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无力 作者:苏卿和(晋江2013-01-14完结)





  “卿儿,你可知道,最狠毒的报复是什么样的?”
  “杀了他?”
  “让她爱上你,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卿衣深吸了口凉气,她看着江恨雪。而罢,他收起了笑容,负手站立在山崖边上,看着空中那轮孤月。
  “轩主,你让卿儿怎么做?”
  “到东国去。”
  “轩主的仇人在东国?”
  “我要毁掉东国,让它灭亡。”
  “可……东国乃泱泱大国,卿儿怕一时半会还达不到这种地步。”
  “你若达不到,可以交给另一人去替你达成。无论十年,还是百年。终究能够达成任务的。”
  “这样的任务,必要值得信任的人才安心托付完成。可是,卿儿除了轩主,别无他人可信任。”
  “办法总会有,只看你舍不舍得牺牲。若是我,我会让我的后代去替我完成。”
  卿衣一惊,险些将古琴摔在地。她的脸煞白,看着江恨雪。
  “偷龙转凤这一招你应该也听说过。你大可找个深爱的人许了自己,然后继续将任务完成。”
  江恨雪见卿衣不说话,颤抖着身子,眼里带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叹了口气:“我从不强人所难,你若不情愿我也不作勉强。罢了。”
  “不,我去。”
  江恨雪惊了半响,抬起脸看着卿衣。
  “你别勉强自己。”
  “卿儿自愿。”
  江恨雪看着卿衣,霍然朗声一笑。他轻轻抚摸卿衣的脸说道:“不枉我宠你一番,卿儿,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回忆如梦,卿衣从梦中惊醒,额头大汗淋漓。回过神来,郁乘风的舞剑似乎进入了尾声。胸口不再那么刺痛,她微微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候,郁乘风挥剑在空中挣了个回旋,衣衫舞动,乘风踏云,剑光在月下流转,步子却越发靠近台上。就在卿衣恍然的时候,郁乘风持着剑已经掠到她面前来,铮地一剑下去。
  卿衣手一紧,连连攥紧了衣衫,被时雨握着的那只手则狠狠抓住了他。
  剑锋迫在眼前,就差那么几分。郁乘风停了下来。
  时雨惊得站起了身子看着郁乘风:“你干什么?”
  郁乘风看着卿衣良久,她大汗淋漓,脸上苍白一片。双眼慢慢睁开,唇上失色一片。郁乘风眯着双眼,疑色重重。最后,他还是收起了剑。
  “多有得罪了。”话落,郁乘风将剑回鞘,折过身子走到自己座上,时雨和师月的目光都似乎想把他给杀了。郁乘风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琉璃盏,晃了一晃,仰头一饮而尽。
  卿衣依旧紧紧抓着时雨不放。时雨回过头看着她,她就如被惊弓吓到的兔子,瑟瑟发抖,渴望一个保护的怀抱。
  “别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时雨拍了拍她的手背,卿衣一惊,才醒起自己抓着他的手。她连把手松开,掩在身前。师月连拿出绢帕走上前来,替卿衣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张臂抱住了她。
  “别怕,有我和王兄在呢。”说罢,她抬起脸瞪着郁乘风,“郁乘风,你还不快给卿衣姐姐道歉。”
  郁乘风放下琉璃盏,脸上带了几分赤红。他站起身来走到卿衣跟前,卿衣身子一颤,往师月怀里躲了躲。
  “卿姑娘,乘风粗人一等,方才冒犯,多有得罪了。”
  卿衣站起身子,摇摇头,抱起古琴便说道:“东陵王,师月公主。卿衣见身子有几分不适,先,先行告退。”
  师月眼里有几分不愿意,她看着时雨,时雨无奈说道:“葡萄苑还未修整,今夜你且先投师月寝宫吧。”
  “好啊好啊!!我水仙阁近日才将后院竣工。卿衣姐姐,一会我便带你游玩游玩。”
  卿衣看着时雨,半响又看了看师月,轻道:“卿衣领命。”
  师月似乎等不到宴会结束,她拉起卿衣的手便说道:“既然卿衣姐姐身子不适,我先带她回水仙阁啦。师月先行告退啦。”说罢,师月兴冲冲地拉着卿衣离开了梅苑。郁乘风坐在凳子上,见时雨双目一直看着卿衣远离的背影不放。而罢,郁乘风放下杯子笑道:“有没有突然很羡慕师月丫头?”
