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世繁华
等我们确查无误,众女都进去泡温泉了,我们三个男子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听着里面传来众女的嬉笑声,打闹声,我们三人都有点尴尬。没过多久,花木兰却从里面出来了,长发湿漉漉的,朝下滴着水,略微有点黑的皮肤因这一泡居然白皙了不少。我们三人大是紧张,都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愣了一会我干笑两声:“这里太热了,我出去透透气。”说着,我朝外走去。项羽忙也追着我,附和着我的话道:“我也出去透透气。”
走出来我俩相视苦笑。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一丝菊花香气,一时间我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拿眼朝远处看去。
“大哥,那里有石凳我们过去坐着吧。”
“你先过去,我去找个地方方便一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半个下人,实在有点急了,我只好自己找个隐蔽点的地方。
这园子怎么这么大?心里嘀咕着,我很是奇怪怎么走了这老半天也没见到林子,就是先前的竹林也足够我解决一下的呐。
顺着曲桥饶了几道弯,我眼前一亮,正当面是个小格局的园子,里面一栋红瓦白身的楼阁,几片青黄的叶子从墙头探出,从墙窗处可以看到里面一片枫红。
其中几株枫树靠得比较密,我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可以解脱了。也顾不得找正门,一翻墙头便进去了。
“人有三急还真没说错。”我一边身心舒坦的说着,一边开始仔细打量起周围来。可就在抬眼朝楼阁看去的时候,我却是一惊。那二楼之上开了扇窗,一个宫装女子高绾秀发,正临窗而倚,青葱白玉的手指映着墨绿的窗沿,显得格外耀眼。她眼光轻轻转来,不左不右的与我碰了个正着。
“你是……”我与那女子同时开口,说了两个字便又同时笑了起来。
我走到楼阁下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再朝上打量去,才看出那宫装女子雪白的脸颊上有两抹似现非现的酒红。
“看来公子也是个好酒之人……”那女子轻然一笑,却又马上用袖口掩住了半张脸,“若是公子有闲暇,不妨上来品一杯清酒如何?”
“有美相邀还有美酒相佐,这种事情还有人能拒绝么?”我淡淡笑着,将两扇漆桃色门推了开。
房间摆设算是淡雅。一个熏香炉;两张案几,一张案几铺着张琴,一张案几上便是放着壶酒;她身后有个五折屏风,紧贴着的是个半人高的小书架。除此之外,墙上挂着的是三三两两的字画,微一打量却发现当中居然有虞世南的真品《孔子庙堂碑》、欧阳询的《化度寺邕禅师碑》。
“公子对字画颇有习练?”取个杯子放在案几上,那女子浅笑着道。
“如何说?”我转身看着她,一扬眉头。
“这上面七幅字,三幅画。公子你看的两幅字一是虞大家所书,一是欧阳大家所书,其余的都是妾身胡乱之作。公子只扫了一眼,却对那两幅字多加端详,妾身所作那是连眼尾都不瞧上一瞧。”
想不到她说得如此直白,我笑了两声,道:“夫人过谦了。”说着我一指虞世南的《孔子庙堂碑》,“看这幅字秀岭危峰,处处间起,遒逸萧散,洒落如神……”又一指欧阳询的《化度寺邕禅师碑》,“再看这幅字迭荡流通,惊奇跳骏,笔画工巧,意态精密……”说着,我微微一停,与那女子对望数秒才接着道:“要让人不注意还真是挺难的。”
那女子眼角放光,顺着我的话朝字看去,不住的点头,末了,笑望着我道:“那妾身的几幅字……?”
