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无力 作者:苏卿和(晋江2013-01-14完结)





  “那,卿儿也要去。”
  “那里太远,你去不了。等你长大了,终有一天也会回到爹娘身边的。”
  小卿衣把嘴巴撅得长长的,她紧紧抱着卿雪:“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很快就回来的。但爹爹不在的日子,你一定一定要听郁伯伯的话,知道吗。”
  “好!”
  “哈哈哈,卿大侠。这么快就想着要跟女儿告别了。这场面真让我不忍咯。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你女儿分开的。她是你跟白灵的女儿。我又怎么会像你这般残忍,生生将一家人分开呢。”
  一个欲火而出的白衣少年,半张俊美如画的脸上带着凶残的笑。卿雪蹙紧了眉头,把女儿护得更紧。
  “爹爹,谁来了?”
  卿雪凑近卿衣耳边,轻轻说道:“别怕,是你小舅舅来了。爹爹要跟他说话,你乖乖去睡觉好吗。”说完,卿雪点下了女儿的睡穴,卿衣昏昏睡了过去。卿雪再脱下一件衣服,把女儿裹得严严实实,放到一个空旷干净的地方。
  “江寒天。”卿雪冷冷唤出了这个少年的名字。
  “哦,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眼里除了白灵,谁也不记得呢。”
  卿雪冷冷一笑:“灵儿都过世六年了。你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说到这,江寒天的神色一厉,铮地抽出了剑指着卿雪:“若不是你,她怎么会死?若不是遇见你,她现在还好好呆在一品里。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
  “你对灵儿的爱恋,我很感激。但,死者已矣。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放下一切呢。”
  “呸!!你这混蛋。害死了师姐不止,现在还厚着脸皮让我放下。我一辈子都恨你,恨不得把你给杀掉!!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孩子,我说过你是个很有资质的人。何不放下仇恨,好好去学武功。将来你会成为一代大侠,这样,灵儿泉下也安慰了。”
  “少在这假惺惺。大侠又如何,大侠还不是夺人所好。得到了,不但不珍惜,还把她给……害死了。”
  “灵儿在临死之前曾交代过,让我不要跟你计较。你走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江寒天的脸上阵阵惊痛,他看着卿雪:“好一句说得冠冕堂皇的话啊。不会伤害我,那么,我这半张脸……”说罢,江寒天慢慢撩开了他另半边的头发,卿雪惊愕地看见,那原本美得无半点瑕疵的脸,如今就像一块龟裂了的土地,竟然是这么狰狞可怖。
  “你的脸……”
  “我的脸被你上次一剑给毁了。你抢走了我最爱的女人,如今又毁了我的容貌。卿雪,你枉称一代大侠!!说到底就是个卑鄙小人。”
  卿雪咬了咬牙,冷眼看了看他:“我已经说了我不会跟你打的。但你执迷不悟,竟然把剑对着当时只有四岁的卿儿,作为一个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伤害我的女儿。”
  “这么说,你想说我这都是自找的咯?”
  “寒天,听我的话,回头吧。”
  年少气盛的江寒天已经被卿雪推到了一个极致。他狠狠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抬起手中剑,就向这个堪称天下第一的剑侠刺去。
  卿雪自然小觑了江寒天的功夫,他竟然可以在短短两年之内,武功如此突飞猛进。出剑极快,招招致命。只是他这个天下第一的剑侠也不是浪得虚名。两人足足对峙到天亮,竟也不分胜负。
  “我今儿个不把你卿雪杀了,我就不会叫江寒天。”
  “能在短短两年把武功练得这么好,我都说过你是块可塑之才!”疲惫的卿雪持着剑撑在雪地上,带着丝丝赞许说道。
