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落的红颜
主之夫景寿、兵部尚书穆荫、户部左侍郎军机大臣匡源、咸丰帝受业恩师杜受田之子工部侍郎杜翰、太仆寺少卿代草御诏焦佑瀛。
咸丰皇帝刚一咽气,他梦想中的辅政格局就被八大臣完全推翻了。八人之间原本多有不和,但到此时却联成一气合力对付起了两宫太后与小皇帝。很快,热河行宫就成了八大臣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天下,而六岁的小皇帝当然比三十一岁的大皇帝要好糊弄得多。肃顺决定,所有奏章皇太后无权过目,所有旨意亦都由八人拟定,两宫皇太后无权更改或决定是否使用。
这样的决定当然过不了西太后的关。东太后虽然在弄权术方面远逊于西太后,却也知道权力的重要性,清楚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可能会威胁到自己母子的身家性命,何况她和西太后一样,和肃顺也结下了仇。
据野史记载,在逃往热河的路上,肃顺本人日日酒肉,却只给皇后供应素菜,懿贵妃要求换辆好些的车也被他拒绝并加以讥讽。皇后一向节俭,曾经建议咸丰帝削减膳食的场面,咸丰帝本已答应了她的请求,事情发到肃顺手里,他却不愿皇帝听老婆的话养成习惯,日后可能会威胁自己的权柄,硬是把皇后的建议给驳了回来。除此之外,肃顺等人为将咸丰帝留在热河,让自己继续谋权,大举修葺热河行宫,到处搜罗倡优美女,甚至为此强行调动户部存银,还将坚守本职拒不拨款的户部侍郎宝洌髦敖导丁O谭岬壑沼谠诔璩嫉闹С窒戮懿环稻┳萸榫粕铀倭怂劳觥6杂谡庖磺校屎缶退闶歉瞿喟腿耍惨蝗浅鐾列宰永础?br />
西太后与肃顺结的仇就更深了。早在做懿贵妃的时候,叶赫那拉氏就已经开始插手政务,肃顺力主逃往热河时,懿贵妃却表示了反对意见,后来还劝说咸丰帝早返北京或将兄弟恭亲王召至热河。消息走漏后,肃顺将她视为眼中钉,不住地离间咸丰帝对其已经少得可怜的夫妻之情。野史甚至说,肃顺还曾经劝咸丰帝“效钩弋故事”,将懿贵妃一杀了事。
如前所述,出于所有人都会有的妒意,两宫太后在做皇后贵妃的时期,其实就早有心病。东太后做为嫡妻,反感宠妾当然难免;但事实上西太后对东太后的恨意却是更深更重。她与东太后都是道台的女儿,却偏偏位居其下,做嫔妃时稍有错失就要被皇后斥责,好不容易生个儿子也只能拱手让给东太后,让儿子先管别人叫娘。叶赫那拉氏一生都深恨自己的姬妾身份,自然也就对夺去了嫡妻名份的钮祜禄氏怀恨在心。事实上咸丰帝刚死,叶赫那拉氏对钮祜禄氏的恨意就曾经爆发过一次。
按照清廷礼制,后宫中所有的女人无论辈份如何,都要到死皇帝的灵柩前奠酒。奠酒的次序当然是由死皇帝的嫡妻来安排的。咸丰帝死后,在安排次序时,东太后决定让道光帝生子之妃排在咸丰帝生子之妃前面。于是西太后便落在了庄顺皇贵太妃(道光帝琳妃,西太后妹夫醇贤亲王的生母)之后。对于这项安排,东太后的原意可能只不过是尊重长辈,但早对嫡庶之分耿耿于怀的西太后却坚持认为,这是东太后在贬低自己给自己下马威。于是两个女人翻脸吵了一场。
假如任由两宫太后为名份之事继续争扭下去的话,也许后面的事情会大不一样。然而肃顺等八大臣却急于揽权并且七情上脸,这就从根本上改变了整盘棋局。两个女人(尤其是西太后)迅速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是拴在一起利益风险均沾的,于是她们放下了前嫌,开始联合起来与八大臣较劲。
八大臣刚刚掌权,胆气还不是很足,终于做出了让步:皇太后可以阅览奏章,八大臣拟定的旨意上加盖两宫太后的印章;高级官员由八大臣提名后交两宫太后决定。在八大臣和两宫太后争权夺利的初次交锋之后,小皇帝也总算有了行使自己皇帝权力的舞台——他可以在众人的监督下,抽签选出次一级的地方官。
在这样将民生当儿戏的黑色幽默背后,是八大臣与两宫太后之间暗潮汹涌的权力之争。
事实上,两宫太后当时也只是在表面上做出了退让的姿态,她们早已将与八大臣的斗争转入了暗中。她们决定召来八大臣的政敌一派首领恭亲王奕,让他来协助击倒八大臣。在此事上出主意谋划的人当然是见多识广的西太后,东太后做为正宫太后所起的作用也不容小视,乃是牵头拍板的关键人物。
