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笑傲江湖
任盈盈提剑站了起来,只觉心口怦怦乱跳,脚下发虚,低头看自已身子,虽然左臂裸露,但身上的衣裳倒完好无恙,只是那白衫被水湿了,沾在身上,灯光下肉色沾衣,微带绯红,任盈盈涨红了脸,又慌又乱地安慰自已:我衣裳完好,那狗贼定是还未得手。怜花公子伏欹哪里去了,自已身上怎么湿成这样?
一眼望见地上丢着个铜盆,忽地一个念头涌上心来:莫非那吴天德不是……不是要对自已不利,他……他是在救自已么?是了,他是华山剑宗弟子,正派门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可是……可是若是正派门人,他怎地又自承和蓝凤凰那两个女人勾勾搭搭?
任盈盈一边想着,一边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这客栈大门开着,夜间小二们也都休息了,竟然无人知晓客房内发生了这许多事故。
吴天德落入水中,被激流一冲,顺水卷了下去。这一剑刺入肺腑,深入数寸,伤势颇深,虽然失血过多,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深知若是就此晕过去,那便要永远沉尸河中了,于是一手紧紧按住胸口,浪涌风急处他便屏住呼吸。也不知漂出多远,河面变宽,水势变缓,吴天德被水流冲至岸边,他歇了会儿,手指插入岸边黑黑的松软淤泥中,挣扎着爬到岸上。
岸上好大一块麦田。吴天德体力极弱,竟是站不起身来,勉强将身子向上一翻,压倒一片麦穗,他急促地呼吸几下,只觉喉中气喘短急,他抓起一块黑泥,堵在胸口,失神地望着满天星月。
四野寂寂,蛙叫虫鸣,轻风吹过麦田,传来阵阵成熟的麦香味。难道,自已今日要死在这里么?吴天德咳了一声,血从嘴边渗了出来,剑已刺入肺腑了?自已动都动不了,难道今日要横尸于此了么?
他苍白着脸苦笑一声,今日救人居然把自已的性命这样莫名其妙地搭了进去,说不定临了还被那姑娘当成一个淫贼。
天上的星星好低啊,还有那圆圆的明月,星星眨着眼,朱静月甜甜地笑声在耳边梦幻般响起:“天哥,你啊,快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整天往山里面跑?等孩子出生了,你就天天带着他去山里玩好了,我也乐得清闲”。
眼睛有些湿润,朦胧地望着那星光月色,连那满天的星斗也都朦胧起来,曲非烟那娇美的身影儿浮现在湛蓝的夜空中出来,她仿佛正反手抱住自已,贴在自已胸口温柔地呢喃道:“天哥哥,人家好喜欢这么陪着你。伴着这满天的霞彩,和你相依相偎在一起……”。
他在濒临死亡的时刻忽然那样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一幕幕闪现在他的脑海中:在周王府与朱静月第一次的见面、衡山上救下仪琳、带着兵救下刘正风一家,杀死倭寇首领鬼丸十兵卫……来到华山隐居……
吴天德忽然恍恍惚惚地想到:这发生的一幕幕是那样熟悉,可是和自已早知的故事却又件件不同,是因为自已来到这个世界后才改变的?还是那位作家也只是凭着些残缺不全的资料写出了这个故事,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无论如何,自已经历的一切显然与那个故事并不相同,在这个世界上有自已的存在,有自已的爱人、有自已的孩子,这不是笑傲江湖的世界,而是他生存的、真实的世界。
“不,我不能这么死,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我有妻子,有未出世的孩儿,我一定要活下去!”,吴天德低低地告诉自已喃喃低语着,又急促地低咳几声,手缓缓垂了下去,一只手浸在水中,凉凉的河水冲刷着手上的泥土。
凉意让他又清醒了些,那只手慢慢握紧了起来。蛙声连绵,催人欲睡,那风轻轻地吹拂着麦田,似也带了些温柔的感觉。
第五卷 再入江湖 第44章 仪琳
又是星月夜,吴天德记不清已在死亡边缘挣扎了多久了,五天还是七天?那一剑刺伤了内腑,坠入河中后又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他,若不是凭着深厚的内力支撑着最后一口气,早已一命呜呼了。
昨天下了一场秋雨,绵绵的雨丝落在身上,现在他的身体已半浸在冷冷的积水中。这几天吴天德饿了,就扯一把麦穗,渴了,就喝一口浑浊的河水,苦苦支撑着越来越衰弱的身体。
他曾想过挣扎着爬到路上去,或许会被农夫看见,但是伤口深入肺腑,略一挣扎口中就溢出鲜血来,弄到现在,他即使想挣扎,也已没了力气。现在又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躺在那儿动弹不得,要不是还有那悬丝般的一点气息,分明就已是一个死人了。
两只青蛙从他的身上跳过去,跃入了田中。吴天德的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此时他略略醒了过来,失神的双眼呆滞地望着天上的星辰,和那如钩的一弯月牙儿,这星空还能看多久?今夜的星星这么亮,是在为自已送行么?
