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7-银狐之劫
罩,一会儿戴上,一会儿拉下地折腾,已经被撕破了一个口子,离开飞机前被他丢在了飞机座位上。看来广播和电视中说的不错,北京确实有着某种临战的气氛,“非典”的恐惧正悄悄地由南向北袭来,他不禁有点害怕。不过中国这么多人口,怎么可能就感染到我呢。
林浩看他和潘晓虹都未戴口罩,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和大无畏也早已甩掉了口罩,这样更有了某种宽松的气氛。只有驾驶员戴着口罩。默默地开着自己的车。打开车上的收音机,座车中响起轻松愉快的曲调《让我们荡起双浆》,使车内气氛轻松融洽。奔驰车拐进南小街进入新拓宽的平安大道,在和平宾馆门口停下。林总抢先一步跨出车子拉开车门迎他下车。潘晓虹已先去服务台领了他的房间钥匙,他们为他安排了一个八层楼上的小套间。
客房外间摆放着一圈沙发,地上铺着粉绿色的地毯,垂着流苏的落地窗帘也是粉绿色的,显得很温馨。洁白的墙上挂着油画,是仿俄罗斯风格的。像是克拉姆斯珂依的名画《月夜》。那片月色朦胧的湖畔笼罩着银灰色的月光,恬静的夏夜,风轻花香,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美丽少女独自坐在湖畔的长椅上。水中漂浮着洁白的睡莲和墨绿色的菖蒲。迷蒙的月光洒满园林,恍若仙境。此情此景使他想到自己的故乡和留在家乡的姑娘。这画有点意思,他若有所思地走进小小的卧室。一张席梦思床,干净而简洁。他很满意地把大拖箱塞进了大壁橱。
他洗漱完毕,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潘小姐催他到二楼餐厅用早餐。他无奈地笑笑,心想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再简单地用一点吧。他心中这么想,就跨出了房门,穿过静静的走廊进入了电梯。
下到二楼,来到了西餐厅。西餐厅的客人不多,显得有点冷清,也许是已过了早餐时间,也许是“非典”的威胁,使客流量明显减少,总之站立的服务员比用餐的客人要多。透过餐厅的玻璃,他们可以看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行色匆匆的自行车流和空车驰过马路的出租车。还好这餐厅是自助餐,他也只是胡乱地吃了两片面包,喝了点牛奶,就推说要办事,把林浩和潘晓虹打发走了。
临别之前林浩说:“殷哥,下午五点三十分我叫陈师傅来接你,我们给你接风,中午你招待客人就在餐厅签你的房号,我来结账。”交待完毕这一切,他带着潘小姐告辞了。
潘晓虹和他挥挥手,甩给了他一个媚眼,意味深长地笑着。她随着林浩高大壮硕的身躯离开了宾馆,钻进了停在宾馆门前的奔驰车。他看到林浩用手在她钻进小车的一刹那拍了拍她那丰腴的臂部,他意味深长地也笑了,仿佛领悟到了什么。
回到客房,他给常经理挂了个电话。常经理告诉他,现在总部气氛有点紧张,大餐厅已经不开伙了,每天把饭送到了各个楼层,凡有感冒发烧的一律先休息。凡在总部办事的一律在楼下会客室接待。
常经理在电话里笑着说:“简直是草木皆兵。这样吧,待会儿我到宾馆来看你。”
服务小姐来送茶水。他泡上一杯茶,换上拖鞋,脱下外套,斜倚在席梦思床的被褥上,想着心思。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说是来消毒。喷了一阵消毒水,整个客房就有点像是病房了。他想,看来这北京确非久待之地,明天就得离开,于是他用电话订了次日上午十点五十分的返程机票。这样他才静静地捧着茶杯等常经理的到来。