这件事也是“一代名监”安德海正式亮相历史舞台的时刻。
安德海是河南南皮人,原本就是咸丰帝身边得宠的太监,后来又得到了懿贵妃的信任。两宫太后召见了他,一番计较之后定下了一条苦肉计。大约是因为东太后不擅长演戏,于是西太后粉墨登场,找了个借口当众发作了安德海一场,说他违犯宫禁,驱出行宫。
安德海以一顿板子的代价,换得了逃离八大臣势力范围的机会,他带着盖有两宫太后印章的密信回到北京,找到了恭亲王奕。在此之前,恭亲王曾经屡次要求前往热河,都被咸丰帝拒绝,咸丰帝死后八大臣又以两宫太后的名义不许他赴热河奔丧,恭亲王因此对热河行宫里的真实情况根本摸不着底,一直以为整个热河行宫都是一块铁板跟自己过意不去的。如今看过密信听过安德海的汇报,他顿时眼睛发亮,明白两宫太后和小皇帝已与八大臣势不两立,是愿意与自己为盟的。既有如此好机会,他遂正式并坚决地要求去热河叩拜咸丰帝灵柩。
奏章递到热河,两宫太后当然立即应允,八大臣想想毕竟给哥哥吊丧也不好反对,再说两个寡妇已经对顾命大臣俯首帖耳,应该也没甚么妨碍,也就答应了。
八月初一清晨,恭亲王奕赶到了热河。他的目的当然并不真是只为了吊唁老哥。果然,他刚祭拜过咸丰帝灵柩,两宫太后召见的懿旨就传了出来。八大臣当然不愿让恭亲王见嫂,当即百般阻挠。咸丰帝师傅杜受田之子杜翰宣称叔嫂宜避嫌,太后热孝中更不能召亲王入宫。恭亲王将计就计反将一军,请郑亲王端华陪自己一起进见以避嫌。这个主张一出来,八大臣顿时哑口无言,他们当然也不敢公然摆出监视的模样得罪在北京城里还有一帮子人马的恭亲王,只好假笑道:“老六,汝与两宫叔嫂,何必我辈相陪?”
奕终于顺利地见到了两宫太后,叔嫂密谋妥当,他又装出无所事事的样子在热河内外转悠了好几天,才于六天后踏上归途。
恭亲王前脚刚走,热河行宫里面就闹翻了天。
八月初六,山东道监察御史董元醇递交了一份奏章,在奏章中,他建议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另选皇族近支亲王加入辅政行列,为小皇帝选择师傅,避免高级官员欺凌小皇帝。
从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董元淳上书请求两宫太后垂帘听政、近支亲王辅政等等,其实都是两宫太后与恭亲王叔嫂密谋之后达成的政治交易。因为这位山东监察御史董元淳,正是恭王派干将吏部尚书周祖培的门生。
这道奏章戳了八大臣的肠子,却非常切合两宫太后的意愿,一呈上去就立即被西太后给扣了下来,八大臣屡次派人索要都没能拿回。
八月十一日,两宫太后抱着小皇帝召见了八大臣,要求将董元醇的奏章交由群臣共商。
八大臣当然知道两宫太后打的是什么算盘,立即反唇相讥。两个女人一次最多只能同时说两句话,八大臣却能同时说出八句话,不但“声震殿陛”盖过了两宫太后细弱的嗓音,还字字句句都直刺两宫太后身为女子,尤其是懿贵妃不过是皇帝的妾室,只有侍奉皇帝寝居的资格。并公然宣称:“请太后看奏章就已经是多余的了!”直将东太后气得眼泪直流,小皇帝载淳则当场被八个壮硕男人的吼叫声给吓得钻进东太后怀里,并且毫不含糊地尿了裤子。
吃了这一场亏之后,东太后再也不敢直接面对八大臣了。几天后的第二场争论便只剩了西太后一人单挑八大臣。这一场当然也是太后们输了。
八大臣吵上了瘾,第二天不等宣召,就径自入宫与两宫太后大吵大闹,面对这群不打招呼就直冲进寡妇宫里的男人,两宫太后都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晕过去。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太后的尊严,她们再次拒绝了八大臣的强硬要求。
八大臣眼见两个女人还不肯服输,干脆宣布罢工,一切朝政国事都拒不处理,也不移交给太后。无可奈何的东太后首先屈服,并且劝说西太后也做出退让,同意并下发了贬斥董元醇的谕旨。八大臣终于制服了两宫太后和她们身边的小皇帝,不禁得意非凡,肆无忌惮地在人前讥笑两宫太后。
