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世繁华
“爷,你看。”褒姒眼中泪珠欲滴,从关盼盼袖中掏出张纸,那上面写着一行诗句。
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坟上来;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这便是盼盼姑娘口中那白居士劝慰她的。”褒姒一抬手,将滴落的一滴泪水擦了去,低低说道。
夫君死了,做妻做妾的便也要跟着去!虽然恼怒,但心中更多的是无奈,这白居士不用问,我猜也是白居易。在这样的封建礼化下,这样的想法又有什么不正常的?写出这种诗句,劝慰出这样的话又到底是谁的错?
这时裴承恩走了进来,他看了我们一眼便缓声道:“玄机姑娘,盼盼姑娘,该你们前去了。”
“涛姐姐和季兰妹妹怎么没有回来?”鱼玄机站了起来,奇怪的朝外打量了一眼。
“哦,她们两位姑娘被老板请去了。”见到关盼盼默默起身,擦拭眼泪,裴承恩的神色一点也没有变化,等她们两人朝前走了一段路才朝我和褒姒素素看了一眼,“王公子请稍待片刻。”
“你们见着这明楼老板了么?”等不见了裴承恩的背影我才朝她们两人问道。而赵申也鼓着张嘴跟在他身后陪笑说着什么,到前面看鱼玄机和关盼盼表演去了。
“我还以为爷根本就不想知道了!”见没了人,素素也少了些许顾忌,身子一侧,斜抱着我的腰,将头埋在我胸前娇憨的说道。
这小妮子,如此粘人肯定是有事情要说!我轻轻一笑,道:“是吗?你们被人带了进来,我怎么会不想知道?”
“可带我们进来的是玄机姑娘啊?”素素抬起头道。
“四妹,你怕爷没想到么?玄机姑娘怎么也只是请来的客人,要带人进来,那可只有这明楼老板才有的权利啊!”褒姒朝外瞟瞟,终于也只敢抱住了我的手。
这时,外面又想起了琴声,只是这次与先前鱼玄机弹奏的完全不同,琴声干涩,配着关盼盼因为刚刚哭泣而有点嘶哑的嗓音,让人听了极是烦闷。
“玄机姑娘也有一段伤心事呐!”听着琴声歌声,素素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低声说道。
是啊,谁没有一段情事?今日我能听到关盼盼诉说她的情苦,明天我又能听谁的情苦?听了又如何?我也只能听了而已!
“江公子!”褒姒一声低呼,抱着我的手极快的松了开,素素也是不假思索的从我怀中抬起身来,只是她此刻发鬓微散,那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两人面色绯红,我愕然朝外看去,在小厅门口,那先前与我对望的人正站在了门口。他脸上蒙了半边布,倒象是怕被人认出来般。他眉眼之间秀气精致,身材瘦弱,便是男子也少有他这样的。
“安王爷?”江公子眉眼一弯,象是笑了,声音低沉的问了一句。
第三卷 大唐洗花 第五十三章 党派之争
“安王爷还不知道么?”江公子轻轻一笑,“安王爷回京的消息早就在京城传开了,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你这位从没来过京城的,皇后娘娘的表亲。”
有意思……我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江公子以前听说过我这个安王爷吗?”
“有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话,你说谁没听过安王爷?”江公子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安大人便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传。”
贵妃?难道那天马车中的女子真的是杨玉环?我一愣,随即又醒然,安禄山难道不会带话给杨玉环吗?
“江公子当真好眼力,我刚来京城便被你认出来了,凭你这份眼力能将明楼移手他人倒让我惊讶了!”
