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无力 作者:苏卿和(晋江2013-01-14完结)





她肚中微微起伏。
  这样的感觉不是可怕的,卿衣竟然感到很微妙。
  入夜,天空悬挂澄明的冷月。风凄然。两人站在悬崖边上,江恨雪负手而立,看着那翻滚的云海。
  “卿儿。”
  卿衣微微回神,看着他。
  “快要决战了,你会害怕吗。”
  卿衣咬了咬唇,摇了摇头。
  “这些月你与我修成的灵犀剑法,足以对付郁乘风。只要郁乘风一死,其他一切都好办了。你说是吗。”
  “嗯。”
  江恨雪回头,却看见卿衣那心不在焉的思绪。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卿儿,最近你心事重重的。难道你是在担忧决战一事吗。”
  卿衣叹了口气:“我不担心任何事情。但我只知道我很累,真的不想再过这种腥风血雨的日子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呆一辈子。”
  江恨雪莞尔一笑:“那不简单。待这一次决战过去,我们便永远隐居在此。听风吟雨,与世无争。”
  卿衣勉强露出笑容,点点头。江恨雪抬手抚过她的脸庞,月色底下,她的素颜有点苍白。但她很美。她变了,似乎褪去了一些天真与稚气,变得成熟与内敛。此时她身上散发着的气息令江恨雪分外着迷。江恨雪凝起双眼,捧起卿衣的脸,对着她的唇正要吻下。
  卿衣却恍然一惊,毫不犹豫就把他推开。自身闪到一边去。她背对着江恨雪,神色有些慌张。
  “轩主,我累了。我……先去休息。”说罢,卿衣像逃走那般匆匆而去。
  江恨雪带着复杂的情绪看着卿衣离开的背影,良久,他冷冷自问:“现在连你也要刻意避开我了吗。”
  


☆、第二十卷。真情

  三月,本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但此时此刻的东国看上去竟然如此的萧然。处处都是断井颓垣,民不聊生。昔日繁华小镇被大火付之一炬。这里如今成为荒凉之地。地上的尸体已成骸骨,散乱地摆在地面。时雨见了,不住心生悲悯。
  这是他的国,这些都是他的子民。
  “东陵王,我已把军队驻扎在东国四处,一有情况立马包围。”慕千觞说道,时雨点点头,道了句:“有劳慕将军了。”
  当几人快到宫门之时,豁然被层层兵马包围起来,兵戎相对。郁乘风抽出啸月长风,护在了时雨的身前。慕千觞虽不是时雨的左右,但也奉了南宫的命令要将他保护好,此时两国的大将军纷纷对峙着。愁眠则不紧不慢地站在时雨身边,他扯了扯时雨的衣袖,轻轻说道:“一会跟我走便是。”
  “王弟!别来无恙啊。”一阵笑声从人群穿透,围起的兵马纷纷让出条道来。只见东陵初空身穿白虎袍,头上束羽冠,带满凌人的君王气息往四人走来。他看时雨的眼神就宛如在看一只可怜的蝼蚁,只要他一抬脚,就可以把他踩得粉碎。
  时雨看着东陵初空,这个与他有着血脉相连的男人。只是,他背叛了自己。
  “王兄。请容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今日在这东国城楼之下,千万百姓尸骨之上,你我兄弟二人情义断绝!!”
  “哈哈,我也只不过象征性地唤你一声王弟。你真以为我们是本自同根的弟兄吗。你要知道,一旦涉及到江山权利,纵使父子也会反目成仇。”
  “我不明白,名利对于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你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感觉。本来一切都是你的,离王位仅仅一步之遥,却被人生生从中截下!你抢了我的位置,夺走了我的一切光荣。东陵时雨,你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假惺惺地问我何为名利权贵?”
  “我由始至终都没有跟你抢。这个位置是父王给我的。我自然要替他把东国好好掌管下去。”
  “可你把东国掌管成什么样?千万百姓面临国破人亡。你连自己的国家都守不住还信誓旦旦说会把东国好好继承下去。你根本就不配这个位置。”
  “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从你把那个女人带到我身边起。我就中了你这从长计议的谋反陷阱。”
  “那也是你太容易相信人了,才会被牵着鼻子走。时雨啊时雨,你何时才能学会处世之道。这个世界,并不是你待人好,人就会待你好。狼子野心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么。”
  时雨隐隐生了一口怒气,他看着东陵初空。收在身后的拳头越发握紧。他沉着声音说道:“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放了你这条狼,让你野心无限放大。直至今日你回来恩将仇报。”
  东陵初空也收起笑色,弟兄两人肃穆对峙,两人气氛凝结到零点。
  两人已经陌路。
  “看来,是到我们两人决一高下的时候了。来人啊!”
