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
广澜立刻大笑起来,旁边的人也哄笑,觉得这话好玩,起个流氓哄而已,没料到小杰的脸突然就变了,懊恼地说:“麦麦我告诉你,平时我可够照顾你的,看的是耿大队的面子,你别不知好歹,咱可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再听你说那着三不着两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没想到一句玩笑让他这么过电,被他一横,心里也上了火,当即把小朴按在我的座位上:“今天你还就不能碰他了,有话冲我说!”
周法宏晃着脑袋也站起来,哼哼了两声,充满了威胁和挑衅。
老三看这里的动静不对,也赶紧撇开蓝小姐赶来,小佬横着膀子紧追着。老三拉了小杰一把:“怎么了,跟老师咋又顶上牛啦?”
生产线上的人都不干活了,坐在那看这边,蓝小姐在检验台那里也翘首张望着。
小杰跟老三说:“麦麦也太不够意思,跟我说那没边儿的闲话,真没看出来,一个老师,能说出这些话来!”
“说什么啦?说什么啦?值得杰哥这么动肝火?”老三笑着问,看来这个架是打不起来了,如果小杰不想死的话。
广澜笑着学了一遍我的话,老三笑起来:“这有什么啊?这话你生什么气,要是蓝小姐听见了,生个小气什么的还说得过去,不过那也是装的,她心里还得偷着美哪,操,你生什么气呀你?搞不懂。”
小杰瘪着嘴,无奈地摇了一下头:“得,算我冲动。”一回头,看着流水线大喊:“操你妈的,看什么!干活!!”
老三又打了两句哈哈,回去找蓝小姐了,小杰没忘了二神经那个茬,转向我说:“麦麦,得,老师,老师,咱各管各摊,这事儿隔过去,翻页啦,小朴还得归我修理,你忙你活儿,晚上得空了,咱哥俩烙烙磕儿。”
小朴不等我说话,一挪屁股,佝偻着腰,蹲我们案子边上去了,我示意周法宏干活儿。
小杰喝令小朴和二神经蹲一块去,继续胁迫他们摸活儿。二神经威武不屈贫贱不移,就是不吐口。小杰大叫着踢了他一顿,不见效,气汹汹奔库房那边拿棍子去了。
小杰提了棍子回来,二龙也跟了过来。小杰雄赳赳地一脚踩在二神经胸上,用棍梢指着他鼻子问:“干不干?”
二龙皱眉道:“我以为跟谁哪,你跟他撒什么欢儿?”
“装王八蛋不干活?我就不信邪!”
“操,你真是我大哥!”二龙笑道:“你头一回混劳改队吧,人家官儿都不管的事儿,你显哪家子逼能?看别人舒服你难受是吧。”
小杰灰心了许多,还再挣扎着:“工区里养俩这玩意,影响大伙情绪啊,要再出来俩咋办?也让他歇?”
二龙不屑地一耸鼻子:“牛逼的就跳出来,过了关就歇!你干杂役怎么干的?这还得我教?操!这俩宝贝是老五大的遗产,官儿默许的白吃饭儿,就关着他们,耗着他们,你以为天天旮旯一坐,蜗牛似的眯着好受,你来两天我看看,你还不一定有这毅力。”
小杰把脚从二神经身上拿下来,在地上蹭了两下,不忿地嘟囔着:“看他们我就堵心。”
“谁逼你看了?我怎么看不见他们?眼跟着心走,你他妈心里就不干净。”二龙甩句话,出了工区,不知何往。
小杰踹了二神经一脚:“滚,滚旮旯死去!再听见你出一点动静,我见一回打一回!哼,熬神经了你们!”
“对!熬神经他!”何永笑道。
小杰说一声“大怪逼”,狠狠地一甩手,棍子飞向了库房墙上,日本儿诧异地一拉门,林子的咆哮声传出来:“作死?有本事直接照我脑袋上开!!”
第四节 不爱红妆爱武装
小杰晚上果然叫我去他屋里,又是茶又是烟的紧顶,宁宁在一旁伺候得周到,我看着宁宁粉扑扑的小脸玩笑道:“这里面能保养得跟个小女孩似的,真不简单。”
宁宁的脸红了起来,腼腆地笑笑,真象个小姑娘。
小杰笑道:“宁宁脸小,家又是外地的,不是我护着,早让人欺负得不成样子了。”
聊了几句闲话,小杰压低声音道:“老师,工区那事儿咱谁也别过心。”
“那是,不就几句玩笑么?”我心里鄙夷,脸上轻松地说。
小杰说:“其实咱俩真得多亲多近,这话我没跟别人说过——知道我在五大的关系是谁的么?”
