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笑傲江湖
那一刀,真的只是一刀?吴天德已越到他们身后,那山一般的压力消失了,四名武士嘘了口气,刚刚想转过身子,忽然嚓地一声,胸前的藤甲竟然裂开了……。他们最后看到的,是刺目的阳光、天,似乎在转,然后……便踏入了永恒的黑暗。
那一刀,是吴天德极据田伯光反手刺伤天松道长的一记快刀,融合了莫大先生奇正相合的幻剑招式,在天雷霹雳下霍然领悟的,虽然尚未臻完美,已具有莫可抵御的威势。这正是吴天德在雷雨中自悟的天得一刀,在这威力无俦的一刀反攻下,那四人八刀,只有一刀在他的腰畔划过。
远远的,倭寇首领距吴天德尚有十步之遥,和他有若实质的目光一对,却砰然一退,双膝发软,这时候,吴天德身后的四名武士,才仰面倒下。
正欲前掠的吴天德,身形忽然一顿,目光闪过那倭寇首领,注视着他身边身材颀长的另一个和服武士,眼神先是疑惑,继而惊讶,最后变成了熊熊的怒火。
倭寇头目雾隐雷藏,曾是倭国南朝诸候聘请的十大高手之一,南朝诸侯兵败,雾隐雷藏流落海上,渐渐聚拢起一些内战中的败将残兵、海盗、商人及破产农民,成为一方倭寇首领,以八幡大菩萨为旗帜,屡屡侵犯中原,悍不畏死,但这一刻,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惊惧,以致根本没有注意到吴天德注视身边刚收服不久的年轻武士的目光。
那一刀,那无可匹敌的一刀,太熟悉了。
望着吴天德的身影,衬着背后灿烂的阳光,就象神祗一样不可逼视。雾隐雷藏恍忽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也是在海边,也是背对天上的烈日,看着那攸然跃起的身影、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那一年,他才十六岁。
那个人,是雾隐雷藏心中永远的神祗:宫本武藏。那一战,是宫本武藏名震天下的一战。扶桑兵法大家佐佐木小次郎的“飞燕斩”专门搏杀半空之物,而宫本武藏当时却偏偏凌空跃起,用这挟天地之威、无可抵御的一刀,破了佐佐木的‘飞燕斩’,将他斩于刀下。
雾隐雷藏简直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这个人是谁?怎么竟然使出这一刀来,天下间,除了宫本武藏,还有谁,能使出这样的一刀?
一瞬间,雾隐雷藏心思电转,忽然想起宫本武藏曾经收过六个徒弟,其中得其真传的,是西园寺真惠。西园寺真惠,天生聋哑,却是习武的奇材。宫本武藏归隐之前,将自已一直珍藏的一件信物赠于真惠,表示由其继承自已的衣钵,此事引起其他弟子的妒恨,以致西园寺真惠十多年前就已不知所终,有人说他已死于同门的暗杀之下,也有人说他已漂洋过海,远渡重洋。莫非,这人便是……
此时,吴天德已经认出那个长着一撮小胡子的人,这人竟是田伯光。一认出他来,吴天德心中大怒,做一个淫贼固然不可原谅,做一个出卖祖宗、投靠倭寇的汉奸,就更加罪该万死了。
他心中恨极,大步向田伯光走去,田伯光站在雾隐雷藏身后,朝他瞪着眼,脸上就象抽筋儿似的,也不知想说什么。
雾隐雷藏身后八名武士见势齐齐举刀在手,就在这时,吴天德腰间被划破的衣衫被海风吹开,裹在里边的袈裟掉在地上,被风吹开,虽然袈裟的颜色已呈暗红色,但仍然看得出是一件袈裟。
四周的倭寇们都盯着那件袈裟看,矮冬瓜雾隐雷藏自然也看见了。吴天德捡起袈裟,塞回怀里,再一回头,只见那倭寇头目忽然双膝跪地,一个头结结实实磕在沙滩上,然后仰起脸,咕噜了一长串洋话,满脸崇拜的表情,眼神儿亮晶晶的,好象看见了他亲爹一般。
吴天德听得是蛤蟆跳井,除了不懂还是不懂。旁边那些海盗们听了却一阵惊呼,纷纷趴伏在地,一时间整个海滩上趴伏一片,那跪姿就象一堆癞蛤蟆儿。
田伯光听了雾隐雷藏的话,五官都揪在一起,心里替他一阵难过,这……这也太扯了吧?吴天德是宫本武藏的嫡传弟子西园寺真惠?
