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案之百家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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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月日,施俊在店中求得董真人丸丹药调汤饮之,果获安痊。比及要上东京,闻说科场已散,与小二辞谢老妪回来。又是梅黄麦熟天气,中处乍热难行,缓缓归到家里,将有二十余日。小二先入门,恰值何氏与妖精在厅后饮酒。何氏听见小二回到,便起身出来问云:“汝缘何归得仍迟?”小二答云:“休道归迟,险些主人命亦不保。”何氏问是哪个主人。小二道:“同我赴京去的,又问是哪个主人?”何氏笑云:“尔于路上躲懒不赶行,主人先回二十余日矣。”小二惊道:“说哪里话?主人与我日里同行,夜则同睡,寸步不离,汝何说他先回?”何氏听罢,疑惑不定。忽施俊人得门来,见了何氏,相抱而哭。其妻正诉被怪脱形来迷之事,那妖怪听得,走出厅前喝声:“是谁敢戏吾妻?”施俊大怒,近前与妖相闹一番,被妖赶逐而出。邻里闻之,无不惊愕。施俊没奈何,只得投见岳父,诉知其情。岳丈甚忧,令之具状告于王丞相府衙。
王丞相审状,大异其事,即差公牌拘妖怪、何氏一干人来问,跪于阶下。王丞相视之,果二施俊无二样矣。左右见者皆言:“此除包太尹能明此事,可惜其在边庭未回也。”王丞相唤何氏近前约审之。何氏一一道知前情。丞相云:“尔亦曾验真夫身上有甚证迹否?”何氏云:“妾真夫右臂有黑痣可验。”王丞相先唤得假的近前,令其脱去上身衣服,验右臂上没有黑痣。丞相看罢忖道:“这个是妖怪。”再唤真的验之,果有黑痣在臂。丞相便令真施俊跪于左边,假施俊跪于右边,着公牌取长枷靠前,吩咐道:“尔等验一人右臂上有黑痣者是真施俊,无者是妖魔,即用长枷监起。”比及公牌向前验之,二人臂上皆有黑痣,不能辨其真伪矣。王丞相惊道:“好奇怪,适间只一个有,才问及,便都有了。”且令俱收起狱中,明日再审。
妖怪在狱中不忿,取难香呵起。那瞰海岩下四个鼠精出游,闻得难香,方知五鼠收狱。四鼠商议,便来救之。四鼠乃变作王丞相形体,次日侵早坐堂上,取出施俊一干人阶下审问,将真的重责一番,施俊含冤无地,叫屈连天。忽真的王丞相入堂,见上面先坐一个,大惊,即令公人捉下。假的亦发作起木,着公吏捉下真的。霎时间乱作一堂,公人辨不得真假,哪里敢动手?当下两个王丞相争辩于堂上,看者各都痴呆了。有个老吏见识明敏,近前禀云:“二丞相不知真假,纵辩论连日,亦是徒然,除非朝见仁宗皇帝,经圣旨便明哪个是真的了。”王丞相然其言,即同妖怪朝见仁宗。
仁宗闻此事,亦欲观之,遂降敕宣二丞相入朝。比及二人朝见,妖怪作法神通,喷一口气,仁宗眼遂昏,不能明视,传旨命将二人监起通天牢里,候在今夜北斗上时,定审出那个假的。原来仁宗是赤脚大仙降世,每到半夜,天宫亦能见之,故如此云。真假二丞相既收牢中,那妖怪恐被参出,即将难香呵起,瞰海三个鼠精闻得,商量着第三位来救。那鼠三灵通亦显,变做仁宗面貌。未及五更,已占坐了朝元殿,会百官勘问其事。真仁宗却早出殿,文武官见有二圣上,各各失色,嗟呀道:“哪曾见朝廷里有这等异事?”遂会同众官入内见国母,奏知其事。国母大惊,使取过玉印,随百官出殿审视,端的两仁宗无异。国母道:“尔众臣休慌,真圣上掌中左有‘山河’右有‘社稷’之纹,看取哪位没有,便是假的。”众臣辨验之,果然只有真仁宗掌中有此纹,一个没有。国母传旨将假的监于通天牢中根勘去了。那假的惊慌,便呵起难香。鼠一鼠二闻知烦恼,商量:“鼠五好不分晓,生出这等大狱,事干朝廷,怎得走脱?”鼠二道:“我只得前去救他们回来。”鼠二遂作神通,变做假国母升殿,要取牢中一干人放了。忽宫中国母传旨,命监禁者不得走掉妖怪。比及文武知有二国母之命:一要放脱,一要监禁,正不知哪个是真国母矣。