“谁叫我处身朝城,身不由己。”江公子淡淡说了一句,“安王爷虽然身份超然,但得罪了宋之问,以后可要小心些。”
“得罪?”想了想,我一笑道:“恐怕他那样的人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态度立马换了。”
“你为赵申出头本就犯了他们牛党的大忌,更何况你还对他不理不睬,他这人最好面子,就算表面上与你相和,暗地里也会刺你一刀,在朝堂之上参你一本。”江公子神色一凝,正言道。
“牛李党争?”我皱了皱眉,这我倒是熟知。牛李党争是唐后期朝官内部历时最久、斗争最为激烈的一次朋党之争。这次党争源于唐代科举和门荫取仕的两种不同途径。其中牛党首领李宗闵和牛僧孺是科举派的代表,李党的首领李德裕和郑覃则是门荫派的代表。在党争中,对立双方围绕选官制度、宦官专权和藩镇割据等关系国家大政方针的问题,各持己见,互争高下,各有是非曲直。
从本意上来说,这样的政见争论原是于国家有利,但一来官员的结党营私,表面上嘴皮子,笔杆子争斗,暗里却是使毒,陷害、刺杀等什么样的卑鄙招数都使得出来,反而倒让整个朝堂上显得乌烟瘴气。
“赵申的父亲便是这党争的牺牲品之一,若不是看赵申是个落道弟子,而且也没有什么本事,恐怕他也逃不过被连累的命。”江公子叹了口气,不无感慨的说道,“党争互斗的双方都会想方设法将对方的人置于死地,一党不倒一党就不会罢手。”
“党争都到了这般地步!”我长吁了口气,“皇上难道就没有想过插手其中吗?”
“皇上自有皇上的考虑。”沉吟着,江公子缓缓说道,脸上掠过一丝忧愁,“两党任其一独大都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
“这是自然。”我望着他,心中觉得这党争并非如此简单,历史上对这党争也是说法纷纭,政见上的不和皇帝必定会居中调和,而不是任由其将朝堂搅得混乱无法理政。有过开元盛世的李隆基绝不会糊涂至此的。
我踱了两步,缓声道:“牛党取科举,乃是不计出身;而李党取门荫,却是计较出身,商走贩等一干人等那是不能入朝当官。天下人才藏于其中,岂是光只诗书门第就占尽了的!”
江公子默然看着我,脸上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是什么原因让李隆基放任不管了?我暗叹口气,却想起了安禄山的话,贵妃与皇后……再一想,我倒吸了口气,惊讶的看着江公子道:“难道这党争其中牵涉到了两位娘娘?”
江公子不敢相信的看着我:“王公子你如何这般想?”
看到他的神情我便知道我所料相差无几,长叹一声道:“当今皇后乃是平凡出身,而贵妃却是世袭门荫出身。两党相争必定会想方设法在朝内寻求人脉,以期得到皇上的支持,而这最好的人选就莫过于在皇上身边的人,最亲近皇上、最能说上话的人,除了皇后和贵妃就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了!”
“这样看来,牛党所争现在恐怕变成了皇后贵妃孰正统的问题;而李党所争恐怕便是两人的出身而配上现在皇后的失势要扶贵妃为正的问题!”我摇了摇头道。
江公子浑身一震,猛一抬眼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随后无奈的道:“这种事情谁知道。不过,李党要力争的不是贵妃,牛党所争的也不是皇后!”
“怎么会?”我大为惊讶,难道皇宫之中还有比她们两人更得李隆基信任的人吗?贵妃正值厚宠之时,她说什么李隆基会反对才怪!而皇后尽管失宠,但她掌管后宫,怎么说李隆基也不会抹她的面子,只有这样李隆基才对这党争不闻不问,任由他们斗个不休。
“在牛党看来,贵妃受封之前乃是士曹参军事出身,后又成了女冠,这样的人才算是平民;而皇后家中乃是正宗的秀才,父亲更是当地名医,论起渊源,这才是门荫中人。李党同样这样认为,更认为贵妃原是寿王妃,要说正统门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皇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事情与我所想完全相反,让我觉得好笑非常。两党所选人的理由相反,但在伦理上面却又一致,只是牛党聪明的不说出来,而且也看到了贵妃受宠爱的程度,而李党却是对皇上所做之事指点非常,不仅让皇后本就不得宠的势头更加不得势,就算斗赢了牛党,恐怕也埋下了日后被皇上灭党的可能!
