘率先提出从良并且跟随李甲浪迹天涯的时候,李甲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对这样一种情况,李甲有本能的拒绝。对自己被爱上,李甲的心情应该更接近于后代流传过的一个经典笑话—人生四大悲:炒股炒成股东,炒房炒成房东,泡妞泡成老公,狩猎掉进陷阱中。优柔寡断的李甲就这样嫖妞嫖成了老公,你能说李甲乐意么?
李甲何时有过迎娶杜十娘的心思?他应该只有被套且被套牢的感觉。只是李甲贪小钱,杜十娘的150两银子对李甲来说无疑是一个金造的钓钩。
我们应该看到在整个过程中,十娘始终是主动的,是十娘一次次把李甲往死胡同里逼,以至于李甲在十娘提出跟随其浪迹天涯之时还在推诿,抱怨自己囊空如洗。一个男人拒绝不爱的女人的时候总有很多借口,没钱可能是最好的一个借口。因为没钱,便不能给对方提供足够的生活保障,因而不愿意让女人跟着受苦,看着女人因为自己受苦总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当一个女人听到所爱的人没有钱的时候,最好的方式是安静地走开,万不可拿出私房钱来接济这样一个男人。面对自己的真爱,绝大多数男人是敢于烧杀掳掠的,而决不会坦承自己没钱。这样做的结果等于是对该男人的赶尽杀绝—哪怕他真的没有钱。
但是,事情的可悲还在于李甲的个性—李甲不是贪财之人,早年的千金散尽似乎也没有多少后悔。实事求是地说,李甲绝非贪财之人,纵情声色的他早就已经养成了视钱财如粪土的基本人生观。李甲留恋杜十娘的床笫其实只是他的性爱惯性使然,加上经济上的原因。杜十娘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死地,最终身死异乡的命运已向她张开血盆大口!到后来,在滚滚江流之上,李甲如同一个寂寞的高手,不让美人亮亮琴音,就感到自己是锦衣夜行,这可以看作是李甲品行的自然流露。后来,李孙二人交流花柳经验之时,有一句话令人刺目:李甲“卖弄在行”。杜十娘是李甲在风月场中博得的一块金牌,故需时时挂在胸前招摇。李甲爱的根本就不是金牌本身,而是金牌所拥有的耀眼光环。在京都之中,杜十娘是六院推首的名姬,堪称风流领袖,而离开京城,所有的一切也就成了明日黄花。
杜十娘:泡沫爱情的杰出代表当嫖客被妓女爱上(2)
所以,孙富的一千两黄金未必就能令李甲动心,李甲抛弃十娘的行为是自我解套的一个手段。被套牢的悲哀可能有过股市被套经验的人都会理解,李甲此举是对解套的一种本能的追随,对被套的一种本能的抗拒;至于那一千两黄金,只是李甲轻松上路的顺便的一个战利品。至死,杜十娘都没能抛下自己的资产,描金匣成了她辉煌的陪葬!
杜十娘:泡沫爱情的杰出代表软饭之下,妓女的爱情泡沫(1)
杜十娘的战略错误在于行棋次序不对,聪明反被聪明误。面对巨大的爱情泡沫,杜十娘缺乏清醒的现实精神,自以为一箱珠宝可以撑起金钱理想主义者的腰杆,因此导致许多错误难以挽回。
在李杜的交往中,剥去伪装和花哨的名目,其实就是杜十娘在养活李甲。虽然表面上看是李甲让十娘从良,但实质上,李甲只是杜十娘从良必须借助的一个工具。李甲最后所携资
金告罄,很长时间就是靠杜十娘卖身养活的,就是因为这,老鸨才会恼羞成怒。很明显,李甲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吃软饭的生涯,吃软饭可能还不太准确,更准确的说法也许是李甲在做面首,他们的关系发人深省。杜十娘在妓院中大把挣钱,却另外金屋养男;先是女人变坏就有钱,后是女人有钱再变坏,老鸨的恼羞成怒有理!对金钱的作用,妓女和嫖客有着同样深刻的身体体验,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男人变坏之后,金钱已不再属于自己,而杜十娘以自己的存在证明了女人因变坏而有钱之后的基本走向。
就是这样的关系,李杜二人都无法直面,可能杜李二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杜十娘百宝箱中的万贯私有财产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将润色郎君之装”吗?
什么年代吃软饭都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在一直吃着软饭的同时,李甲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样的事实,或许也认真想过,只是对自己的未来心存幻想,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摆脱吃软饭的窘境。杜十娘也应该知道李甲在吃软饭,只是可能对这个贵家公子同样抱有幻想,以为李甲吃软饭只是一时一地。这双重幻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