雾隐雷藏跪在地上,又说了几句话,眼巴巴望着吴天德,神态极是虔诚。原来宫本武藏少年之时,杀人无数,无恶不做,后来被一位高僧擒去,囚在自已的天守阁中,让他披上袈裟做苦行僧,参禅悟道,后来宫本武藏竟然顿悟天道,彻悟前非,从此后屏弃一切情爱贪欲,苦求武道至理,终成一代宗师,他传给西园寺真惠的信物正是当年在天守阁中所披的袈裟。
能使得出和昔年宫本武藏如此神似的一刀、又在身上藏了一件袈裟,这个满脸胡子的汉子不是日本第一大兵法家宫本武藏的真传弟子又能是谁?雾隐雷藏心想:传言不虚啊,西园寺真惠果然远渡重洋到了中土。
田伯光看吴天德站在那儿发愣,再顾不得担心他那神如其来的一刀,连忙走上前来,叽哩咕噜大声说了几句倭语,然后低声道:“吴兄,回雁楼一别,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见吴天德要张嘴说话,田伯光急忙使了个眼色,点头哈腰地凑近身来,悄悄道:“别作声儿,那倭鬼把你当成倭国一个大人物了,那个大人物是个哑巴,你不要出声”。
看看田伯光的神色不似作伪,想想自已所知的田伯光虽然行为下作,倒也确不象是这么无耻,于是一向大嘴巴的吴天德只好乖乖闭上了嘴。
田伯光回头向雾隐雷藏说了几句话,雾隐听了欢天喜地的哈依一声,爬起来向吴天德鞠了一躬,兴冲冲地指挥群盗向三桅大船上装运抢劫来的货物。
吴天德瞪了田伯光一眼,道:“田伯光,你在搞什么鬼,怎么和倭寇混在一起?你竟然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来,吴某只凭这一把刀,照样也能摘了你的项上人头”。
田伯光苦笑一声,道:“吴将军,你在衡山县大骂天下群雄、智灭青城一派的事早已传遍天下了,天下间做官儿的在官场藉藉无名,却在武林中这样威名赫赫的,你算是古来今来头一位了,想不到在这儿也遇得到你,不知你可见过了丁总兵?田某就是受他所托,潜入倭寇之中,配合他扫荡群寇的”。
吴天德一呆:“什么?丁纪桢总兵要你帮忙消灭倭寇?”,神色之间甚是怪异,心想:这小子是个大大的淫贼,那丁纪桢是官场上的人,怎么和他拉上关系的?莫非两人都是同好?
田伯光尴尬地一笑,叹了口气道:“不怕吴将军笑话,田某和丁总兵……本是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哥们儿”。
吴天德头更晕了,奇道:“甚么?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田伯光眼角一扫,看见雾隐雷藏已经将劫掠来的货物装得差不多了,鬼头鬼脑地站在远处,不得西园寺大人的召唤,不敢过来,忙一边动着手势,好象在和吴天德打着手语,一边快速地道:“来不及多说了,你只管装哑巴,待会儿上了船,凡事看我眼色行事”。
吴天德吃了一惊,道:“什么?你要我上船随倭寇而去?”田伯光看他一脸的戒意,忍不住跺脚道:“你还信不过我么?现在丁总兵在福建扫荡海寇极见成效,这些倭寇现在日子不好过,田伯光要想逍遥,断不会来和他们掺和在一起。”
他古里古怪地一笑,道:“刚刚他们对你顶礼膜拜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们把你当成了倭国失踪十余年的一位高手,决不会对你不敬。丁总兵现在宁德荡寇,顾此失彼,如果你肯帮我,一定可以将此地海寇剿灭。早除贼寇,福建百姓少受不少祸害呀”。
吴天德定定地瞅了他一会,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好,我就信你一回,为善为恶,全在一念之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田伯光大喜,道:“好,上了船之后你不要让他们缠着你,我再和你细谈”,说着转身奔到雾隐雷藏身边,用倭语告诉他,西园寺大人已经决定和他们一起离开,雾隐一听喜得手舞足蹈,连忙毕恭毕敬将吴天德这位活祖宗请上船去,拔锚起航,田伯光上船才见这艘船上穿藤甲的武士竟有百人之多,若是人人都有被他杀掉的那四个人的实力,那这雾隐的真正实力确也不可小觑了。