我心里一惊,想他要跟我说这个?龚小可说他可是一直讳莫如深的啊。
“跟你一样,他不让我对外面说。犯人里面,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啊,千万别跟别人讲,要不耿大该跟我急了。就你知道就行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咱哥俩还得互相帮衬着,别给耿大丢脸啊,你说是不是?”
“……哦,啊!当然,当然。”我迷迷糊糊地答应着。小杰的话让我感觉意外,耿大干嘛不让他说呢?怕影响不好?那为什么我可以说,小杰就不能说?
小杰跟我又扯了些闲的淡的,让我知道了他是报复伤人进来的,具体细节他没说,我也懒得问。又谈了些各自家里的情况,我们两个都有些缺乏深交的热情,小杰开始吩咐宁宁去水房要水,准备洗个澡。我借机离开。
回屋以后老三问我,我就说是为工区那点破事儿,别的没提。
老三笑道:“小杰这鸡巴鸟人也太不长眼,谁他都想动动,我绕八个弯子也没料到他想跟你来事儿。以前我还想跟他交交,后来你也看出来了,我不往屋里招备他了,就是看他这人没个爷们儿意思,出息不到哪里去!”
周法宏在上铺慷慨地说:“操,他今天没动手算拾个便宜,他要敢往老师跟前凑乎 ,我一撇子腮他大烟囱上去。”
老三道:“还用你动手?老师一只手就把他办了,后面的零活小佬收拾!”
小佬哈哈笑道:“我从后面跑过去,就是想打便宜人儿去的,没想到小杰那狗操的先雌了。”
我们笑一阵,我告诉老三:“你不是对小杰裸体特感冒吗?洗澡呢。”
老三立刻把脚塞进拖鞋,拿卷手纸,笑呵呵出去了。
小佬问我:“三哥受哪门子病了?”
“轻度小变态呗。”我笑道。
李双喜已经钻进了被窝,听我们聊得热闹,不禁睁开眼掺乎道:“小杰的门子厉害,要不冲他这操行的,早打铺底下去了。”
“他门子谁呀?”小佬问:“没见丫露过。”
李双喜鼓动了一下身子说:“听三中那边一老弟说,好象是大黄吧,也有说耿大的,谁也弄不清,这小子嘴还挺严,要搁咱身上,不早咋呼了?。”
我没搭言,怎么又变大黄了?
看老三还不回来,我心里也有些活动,也照葫芦画瓢地拿了卷手纸去了厕所。
小杰果然在洗澡,正蹲在地上,让宁宁给他撮泥儿,背朝着墙,跟蹲在茅坑上的老三聊得欢畅。
老三看我进来,马上热情地招呼我蹲到旁边去。厕所里充满了温吞吞的蒸汽。
老三笑眼看我一下,接着跟小杰说:“现在你们老三中那边正忙活着哪,你还不找他们去补几针?”
小杰一边揉着下面的一嘟噜肉,一边无所谓地说:“出去再说了,不就差一对角了吗,这里面没有高手。你要想弄活儿,将来出去找我,我给你介绍个高手,以前是美院的老师。”
老三说:“我?我不弄那个,不是你们这岁数啦。”
我看着小杰说:“三哥明天要是天气好,我也得安排个热水澡了,你洗不?”
老三笑道:“我得沉几天,身子不方便。”
我和小杰都笑起来,我想到他肯定是因为身上的龙迹还没消肿的原因,小杰笑自然是想到了别的方面。
我干蹲了一会儿,感觉无趣,抱怨了一声“肚子干疼拉不出屎”,先走了,路过窗口,我忍不住搭眼望了一下,小杰的背正冲着这里——那条龙没有角。应该刺角的地方是一片囫囵的疤痕。
霍来清还在林子门口跟网子奋战着,看我过来,说了句:“老师你牛逼啊,晚饭前就完活儿,还是门子厉害。操,我那穷爹,鸡巴本事没有,干瞅着我在这里受罪。”
我笑道:“还有多少啊?”
“后半夜见!老这样,林哥快把我哄别的屋去了。”霍来清愤慨地狠缝了两梭子。
“林哥又没在屋?”