  “你少放屁话。”江寒天此时的情况也不过尔尔,脸苍白的,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一丝阳光破晓,卿雪看了看天际,呢喃了一句:“卿儿快醒了。”说罢,他站起身子,重新拿起剑来,看着江寒天,唇边淡淡一笑:“只需三招。我则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你……”话未说完,之间卿雪极快地化作一道白影,向江寒天冲来,一招之下,把他手中的剑击飞,第二招,他凌空腾起,对着江寒天那把剑斩下,铮地一声截为两半。第三招,他落回地面,把剑抵在了江寒天的颈上。锋利的剑破了他的皮,流出了血。
  这三个动作竟然如此连贯,一气呵成。
  阳光降临大地,照着卿雪的身上,隐隐一片正义之光。江寒天怔怔仰起脸看着他。卿雪却没有杀他,他的唇边依旧带着胜利的笑意。那个笑,让江寒天发疯。就是那个笑,让白灵死心塌地地跟了他,也是那个笑,让他毁了半边脸,如今还是这样的笑。
  “再去学几年,兴许,你可以跟我打成平手了。”说罢,卿雪收起剑,转身往卿衣走去。江寒天愣愣地看着他,慢慢,拳头攥紧。他又输了,为了这一天,他等了两年。这两年他什么都豁出去了,不要命地学武功。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可是,卿雪还是轻而易举地把他打败了。
  “我不是败者,我不是败者……”江寒天呢喃着,半响,他看向了那折断的剑,歹念一声,他豁然一个翻身,把断剑拾起,使劲全身力量,用着极快的步伐,冲向卿雪。此时卿雪刚刚抱起卿衣,他察觉了背后有人迎来,只是,他不能转身迎面格挡,更躲不开了。
  嚓……
  剑深深刺进了卿雪的身体里,当卿雪的血蹦出来那一瞬,江寒天像疯了的嗜血野兽,把剑抽出再捅,抽出再捅。直到卿雪没了知觉,缓缓单膝跪了下去。
  “我终于把你给杀了!!”江寒天有点痴狂,跪在地上的卿雪,依旧屹立不倒。他慢慢看着怀中的女儿,幸好保护得及时。若是他方才转身了,也许他能躲开江寒天的袭击,但他这年幼的女儿,一定躲不了。这是他与深爱的女子留下的骨肉,是他誓死都要保护好的宝贝女儿。
  只见卿雪慢慢把卿衣放在地上,步子挪开去,直到一个不会影响到卿衣的空地之后,他才大口地吐出了鲜血。江寒天拿着断剑走到他面前,他的掌心也被断剑划破。
  江寒天俯视着他,笑得凄厉:“你这回服不服。”
  卿衣身子越来越疲惫,他看着地上汇集起来的鲜血,笑得凄惨:“我向来就没有看不起你。我跟你师姐成亲的时候,我们就早有预定,无论谁先死,另一个人都要好好地把你照顾着。她一直把你当成她的亲弟弟来看。只是,是你不知满足,三番五次毁掉本身存在的幸福。”
  “不,我不要当她弟弟……”
  “我马上要去找灵儿了。卿儿还小,她不能没人照顾。我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把她带到将军府去。拜托我一个多年好友照顾她。”
  “你凭什么吩咐我!我,我会杀掉她的。”
  “你不会……因为,她,是灵儿的女儿。她跟灵儿长得很相似。你是不会杀她的。”
  江寒天身子颤了颤,他侧过脸去看还在睡梦中的卿衣,柳眉,玉肤,不点自红的唇,轮廓里与白灵果真八分相似。他的心揪了揪。
  “寒天,一切,拜托你了……”说完这句话,卿雪便合上了眼。他连死都没有倒下去。一直单膝跪着。江寒天的心突然很难受,眼泪不住流了下来。他看着卿雪的尸体,心痛得厉害。
  “你少把你自己当大好人。我永远都恨着你。我要做的不仅如此,我要把一切与你有关的东西都毁灭掉。我不会把你的女儿交给郁将军,我会将她留在身边,然后,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说罢,江寒天抬手擦干了眼泪,回身看着卿衣,他眉心又是一蹙,俯身抱起了她,快步往山下赶。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我爹将我带到这里,然后,我就睡着了,再醒来,就已经在你身边了。”卿衣似乎想起了一切。江恨雪默默看着这片废墟,心里浮现着当时的情景。而今一别十年又几,但再看此景竟然还如此历历在目。
  卿衣慢慢走进山庄里,难怪她对这里的一景一物都那么熟悉,这里是她的家啊。
  她印象里的爹爹,是那么温柔可亲,怎会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你想知道,是谁杀了你爹的吗。”
  卿衣霍然回头,看着江恨雪。江恨雪不紧不慢,看着云端那淡淡散开的光,说道:“郁家。”
  “郁家!?”