将吴天德请进船舱,雾隐雷藏大现殷勤,他见田伯光的手语似乎吴天德看得明白,便请他向吴天德讲解自已的意思,过了会儿,田伯光向吴天德使了个眼色,吴天德会意,打了个哈欠,坐到船舱里的矮榻上。
田伯光对雾隐嘀咕几句,雾隐连忙起身施礼,退了下去。田伯光四下看看无人,连忙掩好房门,凑到吴天德面前道:“田某现在在倭寇里叫服部千雄,我且向吴将军讲讲这股海盗的情况,到了龟岛,咱们再见机行事”。
吴天德怔道:“龟岛?”。田伯光道:“正是,那岛在福州外海几十里,岛上本来最多龟鳖,是以渔民们称之为龟岛,现在被这股倭寇占据,刚刚这人叫雾隐雷藏,就是龟岛头头”,望了望吴天德脸上古怪神色,田伯光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时两人忍不住怪里怪气地笑起来。
两人细细谈了一会儿,倒让吴天德听了一个蛮传奇的故事。原来,田伯光是福建一个叫忠门镇的地方的人,和丁纪桢从小便是一对儿偷鸡摸狗的痞子,整日里偷鸡摸狗,田伯光是个孤儿,那丁纪桢的父亲却是个读书人,儿子这样不争气,让他又气又怒。
有一次邻居找上门来告状,说他儿子又在外面闯祸,老秀才气得爆跳如雷,儿子回了家,便拖他到祖宗牌子前跪下一顿家法,丁纪桢被打得吃不住劲儿,和父亲厮打起来,拿起一把菜刀吓唬父亲,不料一时失手将父亲右手四根手指都切了去,看见闯了大祸,丁纪桢吓得连夜逃离家乡,不知去向。
田伯光剩下一个人,继续混了两年日子,开始给渔民帮工混口饭吃,有一次救了一个浑身是伤、溺水欲毙的倭国人,那人天生聋哑,田伯光虽然是个痞子,却颇讲义气,居然一直照料那个残废,后来那倭国人便比比划划告诉田伯光要传他功夫,田伯光在他手里吃了几回亏,总算知道这聋哑人居然是个武术高手,虽然言语不通,但是在他比比划划的指挥下,田伯光竟随他学了一身功夫,练成了一手快刀。
又过两年,那场漫延数省的大瘟疫爆发,那聋哑人也在瘟疫中病死,吴天德便按他死前的意思,将他火化了,带着一罐骨灰东渡扶桑,将他送回彼国。在那里又住了两年,学会了倭国语言。
田伯光本是个不良少年,在异国他乡,道德约束感更差,就干起了采花勾当,回到中土后食髓知味,恶习不改,才在武林中闯出个‘万里独行’的诨号来。
再说丁纪桢,离开家乡后,身无一技之长,便参了军,没几年因为海寇偷袭时救了一个大官儿,那人后来升为提督,丁纪桢便也步步高升、官运享通,后来做到偏将,便衣锦还乡置房买地。
丁纪桢是家中独子,他一走,老父气急攻心,病榻缠绵,几年功夫,家产败光,丁纪桢回到家乡后虽将老父接到家中来住,却让他住在柴房中,时而斥骂老父,也不以为耻。
一日,丁纪桢醉酒,劫掠的海盗冲到镇中,见他家颇大,便冲进来抢劫,丁纪桢老父听说急忙赶到儿子房中,正有一个倭寇挥刀去砍他,老父举手去拦,左手也被砍了下来,这老人一急,急叫“我儿快走”,冲上去用口咬住刀背,死不撒口,丁纪桢趁机被一个亲兵扶上马背逃出镇去。
等丁纪桢带了兵杀回忠门镇,老父已被海寇砍死,丁纪桢跪在地上,向着老父尸体磕头,泪尽继之以血,跪了一天一夜,才将父亲遗体安葬了,从此对敌极狠,每遇倭寇必歼之而后快。
田伯光那日被吴天德一番痛骂,奔出去后失魂落魄,不知不觉回到家乡,见到了当年的难兄难弟,也不敢说出自已这些年不堪的行为,后来知道他扫荡倭寇,田伯光便自告奋勇,跑来卧底。
有了他的内应消息,丁纪桢才在宁德截住了一支倭寇,目前已将他们团团围困了起来。
听了这些事,吴天德感慨万分,英雄不怕出身敌,丁总兵是地痞出身,这田伯光,居然会跑来为百姓冒险效力,实在叫人意外,还有自已,一个厨子,现在居然拥有这些多姿多彩的经历,说出去,有谁会信呢?
船行至少一天一夜,到了一处海岛,海岛四周暗礁密布,不易靠近,只有一条水道可过,踏上海岛,沙滩上果然许多乌龟趴在那儿晒太阳,见了众人也不躲。吴天德看看雾隐船上走下一百多只……个藤甲武士,再看看那些乌龟,相映成趣,果然千古奇观。
这些倭国内战的残兵败将、破落商人、家传海盗们都是拖家带眷住在岛上,不去抢劫时,倒象一个岛上渔村。吴天德装作不愿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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