见到江公子欲说还休的样子,我心中一凛:从他开的明楼能在京城立足,更在燕会时让那些官员放下架子身段,本身肯定就不寻常,说不定还是当朝官员中的某人,否则他遮面干什么,难道是怕风沙吗?只怕他也是党争中的某一派人物,再说从他的话里也听不出到底倾向谁,话说到这里了,说不定他就要询问我这个安王爷到底会支持谁。就象安禄山一样,他虽然知道我是皇后的表亲,但我要谋求更安逸的生活的话,恐怕就要在这党争中选择一派来说明立场。
“这燕会可是最后一次了,难得当今四大名妓都被江公子请了来,若不去看看岂不是枉费了江公子一番心意?”哈哈一笑,我朝褒姒和素素招了招手,对他一拱手便朝外走了去。
江公子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看着我和两女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大厅之上热闹非常,薛涛、李季兰、鱼玄机、关盼盼四人分坐在四张桌上,浅笑嫣然的与四周的人一问一答。他们所行的是种叫断章取义酒令,是由四女中任一人出令,其他人根据令句说出答案,答对者上来抽签,当中的奖励有四女其中一人奉酒或是表演。
见有人出来,场面静了一下,待看到一众人面色奇怪,我才恍然发觉褒姒和素素因在内堂将面纱都取了下来,此时出来也忘记挂上了。
薛涛和李季兰看到我,都朝我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我笑着回了过去,眼光在四下里一扫,不经意间在人丛中发现宋之问眼中掠过一丝阴毒的神色。
我招呼着正看得入神的赵申,四人走到一处角落静静看了起来,对于其他人仍打量过来的眼色,我褒姒素素都装做不见。
又行了三道酒令,对答的三人都答对了,一个抽中了关盼盼的舞,一个抽中了薛涛抚琴,一个抽中了李季兰的唱。赵申兴奋的头也不回道:“少爷,你没出来看真是可惜了,这都是盼盼姑娘今晚的第三支舞了,若是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舞,便是死也不冤了!”
我照着他后脑扇了一下,笑道:“天天看有什么好看的?腻也腻了!若是天天让你吃青菜你干吗?”
“少爷,这怎么能比啊?”赵申委屈的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三人倒是厉害的很,那抽中盼盼姑娘的是高适,乃是河西节度使幕中掌书记;那抽中薛姑娘的是刘长卿,乃是睦州司马;那最后一人叫温庭筠,官至国子助教。”
看来来看这燕会的人倒真是文人居多啊!我正想着,那大门却“轰”的一声,被猛烈撞开了,引得场内众人一阵惊呼,倒是薛涛四女显得镇定得多。
“诶?怎么了?不是有歌舞吗?”进来的人尚背着众人,让人看不到面目,但看那身形,我却知道来人便是那安禄山。
他一把揪过身边的小兵,恶狠狠的道:“你居然敢骗本将军?”
他一说话,那酒气便冲天而起,连我在最里面也闻到了,我皱了皱眉,朝薛涛四女看了去。除了关盼盼垂着头,其余三女都是一脸默然的看着,站在后面的裴承恩也站到了前面,一脸严肃。
对于敢来明楼燕会上闹事的人也不是没有,但那都是第一次,第二次才有的,那些人事后都缄口不说结果如何,但是人都会想到那些人并没有讨到好处,甚至吃了哑巴亏也说不定。
“将军,小的可没骗你,只是,只是你可能转错方向了!”那小兵看到满厅的人都盯着他,不由一脸慌乱。
“是吗?”安禄山嘿嘿笑着,一松手,任由那小兵跌坐在地上,摇晃着转过身朝厅内看来。
看清他的样子,厅中一大半人低声惊呼了起来:“安将军?”
裴承恩的脸色亦是一沉,要说装傻不认识安禄山,恐怕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安将军,明楼燕会的规矩关门即不进客。”走到安禄山身边,裴承恩做了个请的姿势,道。
“哼哼。”安禄山左右晃了晃脑袋,满脸横肉抖了起来,“这是那年子定的规矩,本将军怎么不知道,还有,那本将军怎么进来的?”
裴承恩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随即又压了下去,垂下眼道:“这规矩早就定下来了,那时候安将军还没来长安。”
“本将军没来长安?”安禄山哈哈一笑,突然伸手抓住了裴承恩的肩膀,只见裴承恩脸色一白,面孔挤了起来,嘴角不住的抽搐,显然是痛楚非常。
“我敬将军是个人物,但明楼自有明楼的规矩,即便如此也不能让将军此时进来。再说,在燕会之上没有将军大员,只有明楼的客人……是以,将军如果自重身份还请出去,日后明楼必有厚报!”裴承恩脸色狰狞,抬头望着安禄山,咬着牙道。
谁也想不到裴承恩一个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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