  “是!”
  “务必把东陵时雨一行人捉拿到手。无论用什么方法。”
  时雨看着初空,他冷冷一笑:“郁乘风,慕千觞听令。”
  “末将在。”
  “我命令你们,务必要把东陵初空的人头取下,悬挂东国城门,昭示天下!!”
  “是!!”
  时雨手负身后,仰首看着前方,剑眉紧凝,面容严峻不羁。那丧失已久的君王气魄终于爆发。郁乘风与慕千觞二人手持兵器。准备迎接一场浩荡的血战。
  愁眠一直沉默不语,他手伸到袖中,拿出两枚药丸。反手送到郁乘风和慕千觞手中,轻声说道:“东陵王交给我保护,二人赶紧服下这丹药。”
  “无论你们现在有多少万大兵。可你们人被我重重包围,你认为你们逃得掉吗。”
  愁眠抬起头看着他,金色的眸子翻着波澜,他轻轻笑得:“那尽管试试看,是你的人马快,还是我快。”话落,愁眠拉过时雨,凑近他耳边说道:“抓紧了!”
  “弓箭手准备——放!!”
  两个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同时进行。愁眠那淡青色的衣衫踏着风临空飞起,他紧紧抓住时雨,无数的箭从高处簌簌而来,愁眠却面无惧色,青袖一扬,那箭全然反弹了开去。
  郁乘风和慕千觞在底下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不住都为愁眠而捏了一把汗。想不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美男子,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弓箭一批一批如雨洒落。愁眠躲开一把又一把。直到最后,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抓着时雨,跃上一处高地,放下时雨之后,他叮嘱了一句:“把耳朵捂上。”
  时雨甚为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之间愁眠厉眼看着底下涌涌的兵马,凝气聚集,丹田一收,仰头长啸。他那声音就如在高歌,如此激昂。底下的人皆露出痛苦的表情,纷纷捂着耳朵四处逃窜。郁乘风和慕千觞服过愁眠给的药,所以安然无恙。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两人相识一会,只见慕千觞从袖中发出一弹,绽放在空中。这是他给城外留守兵马的讯号。而罢,两人借此往城外掠去。
  吼声过后,初空手下的兵马皆有点恍恍惚惚。初空一怒之下,扬手就给了将军一个耳光:“真没用,最好的攻击时期都给错过了!”
  这愁眠是什么来历,竟然会如此悬乎的功夫。东陵初空厉眼看着城楼之上,那不紧不慢的青色身影。
  “这东国看上去景色甚好,东陵王不妨带愁眠四处走走,可好。”愁眠理了理衣衫,他身后已经拼杀起了一场国与国之间的血战。但他还能漫不经心到隔岸观火那般。
  “可……”
  愁眠抬起眸子,绝艳地笑道:“现下情景,我劝东陵王还是不要看的为好。南国兵力雄厚,我想在数量上我方就已经更胜一筹了。走吧,我想到东国王宫里四处看看。兴许,能碰见什么故人。”说罢,愁眠自行往城楼走去,时雨连忙跟在身后。两人走进宫里,迎面而来的就是纷纷阻拦的侍卫。可一波凶神恶煞的人只要与愁眠一对上眼,就变成了软手软脚的醉虾那般。
  两人在宫中行走,在御花园的时候,愁眠停下了脚步。他闭上眼睛,眉头蹙起,他在空气中嗅到一种极为熟悉的残留气息。
  “这味道……”愁眠凝神聚集,确认了方向之后,迈步就往那边赶去。气味越来越浓,待到深处,愁眠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棵白葡萄树下。他使劲嗅了嗅这棵树。
  “错不了,就是这个味道。我想,我是找到你了。”
  时雨有些赶不上他的步子,气喘吁吁地走到愁眠身边,未等他开口,愁眠便问道:“这座园子先前是住了谁。”
  “这里……”时雨的眉色掠过一丝忧伤,“是我的王后。”
  “哦?”愁眠转过身,精致的五官里带着微微思绪,“那她去了哪里。”
  “她离开东国了。我想,她现在应该在西国舒舒服服享受着日子。”