“行文流畅,先学虞后修欧阳,工于效仿,劣于独断……”说到这我才愕然发现,看到这些古迹,我从骨子里就忘了该说什么样的话,至于其他人会怎么想我是无论如何都顾不上的。
“工于效仿,劣于独断……”那宫装女子脸色先是一黯,随即又开解起来“妾身自然不能与这些大家相比,能得一行文流畅的评价足矣。”
想不到这女子如此性格,我暗赞了声好,欣然道:“夫人看得如此开,天下间便是诸多男子都不及啊!”说着,我将酒杯举了起来,“敬夫人一杯。”
宫装女子媚然一笑,复又用袖掩了去,这般神情倒是我所料不及,看着她呆了一呆。
“这酒名‘天香琼’,可不是寻常之物,妾身一介弱女子不胜酒力是喝不了多少的。”宫装女子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沉容敛眉,缓着声音道。
“哦?”我惊讶的仔细端详酒杯中的酒来,酒色醇和,看不出一丝杂质,轻微晃动间那酒香也飘了出来,似有似无却久久不散。
“这酒每年不过十坛,而且都是供应皇宫内膳食,那些大官别说是喝到嘴,便是闻酒香也难得闻到一回。”又替我满上一杯,宫装女子淡淡说道,“再说这酒还有个怪毛病……”说到这,她突然停下嘴,静静的看着我。
“都说人才有怪毛病,想不到夫人的酒也有怪毛病。”我笑着摇了摇头,连同手里的酒杯也摇了两摇,却是不经意的道:“这‘天香琼’可是要放在文火上温上一温?”
宫装女子大为惊讶,不敢相信的望着我,我只淡淡笑着,等着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隔了一会见她仍是那般模样,只得将酒杯抬高一点,遮住了她的眼神,轻笑道:“在下可是说错了?”
宫装女子清咳着,满面羞红,将眼神挪了开,叹道:“公子是如何知道的?”说着,她长长叹了口气。
“若是爱酒之人一喝到这酒,只怕想法与在下没什么区别。这清淡的酒香入嘴浓郁,原是受了人的阳气,要是用文火温上一时,只怕这酒香可以飘到十里外了!”我含笑将酒杯放下,朝宫装女子作了个请的姿势。
宫装女子也不拒绝,从屏风后取了个小炉子。她一边添着炭,将炉子中的暗火吹燃,一边细声道:“也幸得入了秋,否则公子想要喝温酒就不能尽兴了。”
从有了妺喜之后,我就从没有看着一个陌生女子在我面前做着一些琐碎事,更何况这女子还与我交谈甚欢……宫装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不住调整着炉火,根本没有注意我正饶有趣味的盯着她看。
“……公子……”宫装女子的话嘎然而止,此时,房间内满是酒香,她的颜容也因着酒香的熏洗而变得红艳欲滴。
我大是尴尬,只得装做不在意的击掌赞道:“好香啊!”
宫装女子眼波炫动,微微低下了头,声细如线:“公子可曾学过君子行径?”
我一惊,想不到此情此景下,一句“好香”居然让她误会了。苦于无奈下只好将酒壶从炉子上提下来以解尴尬,被热气一烫反而灵机一动:“酒香人自醉,夫人看来不胜酒力,是无缘尝上一杯了!”
宫装女子身子微微一震,朝我敛了一礼,转身将屏风推开半边,放着秋风徐徐吹了进来,把满屋的酒香冲淡了不少。
我静静看着她做着这一切,等她坐下我便在案几对面坐了下来,缓缓道:“好酒不宜多饮,在下就还叨扰夫人一杯酒吧!”
她缓缓将我面前的酒杯注满,微叹着道:“这间楼阁,公子是第一个上来的陌生男子……”
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怨尤,说荣幸也好,说惶恐也罢,恐怕都不是她想听到的话吧。我端起酒杯,只放在鼻尖处轻轻移动着。
“其实也不尽然。”她淡淡一笑,抬起了头,“我住的地方很多,一年之中也只有两三月是在这里。”说到这里,她话锋突然一转,“看公子,应该也是个风流人物,就不知道公子有没有耐心听妾身说些没耐烦的话?”
听她坐实了我的罪名,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轻抿了口酒,道:“如此好酒岂能一饮而尽?”
宫装女子脸上一喜,不到半刻脸色又沉了下去,出神想着什么,隔了好一会才道:“公子认为女子最悲哀的是什么?”