八大臣都可谓是人精,各方面都有相当见识,但被权力蒙住眼睛之后,他们忘形了。对于这一切,热河驻地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也几乎都预料到了他们的结局,但是他们自己却不知道。
既然文攻不行,那就只能武斗了。于是,两宫太后与奕派将宝押到了咸丰帝灵柩返京的时候。
照肃顺等人的心意,恐怕更愿意一直呆在热河把持小皇帝过日子,但是咸丰帝的灵柩不可能不回京。最终在争论之后,回銮的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三日(10月26)。在这个时候,宫廷的老制度帮了两宫太后的一个大忙:按规矩,小皇帝做为孝子,太后们做为未亡人,先要在热河避暑山庄门前跪送咸丰帝的灵柩启程,然后要提前抄小路返回北京,在皇宫门外跪接灵柩。而咸丰帝的灵柩则要摆出浩荡的仪仗,在辅政重臣和皇族近支王公们的护送下缓缓返京。
在选择护送灵柩者的时候,两宫太后已经埋下了伏笔,安排下了西太后妹夫醇郡王奕譞这个“自己人”与肃顺等共同扶灵。对于这个安排,八大臣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因为醇郡王既非明显的奕派,更是咸丰帝的亲弟弟。
在带着小皇帝先期返京的时候,西太后聪明地决定不辞辛苦日夜赶路,只花了五天时间就赶回了北京,两宫太后中途甚至还在京郊石槽与恭亲王秘密会见过一次,议定了返京后的章程。
九月二十九日午时(11月1日12时),两宫太后的轿子到达北京德胜门。一顶轿子是东太后带着小皇帝,一顶轿子是西太后。按照筹划好的算盘,恭亲王奕带着大群王公官员前来迎接,两宫太后虽然疲倦却并不急于返回皇宫(一进宫门要见大臣就不太容易了),而是当场就由两宫太后公开向众人控诉八大臣凌辱孤儿寡母的行径。在奕派和两宫太后的配合下,很容易就使众人群情激奋,公誓要与八大臣势不两立。
与此同时,清王朝的各路军将也纳入了奕派拉拢的范围内。其中尤其以三人为主:首当其冲的是兵部侍郎胜保,陪肃顺等人一起护送咸丰帝灵柩返京的两万余名护卫兵士,几乎都是胜保的直系。胜保原本可能成为八大臣的羽翼,然而八大臣却因小失大,只因为可能不知内情的胜保想向小皇帝和皇太后上请安折子,八大臣就异常敏感地给了胜保一个下马威,并且拿他当鸡杀给猴儿看,大骂了一顿还要写认罪书,反倒把胜保生生地逼进了奕派里。其次是实力最强的曾国藩,他当时以兵部尚书衔兼两江总督,并以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肃顺曾经派自己的汉官亲信王恺运赶往祁门大营,向正与太平天国作战的曾国藩示好请盟。做为有志光大儒学的汉官,曾国藩异常反感太后理政;然而做为官场战场老姜,他却聪明地采取了坐山观虎斗的两不相帮策略。最后一位重要将领是蒙古王爷僧格林沁。这位就更不用说了,本是一个没落子弟,却被道光帝选为王爷过继子而平步青云,又是扶保咸丰帝的顾命大臣,满心满眼就只知“皇帝”二字,根本就不买八大臣的帐。
九月三十日(11月2日),两道奏章同时送到两宫太后的手里。一道出自文臣之手,由大学士贾桢与周祖培、户部尚书沈兆霖、刑部尚书赵光联名,一道出自武将之手,作者正是直系兵马护送咸丰帝灵柩的胜保。两道奏章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请求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并以近支亲王辅政的。
武将与文官都倒向了两宫太后与小皇帝,八大臣的结果可想而知。
然而,自认为在咸丰帝遗诏在手并且已制服两宫太后“女流之辈”的八大臣们自己,却对发生在不远处的一切都茫然无知。
就在两道奏章送达的当天,两宫太后急召众臣会议。辅政八大臣中已先期到达北京的载垣、端华也同时进宫。两人一见太后们竟敢召见八大臣的政敌臣子,顿时习惯成自然地当场向太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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