  时雨脸上一赤,别开脸去,坐了下来,随手再拿起一个琉璃盏,贴近唇边便推搪着:“胡说什么呢。”冰凉琉璃盏,抬起却没有甘醇的液体流入口中,时雨一个愣神,这竟然是个空杯子。郁乘风在一边笑了,他拿起盛酒的器皿给时雨倒满了酒,暗红色的
  液体在那透明晶莹的容器里晃动着,如大海的波澜。
  时雨的指尖被冰冷覆盖。
  “你为她都已经恍了神,王,莫怪末将多嘴。红颜祸水这一说,千年用在帝王身上是不会有错的。”
  时雨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酒,罢,叹了口气:“我自有分寸。”
  宴席散了,时雨喝得酩酊大醉。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郁乘风无奈扶着他。走出梅苑之后,时雨将随从侍卫全然遣散,独剩他与郁乘风两人。宫廷路万千,他们偏偏挑了小道走着,十月时节,正是木芙蓉开的时候。满院子拢着的木芙蓉,让人猜疑着它舒展开来后究竟是如何姿色。时雨朦胧着眼站在院中,手轻轻捧起一朵木芙蓉细细打量。
  “这木芙蓉更胜牡丹啊,只是名气没有牡丹来得响。”
  郁乘风从不对这些雅致细微的东西入眼,他扶着时雨醉后的身子,看着他醉玉颓山的面容,半响说道:“你不是向来张弛有度的么,怎今儿个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灌醉了。”
  “难得西国送来精湛演出,东国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那是西国用芝麻换了西瓜好不。送一个女人来,活脱脱换走十万大兵,百名医师以及近两倍的军粮。我若是西国王,怕是现在正与众臣笑话你东国主呢。再说,这莫名其妙送来的女人,我看也十分可疑。时雨,我劝你还是少接触为妙。”
  时雨眉头蹙着,放下木芙蓉转身看着郁乘风。
  “你好似很不待见卿姑娘。”
  “我总感觉这个女人大有来头。兴许她的沉着胜人一等,不是随便就能试得出来的。”
  “你这意思,方才宴席上那一剑,你是在试探她?”
  郁乘风点点头:“这个女人身上不光有一种摄人心魂的能耐,更有的是,我怀疑她身怀绝技。说不定她的武功在我之上,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时雨看着郁乘风,片刻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我早听说东国土下有个叫北菱镇的地方。繁华媲美都城,那里最有名的便是北菱人的嘴巴。说书什么的都高人一倍啊。你这回应该是路经北菱镇了吧?看来你也学了不少东西嘛,就是,不似北菱镇那里的人那般厉害,纵使虚无的东西都能说得活灵活现。”
  郁乘风愣住了,时雨说完便迈步走开。过了好半响郁乘风才领悟过来,抬眼时雨只剩下个背影了,他连气道:“东陵时雨,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在编故事!?现在你不信,等你被那女人咬上一口你就知道疼了!!!”
  


☆、第三卷。迷心

  水仙阁里,师月带着卿衣在方竣工的后花园中赏月。那庭院甚为别致,低矮的护栏,临着清澈水塘。宫灯悠悠映着月色,还有挽纱在风中漂浮。如此飘渺就如仙境一样。卿衣弹奏着曲子,师月坐在她身边,整个人都沉醉了下来。
  而罢,卿衣停手,回看着师月:“公主,夜很深了,你该休息了。”
  师月迷迷糊糊仰起脸,看着卿衣那一张清丽秀美的容颜,她摇了摇头:“你不睡,我也陪着你不睡。”
  “我习惯了夜不眠,可公主乃金枝玉叶,受不了这等薄罪。”
  “谁说我受不了,若不是每夜晴尚宫都管着,我怕是每夜都在这后花园里看月亮,捉萤火虫呢。”
  卿衣微微一笑,她仰起脸看着月亮,依旧是又圆又亮。她很欣慰,因为她知道,江恨雪此时一定也在那高高至上的悬崖边上与她看着同一轮月亮。虽然不能陪在他身边,但能够跟他看到同一个东西,那便是最大的满足。
  “哎哟妈呀!”师月突然叫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卿衣好奇,回过脸顺师月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路宫灯由远及近。领头的是一个看似三十多左右的貌美女子,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衫。云发挽起,露出一张干净的脸庞。眉目之间却透出一种让人看之肃穆的神情。
  师月的脸立即愁到了极点,她磨蹭靠到卿衣身边去。女子走到亭子外边收住了脚步。她手规矩地摆放在身前,眼看了卿衣一眼,而罢转移开去。
  “师月公主,已经到了就寝时间了。奴婢方才到公主寝宫,见公主未归,遂前往来寻找。”
  “知道我未归就才猜到本公主有事,没见本公主在会客吗。”
  “夜已深,会客放到明日的花园里更甚。”
  “那就不是荷塘月色了。晴尚宫,你少管我一天也不行吗?”