  “你爹跟郁尘乃是世交,又是郁乘风的师父。郁乘风自小就跟着卿雪习武。”
  卿衣眉头蹙了蹙:“想不到郁将军竟然是爹爹的徒弟。”
  “你要知道,你爹可是当年天下第一的剑侠,所有人对他创的那三本卿式剑谱可都觊觎不已。连他门下的弟子都无缘可得。当时东国的主害怕卿雪会谋反,对东国造成威胁,所以,派郁家夜袭卿雪山庄,将三本剑谱夺到手。于是,当夜郁尘便率领几万兵马上山,公然抢夺剑谱。其实郁尘也没有想过要杀他这位至交,只是当时你爹怀里抱着你,郁尘却把攻击目标锁在你身上,所以,你爹为了保护你,就……”
  “为什么……”卿衣从江恨雪中得知了她多年来不解的真相,她喘着大气,头部阵阵晕眩。她有些不稳。
  “人一旦有了贪恋,本性就会被颠覆。所以你该明白,你的仇人是谁了。”
  卿衣愣着身子,怔怔看着江恨雪,喃喃说道:“是东国,是郁家。”
  江恨雪微微一笑:“那你还会可怜东陵时雨吗。还会说他是个无辜的人吗。是他的父亲令你家破人亡。把正义的卿雪大侠都给杀害了。”
  “我……我……”卿衣心乱如麻,身子也越发疲惫。就在这时候,她的小腹传来阵阵隐痛。让她感到天旋地转地晕眩起来,话未开口,她双眼一合,便昏了过去。
  江恨雪见了,错愕地上前扶起她。
  “卿衣,你是水做的吗,怎么如此不经吓。”江恨雪蹙眉责怪道,他抱起卿衣,将她靠进自己怀里,拿起她的手正给她把脉,当他把持到卿衣的脉象时,江恨雪的表情比看见白灵再现还要惊愕不已。
  “你!!!”江恨雪低头看着卿衣,她脸色苍白着,靠在他怀中,静静睡着。
  江恨雪的心起伏着阵阵绞痛,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擒住卿衣的手也越发肉紧。他的眼里带满了怒焰,他伸出手掐在卿衣的颈上,但几次都狠不下心来去把她掐死。
  最后,江恨雪撒了手,他抑制着颤抖,悲痛地看着卿衣:“你竟然有了东陵时雨的孩子!!你这个白痴,为了任务你果然一切都豁出去了吗。”
  


☆、第十八卷。救援

  东陵时雨骑在千里马上,没日没夜地逃命。他的国家已经灭亡了,他现在成为了西国缉拿的死囚。而那个要杀他的人,正是他的亲哥哥。
  一介君王,如今落得如此狼狈下场。他的心是又痛又凉。他无处可去,眼下唯一的目标就是寻见郁乘风。他现在可以依靠的人也只有他了。
  为了掩护好身份,他把白虎袍给烧了,换上了一身的粗布麻衣,原本清秀俊逸的脸如今沧桑满布,胡子拉渣盘踞在他的下巴,那双清亮的眼睛如今黯淡无光。他东躲西藏,晚上睡在遗弃的破草房里,还不得安宁。吃野果,有时候遇见好心人了,能赏个大饼。跟着他那匹千里马也瘦了几圈。
  足足一个月,终于是赶到了昆仑山脚了。
  他看着漫漫的山路,又冷又饿。恐怕他没到山顶,就要精疲力竭而亡了。现在已是开春季节,但昆仑这地冷得让人是感觉还是在寒冬腊月里。他牵着瘦马走进了镇子里,他想把这匹千里马给卖了,换些盘缠,先补充体力,再换些衣衫上山去。
  只是,他那匹宫廷里一等一驯养出来的千里良驹,如今在马家眼里看来,竟然与那些野外的癞马无何区别。纷纷摇头拒绝,哪怕是最廉价的价位。时雨向来没有过过如此如此凄凉的日子,他坐在屋檐底下,冷得只缩手脚,他也好些天没进食。饥饿难耐之下,他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宫里,师月丫头做的那些歪歪扭扭,看上去并不开胃的糕点。
  其实,吃起来还是不错的。甚至拿到现在来说,已经是珍馐了。
  时雨咽了咽唾沫,从地上拿起一团雪,捂在掌心里,带着丝丝余温塞进了嘴里。
  堂堂东国君主,如今流落到要吃雪充饥。时雨越吃心越酸,渐渐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似乎问心无愧,向来爱民如子,从不昏庸欺诈百姓。为何如今竟落到这样的地步。
  兴许,他唯一做错的,就是犯了千年君王都会犯的错误。红颜祸水这一说,还是应验了啊。他深深吸了口气,身子又缩了缩。想到卿衣,时雨仍然不会把她想作是那种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妖精。她一直是那么清澈干净的女子。清丽的素颜,乌黑的云发,带着那双浅浅宛如秋池的瞳孔,从幽幽之处抬首看他。然后不点自红的唇边带起微微的笑意。她喜好素色的衣衫,并不铺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