“对面号筒哪。我这里,现在是没娘的孩儿啦。”霍来清嬉笑地抱怨。
我刚要走,霍来清又把我叫住:“哎老师,你急着干嘛去,跟我聊会儿,腻死我了……操,你白天咋不砸那丫的!”
我看看厕所那边笑道:“都局在那了,动不了手啊。”
“我早憋足劲了,只要你们一动手,我就往上蹿,不打白不打,那傻逼恨死我啦,以后再有这机会,千万给我留着。”
我说:“行啊。我这人就以助人为第一乐事。”
从摆满了网子和花线的号筒里穿行着,我才感觉到一些悲凉的幸福。每天我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外面还有多少弟兄“困在网中央”啊。
回去先写了篇日记:今日蓝师傅来收货,生产杂役小杰在敦促两个病号参加改造的过程中,和我发生了一点矛盾,当晚小杰主动找我谈心,两个人都表示要尽释前嫌,以更大的热情,共同投入到追求改造的浪潮当中。
翻了一会儿书,看看老三还不回来,估计又去三中那边刺活儿了,就先睡了,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老三推醒了,睁眼时,看到一张兴奋的脸。
“几点了?”我含糊地问,有些不满。
“刚过半夜,我去三中那头了,操,值班的还跟我执拗,懒得给开门,差点这起来……”老三的脸郁闷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兴奋,低声说:“特大新闻哎——”
‘啥呀,又有关的?”
“NO呀,小杰的。”
“什么?”我往前凑了凑。
“那丫敢情是一兔子,又当公又当母。”
“靠,你听谁说的。”
“大军。知道么,他那后背……哎呦,等会,我一说就想笑,让我缓口气儿。”
我笑道:“后背咋啦?不就一无角龙么?”
“呵呵……别笑,我忍忍啊……那是他自己发狠,在沙砾墙上蹭下去的,原来……呵呵……大军说原来是俩鸡巴!哈!”老三捂住了嘴,脸色红光焕发的,我忍不住也笑起来,尽量压低着声音:“不可能吧。那做活儿的也太损了点儿,小杰能不跟他决斗么!”
老三笑道:“大军瞎说呢,其实是一对羊角,龙阳(羊)啊,懂什么叫龙阳吗?”
我笑道:“公兔子呗。这人也够他妈缺德的,谁做的,大军?”
“不是,已经开放了,从独居开放的,后来做活儿的时候,让小杰给点了。”
刘大畅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什么,似乎不满,又似乎在说梦话。老三一边脱衣服,一边笑着;“小点声吧。”
睡了一觉起来,再看小杰,就怎么瞧怎么象兔子了。“心理暗示”这四个字果然厉害。
可一想到小杰说他也是耿大队的门子,我就别扭,不是一般的别扭。
第五节 金榜提名
5月中旬,一个阳光煦暖的日子,二龙喊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犯人,跟他跑七大工区那边转了一遭,回来时一人扛了一根长木棍,还拖来了一架折叠梯子,一盘8号钢丝,在我们窗外吆喝着忙起来。七大的一个犯人——估计是杂役也跟过来看热闹。
林子和几个杂役、组长都跑出去凑趣,表情都挺活跃。
我趴在窗边问老三:“弄什么啊。”
“龙哥搞三产啦,种几架葫芦。”
广澜笑道:“给你们搭个凉棚。”
“到时候再来个花前月下。”我笑着说完,马上觉得失语了——小杰正在旁边,看我一眼,脸色不很舒服。我犹豫一下,就来了气:妈的,本来活得就够压抑了,随便说句话,还得照顾你情绪是吗?
二龙在旁边指挥着几个人拿铁锨翻地,把土里面的碎砖块精细地挑出去,一边惬意地憧憬:“小日子得越过越滋润才成,充满阳光啊,老三,对不对?”说着,狠狠地戳了一下老三的腰眼儿:“对不对?”
“对对对。”老三一边笑着跳开,一边附和:“充满阳光,好日子还在后头哪。”
日本儿景仰地说:“龙哥简直就是创造神啊,五大的改造环境一下就变了。”
小杰小心地问:“主任要看见了,行吗?”
二龙一皱眉:“去去去。主任是你爹啊?”
广澜笑道:“龙哥!拿铁丝在架子上编个万字,葫芦长起来以后,让它盘成一纳粹党徽!”
林子大笑起来:“还是盘成一屁眼吧,到时候,让小杰天天钻!”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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