  晴尚宫的脸顿了一下,语气冷了几分:“奴婢的任务就是督促每位年轻的公主王子。只要我在,就会永远督促下去。公主,请随奴婢回宫就寝。”
  师月脸上一怒,站起身子就喝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做什么用得住你这下人啰啰嗦嗦。本公主今夜就不回寝了如何?你若不忿大可到王兄那去参我一本。反正,你也是喜欢靠参公主王子的本从而换得主子重用的人,不是吗。”
  师月说完这话,心里也颤了一下。她之前从不敢在肃然的晴尚宫面前说这样的话,晴尚宫的脸沉了下来,身子似乎在颤抖。她的眼里忍住了好几种复杂的情绪。卿衣看得见,悲伤与愤怒占了最多。
  晴尚宫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了一会,而罢她吸了口气,睁开双眼,继续用恭恭敬敬的语气说道:“公主,请随奴婢回宫就寝。”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以为王兄赐你金牌你就可以当令箭那般为所欲为了?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拖下去,杖责三十,以示警告!”
  晴尚宫双眼一颤,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师月,而罢说道:“公主,我做错了什么让公主破例处罚?”
  “错在你不将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月白一直对公主别无他心。”
  “好了,你受过罚之后好好回去反思。”师月说罢,袖子一扬,转过身子。侍卫上来,听令将晴尚宫带了下去。随行的宫女皆不敢多言一句。只是她们都为晴尚宫而叫屈。师月公主一向待下人亲切和蔼,加上晴尚宫之前是此后师月生母的宫婢,师月母亲过世前,将年仅十二的师月交托给晴月白,四年来,师月待晴尚宫可谓又惧又敬。
  像今夜这种放肆的话根本不曾有过前例。
  晴尚宫被拖到了水仙阁正院,侍卫将她押在地上,另两侍卫则拿过刀胚子,看着晴尚宫,而罢咬了咬牙,狠狠地打了下去。
  三十杖,不多不少。打得让晴尚宫几乎下不了床。她伤痛的同时,心里更是剧痛不已。
  师月在水仙阁的临水楼台里听卿衣弹琴弹了一宿。天明的时候,两人伏在琴案上睡去。没人赶去打扰,因为已经有了晴尚宫这前车之鉴。
  晌午时分,郁乘风得知师月昨夜怒责晴尚宫的事情,匆匆赶去看晴尚宫。直接她面色苍白跪在地上。其他宫女劝都无动于衷。口中只喃喃重复那句:“我激怒了主子,我该去反省。”郁乘风心中甚为不解,拉过一宫女打听,而罢郁乘风风风火火赶到水仙阁。
  临水亭子里,郁乘风远远就看见师月与卿衣相依而眠。他冲上去,揪起师月的衣衫将她横抱而起。折身边匆匆往晴尚宫寝室赶去。师月从梦中惊醒,见郁乘风抱着自己,她心中一切,脸上羞涩一片。她连连挣扎:“郁乘风,你干嘛呢!!”
  “要问你干嘛才对?晴尚宫向来循规蹈矩,你却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人家三十板子。让人家几乎下不了床。就因为你让她去反思,她忍着伤痛跪在地上思过呢。”
  师月一愣,看着郁乘风:“我,我责罚晴尚宫?什么时候的事情。”
  郁乘风更是一顿:“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不记得了?”
  “话说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露天之外我也不记得了。好奇怪,昨天我明明是带着卿衣姐姐回来,然后跟她一块游园,然后……然后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说呢,师月丫头何时如此放肆目无尊卑了。八成又是那个女人搞的鬼。”
  “那个……晴尚宫伤得不严重吧。”师月小心翼翼地问,郁乘风低下头瞪了她一眼,师月身子一缩,颇为内疚地低下头。
  跑到晴尚宫寝宫之前时,正好碰上了时雨。他看见郁乘风正抱着师月,不住眉头一蹙:“你俩在干什么。”
  郁乘风和师月两人脸唰地一红,师月连忙直起身子欲要下来,又恰好郁乘风此时松了手。师月一下没抓稳,重重摔在地上。
  “郁乘风!!!”
  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