  愁眠一顿,抬眼便看着时雨那恍然若失的神色,愁眠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便不再作追问。而且,他对别人家的家事也不感兴趣,他如今对自己着小收获而感到有微微的欣喜。他心里想着,这里既然残留着他的气味,那么他一定是在这里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并且,他一定还会回来。
  “哈,即将久别重逢了。”愁眠小喜一会。回过头看着东陵时雨,他用他那绝美的笑容说道,“东陵王,我们喝酒去,如何?就在城楼之上,一边观战,一边对酌。”
  “啊?”时雨感到颇为不可思议,哪有人面对战争还如此淡定。
  “反正我们在这也是干等着,何不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呢。是了,有琴么,我还想弹琴。”
  “愁眠你……”时雨的话未说完,愁眠就自顾地往秋苑内走去,他推开了房门,四处打量了下。屋子空置了这么久,到处都落满了灰尘。他走进屋里,俨然看见了摆在窗子底下的那把古琴。他眉心一拧,大步上前,走到琴前,那熟悉的气味又在召唤着他,他抱起古琴,那丝丝琴弦上都有着他颇为熟悉的味道。
  “这是他的东西!!错不了。”
  时雨随后入屋,眼见愁眠抱着卿衣带来的那把琴,时雨的心莫名的一急,但量在愁眠是东国的大恩人,他也不好做架势让他把琴放下。
  “这是王后从家乡带来的东西。眼下她似乎忘记带走了。我留着是等哪日她来索取我便再归还。若你想弹琴,我便给你找把更好的。”
  “不,我就要它。”
  “这……”时雨眉心宛了下,“这不可以。这是我的琴。”
  愁眠瞥了一眼时雨,不做理会,抱着琴便往外走,耳畔似乎根本不把时雨的话放在心上,还随口吩咐时雨说道:“准备一坛好酒。”
  时雨的心顿时腾起一片威胁感,他忍了忍,还是没收住怒气,他凛凛对着愁眠喝了句:“放肆!!”
  愁眠这下可收了脚步,他微微回过脸,那抱着琴,不经意,不做作的回眸真是绝煞了一瞬。
  “怎么了?”
  “愁眠,我念你对东国有恩,且不惩于你。但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敬。我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岂是你等小辈能够侵犯的。这把琴是我的,没我命令,任何人都不许碰。”
  这并不像平时温柔似水的时雨,他把气势全然发泄。只是,他本以为想愁眠这等高傲性子定会跟他坳上一阵,可没想到愁眠竟然提起袖子掩面一笑。
  “啊呀呀,我说呢,东陵王怎突然生如此大气。虽你口说你的王后跑了,好似一切都那么满不在乎。事实你对她留下的一切东西都带着剧烈的占有欲,对么。我不会拿走你的琴,这把琴跟我要找的人有着密切联系,兴许我要找的人跟你的王后也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我想,我可以用这把琴把你我的目标都引出来。方有得罪,望王大恩大德了。”
  愁眠这笑容让时雨那盛起的怒焰又浇熄了下去。他呆呆地看着愁眠,良久问了句:“真的么。”
  愁眠又是一笑:“我从不喜欢开玩笑。”
  愁眠说他不喜欢开玩笑,但他此时此刻的行为有何尝不像一个玩笑。
  城楼底下,半城鲜血,半城烟沙。厮杀,嘶吼,决绝混淆一片,耳畔的兵戎交错声覆盖了一切,但不管别人听不听得见,愁眠可以做到旁若无人那般自弹自乐,他身边放着一壶花酿,还是时雨大婚那会南宫惜花送的。
  酒很香,琴很悠,人很美。
  与地下那血战沙场简直格格不入。东陵时雨坐在他身边,带满忧思地看着底下的战争。虽说西国渐渐弱势了下去,但他不能担保东陵初空没有准备后援军队。
  “东陵王,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时雨从心急如焚之间回应道:“什么。”
  “三天之内,你可以看见你所想的那个人。而我,也可以看见他了。”
  “啊??”
  愁眠头也不抬,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七弦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已经嗅到他的气味了。离东国已经不远了哦。”
  底下的血战还在进行,西国的人倒了一批又一批。郁乘风和慕千觞似乎是铜墙铁壁一般,任打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