呆呆地望了半晌,他忽然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直到了近处。吴天德听到,心中一阵狂喜,颤抖着双手抓紧了地面,想要挣扎着喊一声,可是喉咙哽得紧紧的,嘴唇犹如垂死的鱼儿张合了半天,隐约吐出了一点声音,那声音竟是连自已都听不清。
吴天德心中焦急,若是不能惊动那人,这唯一的求生机会便要失去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他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象那人拨开麦子,向自已方向走来,惊动起来的青蛙纷纷跳起来,一跃一跃的,有的直接跳到吴天德身上,再纵跳过去,跃入水中。吴天德激动得几乎晕厥过去,再近些……再近些……,这里是半人多高的浓密麦田,如果不走到近处,便是白天也看不到躺在里边的人,何况是这样的夜晚?
脚步声停下了,吴天德眼前一黑,一颗心忽地深深沉了下去,仅仅咫尺之遥……,为什么上苍给了我一个生的希望,却不给我生的机会?自已无力移动,如果那人只是夜间经过,在田中方便,那便是眼看着救命的菩萨来而复去了。
吴天德嘴唇哆嗦,一颗心正如坠冰窖,忽地又是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响亮的嗓门在沉沉夜空中响起来:“仪琳,仪琳……,唉,这孩子,和她娘的脾气一样倔强,我又没说不去找那小子,有他两个老婆在手里,他早晚会来恒山的嘛。要依着我,那小子三心二意,早把他……咳……仪琳,你在哪里啊?”
那人边唤着,边向远处走去。天呐,那声音是……不戒和尚,吴天德曾被他耳提面命,传授了一下午为人夫的学问,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声音?这人竟是不戒和尚,那刚刚藏进麦田里的难道是……仪琳!?
吴天德心中一阵激动,正要拿出吃奶的劲儿弄出点声音来,忽然听到头顶朝向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爹爹,孩儿知道你是疼爱我,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唉……爹爹呀,你用计骗走了吴大哥的夫人,他心里不知有多焦急,朱姐姐和非烟妹妹都比女儿美貌百倍,孩儿怎么及得上人家?
再说,孩儿已经身入空门,只因那日在衡阳被令狐师兄和吴大哥救了,才一直感念他们的恩德。我看吴大哥虽然样子看起来粗鲁得很,却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那日……那日教训田伯光那番话,和佛祖普渡世人的真言一样灵验,竟然便这么说动了那个恶贼再也不做坏事,我在你面前常常提起他,只是佩服他罢了。
他是个大英雄,还是个大将军呢,我……我一个小尼姑,皈依佛门之后,便当六根清净,再受情缘牵缠,菩萨是要责怪的,孩儿就算真的喜欢了他,又怎么……又怎么可以去做他的……,唉,现在月儿姐姐和非烟妹妹一定在恨我……”。
“糊涂爹爹呀……你让桃谷六仙去抓吴大哥,怕他们糊里糊涂办不成事,又威胁田伯光去骗了他夫人,你叫孩儿以后怎么有脸再去见他?吴大哥……是个对心爱的人极体贴的男子,你说在他书房里留下了字条,怎地我们在华阴县里等了一天一夜都不见他来?”