仁宗因是不决,忧虑屡日,寝食俱废。众臣奏道:“陛下可差使,命往边庭宣丞相回,方得明白,其他人没奈之何。”
上允奏,亲书诏旨,差使臣赍往边庭。宣读毕,包拯闻命,即随天使回朝,拜见仁宗。退于便殿,以妖魔异迹事说知于拯。
拯乃奏:“陛下勿忧,当今圣天子在上,量此妖孽不久当除,容臣数日,务要审理明白,回奏于陛下。”上大悦,赐御酒并金花于拯。
拯谢恩退朝,入开封府衙,唤过二十四名无情汉,取出三十六般法物,齐齐摆列堂下,于狱中取出一干犯罪来问,委的有二位王丞相、两个施秀士、一国母、一仁宗。拯笑道:“内中丞相、施俊未审哪个真假,国母与上位是假必矣。”且令监起,明日牒知城隍,然后判问。四鼠精被监于一狱,面面相觑,暗约道:“包公说道牒知城隍,必证出我等本相,虽是动作我们不得,怎奈上干天怒,其能久隐遁哉?可请鼠一来议。”
众妖遂呵起难香。是时鼠一正来开封府体探消息,闻得是包丞相勘问,笑道:“待我变个包丞相,看你如何判理?”即显神通,变做假包公,坐于府堂上判事。恰遇真包公正出牒告城隍转衙,忽报堂上有一包公在座。包公笑道:“这孽敢如此欺诳!”
径入堂上,着令公牌拿下。那妖魔走下堂来,乱作一处,众公牌正不知哪个是真的,如何敢动作?堂下包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抽身吩咐公牌:“尔众人紧守衙门,不得走漏消息,待我出堂方得上堂听候。”公牌领诺,包拯退入后堂,那假的故在堂上理事,只是公牌疑惑,不依呼召。
只说包拯入见李夫人道:“异怪难明,吾当诉之上帝,除此恶孽。尔将吾尸用被紧盖床上,休得举动,多则二昼夜便转矣。”李夫人疑虑,不允其说。拯道:“我阳数未尽,平素又无诌屈之事,岂有不醒之理?尔但放心毋虑。”李氏从其言。拯取衣领边所涂孔雀血慢嚼几口,拯便死去。那灵魂直到天门。
天使引见玉帝,奏知其事。玉帝闻奏,命检察司曹查究何孽为祸。司曹奏云:“是西方雷音寺灵怪五鼠精走落中界作闹。”玉帝闻奏,欲召天兵收之。司曹又奏:“天兵不能收,若赶得紧,此孽必走入海,为害尤猛,除非雷音寺世尊殿前宝盖笼中一个玉面猫能伏之。若求得来,可灭此怪,胜如十万之天兵矣。”
玉帝即差天使往雷音寺求取玉面猫。
天使领玉牒到得西方雷音寺,参见了世尊,奉上玉牒。世尊开读,知其意,与众佛徒议之。有广方大师进云:“世尊殿上离此猫不得,经卷极多,恐防鼠耗。若借此猫与去,有误是事。”世尊云:“玉帝旨意,焉敢不从?”大师云:“可将金睛狮子借之,玉帝若究,可说要留猫护经,玉帝亦不见罪。”世尊依其言,将金睛狮子付天使而去。玉帝召拯,欲交此兽与行。司曹见之奏云:“文曲星为解东京大难,不辞一死来此,这兽不是玉面猫,枉费其功。望圣上怜之,取得真的与之而去。”玉帝允奏,复差天使同拯来雷音寺走一遭,令恳世尊求取。拯随天使来西方见世尊,参拜恳求,初则世尊不允,有大乘罗汉进云:“文曲星亦为生民之计,千辛万苦到此,世尊以救人为心,岂不念是哉?当借之与去。”世尊依言,便令童子取过宝盖笼。拯见笼内一兽,端的异宝:眼吐金光焰,脚舒铁爪坚。
满身花锦色,吼叫撼山川。
世尊取出灵猫,诵偈一遍,那猫遂伏身短小,付与拯,藏于袖中,又教之捉鼠之法。拯拜辞世尊,同天使回见玉帝,奏知借得玉面猫来。玉帝大悦,命太乙天尊以杨柳水与拯饮了,其毒即解。比及天使送出天门,拯于床上醒来,已死去五日矣。