“最悲哀的是什么?”我沉吟起来,一瞬间我脑海里掠过许多景象,下意识的脱口说道:“情已逝。”
宫装女子深深看了我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却是说起了她小时候村里一个邻家女孩的故事。这个故事并无出巧之处,与很多故事一样,这女孩喜欢上一个男子,两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也顺利的成婚,婚后不久被丈夫抛弃。说是抛弃更不如说是冷落,丈夫并没有离开她,只是讨进来更多女人做二房、三房……自然,她是难以享受丈夫的恩爱了。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某一天这女子却发现自己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容颜苍老,年华逝去,她仍年轻,她仍漂亮,甚至她比其他女子多了一份她们没有的风韵……
说到这里,她便停下了,算是故事完结。就算她再怎么借比我也知道她所说的女子是谁,兴许在她得到这一身富贵的时候,她便失去了当时她所想要的东西。
“你是活着的,有灵性的。”兴许是向人说出了自己心里埋藏已久的话,她此时的脸色比先前要好了许多,这时我才缓声说道。
她有点奇怪的望着我,显然是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你认为这房子能困住你么?”我指了指四周,“它们是死的,不能动,充其量,它们只能算是一个华丽的笼子。可笼子再怎么也只是笼子……”
“鸟只有一个,可笼子却有很多。”宫装女子急急说道。
“鸟一样有权利选择进笼子,不进笼子;进哪一个笼子还是任何一个笼子都不进去,只看它是如何想的,当然,它不进去的话,它就要面对外面的险恶和猎杀。”
“我知道……”宫装女子苦笑着,脸上满是无奈,“世俗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女人的。”
同样,我也只能无奈的苦笑着,要说帮忙的话,除了言语上的安慰我也实在不宜做出什么来,虽然我可以不在乎的帮她离开,但对她来说,无疑要残酷得多!
“人披着枷锁而生,披着枷锁而活……”她喃喃说着,眼神遥望着我身后的某处,“便是当公子的丫鬟也好过关在这气闷的地方!”
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惊讶的望着她。看到我的神情,她笑了起来,起身朝窗口处走去:“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以前可没见过你。”
听她换了称呼,知道她的心情不比先前,淡淡一笑,我也站了起来道:“不过是个路过的客人……”
话没说完,那宫装女子便惊奇的回转身来看着我,刚要说话只听楼阁外传来一阵甲胄碰撞声,兵器敲击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喝声。
“路过的人?”宫装女子脸色大变,急步走离窗口道:“你随我来。”
她话出口的同时,下面也传来一人的叫声:“娘娘安否?”
“娘娘?”这宫装女子是皇后?我又是惊讶又是糊涂,不自禁问道:“这,这是哪里?”
宫装女子看着我,叹了口气:“这是皇家的修养之所‘华清宫’。”
“华清……宫?”我脑中一震,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卷 大唐洗花 第四十九章 举旗伪才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轻轻挣开皇后拉着我衣袖的手,我苦笑着说道,“皇后若是要我一个人逃走那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啊?”皇后惊讶的张着嘴,眼神中尽是埋怨,想了一会又极快的道:“我先助你离开才好想办法救你那些同伴啊。”
我摇了摇头:“他们现在在华清池,我若不去他们是不会离开的,甚至会满宫里的找我,直到找到我为止。”
听我这么一说,皇后也没了办法,叹道:“现在来的是皇上,这些禁卫又怎么是你们能对付的?”
看她嘴唇蠕动,显然是还有话想问却又忍住了,我知道她要问什么,笑了笑道:“皇后不用担心,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闯进皇家的地方,这次是有人下了套陷害我而已。”
看我说得这么轻松,皇后怨责的瞟了我一眼,此时禁卫的擂门声一阵紧似一阵,若皇后再不出声只怕他们就要破门而入了。
看皇后一步一停的朝前走着,我只好说道:“只要皇后答应帮在下说上一两句谎话,我和我那些同伴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皇后明显的松了口气,脸上浮起笑容:“我还怕你想不出这法子来,那我也只好先说你是我远房亲戚来骗人了……”说着,她笑容竟有些得意,“要知道骗皇上可是灭族的罪!”
我哑然,想不到她此刻居然还有这般心思。恐怕先前她紧张的神色,一步一停的姿态都是要引我说出这话来的,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只是她说和我说是截然不同。
“红儿,去开门。”皇后笑盈盈站定了,看了我一眼,清声喝道。
只听一人娇声应着,同时一道人影从梁上飞射下来,一拍一转,人落地门也大开。
这楼阁中还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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