倚在被褥上,就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但也不能真睡,因为马上那个姓常的女人就要来。想到这个常经理也是个人物。十八年前,常经理是北京郊区一社办服装厂的团干部,担任着工厂业余舞蹈队队长。总公司组建时装队,她来应聘,她那颀长惹火的身材,东方美女般的脸型,特别当她训练有素地迈着猫步,就有点职业模特的风韵。再加上她在走台步时不断地用自己的美目和坐在台下的赵副部长兼赵副总经理交流,一下子就吸引了赵副部长的目光。赵指着她说,这人我要了。她就被带进了城,进了总部的白天鹅时装表演队。常小姐在厂里当过团干部,有点组织才能,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天生丽质,聪明伶俐,一经点拨,就心领神会,不久就当上时装表演队的队长。她带领的十几个小姐妹,经名师指点,从走台步,练身段开始,渐渐由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她还自修了大学课程,拿到了大学文凭,前几年带职攻读服饰管理硕士课程,拿到了硕士文凭。时装队草创时期,姑娘们个个浑身不脱土气,五年以后从外形到气质、技巧已和专业水平不相上下,也算是和国际接上了轨。白天鹅可以到广阔的空间展翅翱翔了。由赵副部长率队到维也纳参加了国际时装模特大赛,一举夺得团体金奖。常杜鹃个人还拿了一个单项奖,成了大赛的时装皇后。几年后,她也成了副部长秘书,找了一位局级高干当自己的如意郎君,在北京买了房,买了车,安了家,以后生了孩子,身子慢慢发了福,她也就安心从政。由科级秘书提拔为副局级展览销售部副经理,前几年部和总公司政企分开又提了正局级的经理,仕途可谓一路顺风。
第一部分一黄豆粒大小的缅甸翡翠
殷国鹏调到省城名牌服饰集团公司常听老板提到过这位京城总部名女人。老板那神态是不屑一顾的样子:“常杜鹃这人哪,原来整一个土得掉渣的农民,傍上了赵总现在发迹了,这是个会来事的女人。你和她接触,心中有数就得了。”当然见着常经理老板显得特别热情,常经理有着北方女性的豪爽热情,特别是对哥们儿的事特义气。他知道每年老板在她和赵总身上的花销是不少的,哪次到省城来不是大包小包的带回京城。最近又传出常杜鹃很快要提总部副总了,总部来人谈到她和赵总的关系时总有点神秘兮兮的样子,只是偶尔在酒后才会有一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常杜鹃那官呀,是脱裤子换来的,这个女人为了当官向上爬不择手段,丧心病狂。”他在云南会议上仔细观察过常经理和赵总,感觉那关系确实是非同寻常的。比如开会吧,赵总大报告做得好好的,常经理突然会打断赵总话头插上几句,像是补充,又像是指点。几个主席台坐着的副总经理,那神色就有点鄙夷的样子。赵总也只好手拿着老花镜,笑嘻嘻地看着她没脾气。再比如临别宴请招待吧。各省集团公司的老总都争着给赵总敬酒,赵总乐呵呵地来者不拒,她要出来挡架,说是赵总有这病那病的不能喝酒,有几次竟然还当着从多部下的面训斥赵总:“你以为你是小年轻呀,这把年纪的人自己也不懂得照顾自己,再这样下去,我不管你了,你有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你懂吗?”赵总只是红着脸,像小孩子那样说,懂、懂、懂,我的小姑奶奶。再比如在云南石林爬上爬下,是她像闺女一样扶着身材发福的赵总一步一步登高,在向上爬坡时,气喘吁吁的赵总,乘人不注意时,在她丰腴的大腿上掐上一把,她狠狠地打掉了赵总的手。她和赵总那眼神那动作,使他这个过来人看得很清楚。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用他这样的眼神观察他和老板。当然总部传出的事很多很多,说是有一次常杜鹃的老公还闹到了总部,当众摔了赵总一只心爱的清代乾隆年间的粉彩花瓶,扇了常杜鹃两大耳光,骂她“不要脸”。气急败坏的赵总打电话找来总部的保安,把发了疯似的老公架出了门。这位局长的告状信一直诉到纪律检查委员会。杜鹃却针锋相对地将老公告到了北京市妇联。局长老公的告状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男女之间的床第之事哪里说得清楚呢,纪委也是很官样地劝了劝局长,也就不了了之了。而局长本人当众发横,殴打妇女,大闹总公司却是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下的明目张胆行为,人证物证俱在。局长老公被妇联干部请去训斥了一顿,以后就有了收敛。而杜鹃与赵总的关系反而由偷偷摸摸演变为半公开化了,但杜鹃和局长老公这个家就有点名存实亡了。他们夫妇俩各行其是,互不干预,倒也乐得自在。所以总部下属背后悄悄称“常经理是莱温斯基,赵总就是总部的克林顿”。克林顿在下台前是一定会把莱温斯基升成副总经理的。