李夫人甚喜,即取汤来给拯饮了。拯对夫人道知:“于西天世尊处借得除怪之物来,休泄此机。”夫人道:“于今怎生处置?”拯密道:“尔明日入宫中见国母道知,择定某日,南郊筑起高台,方断此事。”夫人依命,次日乘轿进宫中,见国母奏知。国母依议,即宣狄枢密吩咐:“南郊筑台,不宜失误。”
狄青领旨,部军兵向南郊,按仪式筑起高台完备。拯在府衙里吩咐二十四名雄汉,择定是日前赴台上审问。哄动东京城军民,哪个不来看包公判此异狱。
当日,真仁宗、假仁宗,真国母、假国母与二丞相、二施俊都立台下,文武官摆列两厢,独真包拯在台坐定。那假包拯尚在台下争辩。将近午时,拯于袖中先取出世尊经偈念了一遍,那玉面猫伸出一只脚似猛虎之威。闻鼠起,眼里吐出一道金光,号咆飞下台来,先将第三鼠咬倒,却是假仁宗。二鼠露形要走,被神猫伸出左脚抓住,又仲右脚抓了那鼠一,放开口一连咬倒。
台下军民见者,齐呐一声喊。那假丞相、假施俊二鼠变身走上云霄,神猫飞上,咬下一个,是第五鼠,单走了第四鼠。那玉面猫不舍,一直随金光追赶去了。台下文武官见除了此怪,无不喝采。包拯下台来,见四只大鼠约长一丈,手脚如人,被咬伤处尽出白膏。拯奏:“此尽人精血所成,可令各卫军宰烹食之,能强筋力。”仁宗准奏,敕令军卒抬得去了。
仁宗整驾入朝,文武各拜贺,仁宗大悦,宣拯上殿面慰之云:“夫人奏知,朕多亏卿勤劳,决断此怪,卿真天人也。”拯顿首奏:“皆托陛下洪福。”上设宴款待文武,命儒臣略纪其异。拯饮罢,退回府衙。发放施俊带何氏回家。仍得团圆。而后何氏只因与怪交媾,受其恶毒更深,腹痛莫忍,施俊取所得董真人丸药饮之,何氏乃吐出毒气而愈。夫妇感慕包公之德,设牌于家,不烦旦夕拜祝之矣。此段公案名《五鼠闹东京》,又名《断出假仁宗》,世有二说不同。此得之京本所刊,未知执是,随人所传。
第五十九回 东京决判刘驸马
断云:
背义之人刑不恕,有仁之子受皇恩。
从来布施天昭报,持饭与老僧善人。
话说登州管下有一地名市头镇,居民稠密,人家并靠河筑室,为恶者多,行善者少。惟有镇东崔长者好善布施,不与人争。娶妻城里张和卿之女张氏,性格温柔,治家勤俭。生一子名崔庆,年十八岁,聪明特达,耽嗜诗书,父母惜如掌上之珠。
忽一日,有一老僧来其家抄化,值崔长者不在,适张氏出来见问:“僧人从何而来?”僧人答云:“贫僧是五台山云游僧家,闻府上长者好善,特来化斋饭一餐。”张氏无厌色,即着老妪于厨下整顿斋饭出来款待僧人。僧人食罢斋饭,便问:“长者在家否”张氏答道:“员外上庄,过数日方回。”僧人曰:“贫僧有句话禀知,虽待长者回来。”打个问讯径去。过数日,僧人复来问:“长者回否?”张氏于帘子里应道:“尚未回。”
又待之斋饭而去。一连如此数遭不遇,其张氏待那和尚无厌。
僧人自谓:闻说崔宅好善,果不虚传。次日以来探候,恰值崔长者在庄所回至家里,见一和尚睡于凳上。长者人见张氏,张氏道知:“数日前有远处和尚来家,要见员外一面,道有甚话说。”长者云:“莫非外面凳子上睡的那和尚是也?待他睡醒见之。”一伏时,和尚睡醒,舒手摩额,口诵一偈云:
佛法无边大,何如积善功有人知此意,福境不难通。
念声才罢,那崔长者整衣冠出,延那僧人入中堂坐定,纳头便拜,道:“有失款迎,万勿见罪。”那僧人连忙扶起云:“贫僧不识进退,屡次扰于尊府,特候员外见一面,连数回造候不遇,正恨没缘,今得参见,足慰所望矣。”长者大悦,便令作斋食款待僧人,极其丰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