吴天德听的呆了,他万万想不到朱静月、曲非烟二人是被不戒和尚拐走的。田伯光一直和自已称兄道弟,他去扯个谎儿,骗朱静月二人下山,再也容易不过。猝不及防之下,要擒住她们,又有何难?可是,仪琳说他在自已家中留下了字条,自已也曾去书房看过,什么也不曾见到呀。
知道朱静月、曲非烟落在不戒的手中,吴天德一直焦急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自已来华山隐居,田伯光当然一清二楚,难怪不戒居然找上华山来……此时他也不及去想田伯光怎么又和不戒走到了一起,只是一听二女平安无事,心里便踏实了好多。
只听仪琳又叹气道:“你掳了吴大哥的夫人,却害得吴大哥不知去向,咱们一路打听追到附近,只听人说曾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却始终找不到他。你寻得不耐烦叫我回恒山等他,爹爹呀,孩儿是个出家的女尼,如果吴大哥一怒找上恒山,你叫孩儿哪有脸面去见师父和师姐们?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吴大哥,向他说对不起,请他将夫人先接了回去,不然吴大哥找不到月儿姐姐和非烟妹妹,一路追到江南去,还不急出病来,若是那样,孩儿不但没脸再回恒山,更无颜再去见他了。”
“爹爹,你先回恒山吧,孩儿……自已去找吴大哥,唉……吴大哥……”,她仰起脸来,痴痴地望着星空,远远的天际里似乎刚刚有一道流星划过,仪琳不期然地想起去衡山县的路上,在山神庙下望着流星许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星空月色,吴大哥在身边温柔地安慰自已说:“你这样可爱,观世音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无论你许了什么愿望,天上的神灵都会让你梦想成真”。我许的愿,神灵真的会保佑我梦想成真么?我……我心中的愿望到底是甚么?
仪琳痴痴地望了半晌,慢慢站起了蹲伏的身子,吴天德知道只要她抬腿走开,自已就真的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那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可是他心中焦急,干哑肿胀的喉咙就是发不出声音来,心中一急,他用尽全身力气用手掌拍了下身边那洼积水。
水洼被拍,哗啦一声,虽然力弱造成的声音不大,但仪琳就站在两米开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吃了一惊,叫道:“是谁?”,顿了顿,心头怦怦乱跳着,颤声又问:“有没有人在哪里?”。
仪林脸上发热,不知是不是有人藏在那儿听到了自已的心里话。她从小没有见过母亲,父亲又总隔一段时间就到处去寻找她,一个女孩儿家有了心事无法对人提起,慢慢养成了在无人处把心事诉说给空山树鸟倾听的习惯,每次说出了心事心里都好受许多。
今日在这里无意中说出了这么多心事,若真是被人暗中听到,岂不羞也要羞死?又听到河中流水声音,只盼是条鱼儿激起水花,等了半晌,听到又是哗啦一声,比方才声音还要小些,便鼓足了勇气,提起脚跟走了过去。
今夜天空只是弦月,光线微弱,亏得她眼力好,拨开一片麦子,便见前边麦田压倒了一片,一个黑呼呼的人躺在那儿。这两日吴天德在泥水中挣扎,弄得一身污泥,身下松软的泥土压得比别处深些,已积了一洼雨水。
仪琳见果然有人藏在那儿,又羞又怕,可是心事被人听到,如果不看到这人面目,仿佛心底里总象是被不知道的人偷去了什么,又是恐惧,又是慌乱,她又唤了两声,只见那黑影儿手臂微微动了动,便再无声息,心想:“这人是受了伤么?”
也顾不得此处地上一片稀泥,她踮着脚尖走到吴天德身边,蹲下来仔细察看,只见这人躺在那儿,身上脸上都是泥巴,伸手一摸,湿漉漉的,仪琳心中害怕,但是她生性善良,见这人躺在这儿,也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患了重病,恻隐之心顿起,便鼓足勇气柔声唤道:“你……你是什么人,听得到我说话么?”
吴天德喉中嗬嗬尽力发出些声音,仪琳听他喉间发出咕咕噜噜的轻微声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伸手在他额上摸了一下,只觉触手滚烫,不由吃了一惊,暗想:“这人果然重病在身,出家人慈悲为怀,我既然见了,怎么也要救他”。
可是这人虽然萎顿在地,身形倒是健硕,仪琳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好去抱他?伸手拉着他手臂想扶他坐起,这一拉牵动伤口,吴天德不由闷哼一声,仪琳听见他声音,心中不由惭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人分明病得不轻,我怎地还拘泥于男女之别,真是愧为修行的方外人了”。
想到这里,仪琳凑过来将手揽在他背下,用尽力气将他扶了起来,吴天德站都站不稳,大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仪琳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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