剖析常经理的发迹史,使他感到内心有着某种平衡,他有着某种无独有偶的感觉,要融进这个城市,要进入这个城市的高层,有时就要不择手段的。我们有什么,有的只是才干。没有家庭的背景做依托,自然是清高不起来,也发达不起来的。你坚守知识分子的清高你只能在山沟里孤芳自赏,最终被风雨湮没在茫茫山野。你要清高必须成为人上人,你才能对芸芸众生不屑一顾。有了金钱才能视金钱如粪土,有了地位才能笑傲王侯,展我长才。而这一切对某些人来说是唾手可得的事,他们可以装着对名利地位不在乎的架势,摆出一副公子哥儿们玩世不恭的样儿,因为他们以势力和金钱为依托,要经商可下海如鱼得水,要当官可上山如履平地。因为他们身世显赫,家庭硬朗。我们一无所有,一穷二白,有的是聪明才智,有的是靓丽容貌,要仰仗聪明才智才能出人头地,要依靠靓丽容颜才能换取功名利禄,这是我们的悲哀,这也是时代的悲哀呢?他在心中长叹一声,为自己可怜,也为常杜鹃可怜呀。因此他从内心极其蔑视集团公司那些凭权势混上来的干部子弟。如副总肥肥那样的女人,再如局机关的一批处长,他们有什么优越的,简直他妈的一批纨绔子弟,狼狗之辈。
门铃响了,一定是“莱温斯基”来了,想到这儿他笑了。他下床去开门。他打开房门,一阵香风扑鼻迎面而来。门外闪进一位不到四十岁的中年女子。这个女子戴着一只硕大的口罩,只留两只滴溜溜乌圆的杏眼,待她解下口罩,再打量这女子,不施粉黛,唇红齿白,面如满月,波浪披肩,身材婀娜,脚步轻盈。她身着薄呢长裙,裙下露出高腰高跟小皮靴。上套米色西服,西服上配戴着一枚胸饰晶晶亮亮,细细的脖颈由洁白的衬衫衬托,锁骨盈现,格外迷人,那白皙的颈项圈着白金项链,项链顶端悬挂着一黄豆粒大小的缅甸翡翠,翡翠周围镶嵌着十颗南非小钻石。那翠碧绿如水,那钻剔透晶莹,配上姣好的面容,使眼前的这个女人显得华丽而高贵,这就是常杜鹃经理了。
他走上前道:“常经理你好。”于是双手相握住她的小手,这小手软玉温香柔若无骨。而她进屋迫不及待地就冲进了卫生间。他以为她要方便,谁知她“哗哗”地放开水龙头,反复用香皂涂抹着双手,放水冲洗。一边洗一边说:“蝈蝈哎,你来的不是时候呢,北京正在闹非典呢。”
“是呀,我是上了飞机才知道的。前阵子给美英打伊拉克闹的,没工夫管其他事了,只听说广州闹过一阵现在好了,怎么又闹到北京来了?”
第一部分商场就是战场
她一边双手甩着水,一边用手绢擦着小手朗声笑道:“小傻瓜,大姐告诉你,我这也是听说的。这病早在去年年底就在广东流行了,开始大家搞不清什么病,好多人都感染上了,连医生护士都难免呢。听说第一个得这个病的是一酒楼厨师。广东人爱吃野味,这病菌是隐藏在动物身上的衣原体,其他病毒呀,人本身有免疫力,打打抗生素,白血球抵抗抵抗也就被灭杀了,人也就康复了。偏偏这病毒呀和白血球一拍即合,也就是白血球欢迎它,想和它结婚,这样内外勾结,内部的腐败分子和外部的坏分子相勾结,也就是贪官污吏和奸商投机商勾结起来,国家还不从根本上垮了。就这么个道理嘛。这厨师去医院治疗了,先当重感冒后当重症肺炎治疗的,厨师治好了,医务人员感染了一片。后来这病毒就由南到北向北京扩散开了,我听一个在部队医院工作的铁姐们说,他们医院收治了一个山西来的人就是到广东出差时感染上的病。在山西治不好,转到北京来治。护送她来京的父母亲都感染发病,后来死了。啊!太可怕了。”
她停顿了一下,喝了口他递上来的茶水,润了润了嗓门,继续大声说:“我这些消息也是从网上看到的。最近网上又发布了消息,五天前官方披露的SARS确诊病例只有37例,而301医院的一个老军医马上署名上网反驳仅309一家医院就收治了60例SARS病人,到了四月初已死亡6人。老军医指斥有人‘说了假话’。其实北京的非典病例远远超过公布的数字。蝈蝈啊!你这次到北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