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世繁华
我微微一打量,这门口实在与其他的房间看不出区别,点了点头道:“我们这就进去?”
“哎哟,王夫人,你什么时候来的?”突然响起又嗲又软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却见不知什么时候楼梯口子上站了一个女子,年约三十好几,打扮得妖艳,紧身的衫裙将她一身凸显无疑。可马上她便瞧见了文姬身旁的我,那笑容立刻带上了三分勾引,欺近身道:“这位公子哥可从来没有见过的,是不是王夫人带来的啊?”
一句话中她眼神在我和文姬身上瞟了不下三回,而那浓郁的脂粉香也让我暗中皱眉不已。
“齐妈妈,这是我四妹的哥哥,便是到李姑娘这里来找她的,若是李姑娘现在方便,那我便进去……?”拖着尾音,文姬看着身边这位齐妈妈。
“唉,那可真不巧,我家大小姐房内刚来了位客人,身份尊贵,得罪不起,要不我也想进去陪她说会子话。”齐妈妈叹着气,不无惋惜的说着,可一双眼睛却直在我身上描着。
什么客人不客人,她话里的意思我还是明白:若是有银子,这人我自然见得到。
文姬惊讶道:“见客人,那我四妹也在里面?”
齐妈妈咯咯一笑,道:“那客人厉害得紧,大小姐怕便让四夫人陪着她,有两个人断是无妨的。”
听得这话不仅文姬,便是连我的脸色也是一变,文姬正要再问却听房内传来素素惊喜的声音:“是文……”话至一半门便打开了。
开门见到的可不止文姬,还有脸色不善的我,素素一下傻愣住了,呆呆的喊了一句:“爷……”
文姬还算清醒,趁着齐妈妈没有清醒过来,一拉我,两人便进了房,将门关得严实。
“是文姬姐姐来了么?”随着一个清亮柔软的声音,一个女子从后转了出来。一身轻裾罗纱将她高挑的身材衬得秀丽无方,素净的脸上一双凤眼黑如宝石,高盘的秀发梳了个南朝笄。
这里的女主人都过来了,我纵然是有千般责怪素素的话此刻也说不出来。乍一看下,惊讶于这女子的美丽,彼此打量之下却又惊讶于这女子身上好一股清素淡雅,郁郁而芳的气质。
这样的女子即便是落到这烟花之地也绝非寻常女子啊!
“这位便是文姬姐姐和素素姐姐的夫君吧!”
“这位便是名冠京华的李师师姑娘吧!”
不约而同的,我与她齐声开始又齐声而止。而在话一落后我便想起了先前文姬来城外接我时听到李师师的名字时显露出的那幅神情。原来文姬和素素早就知道了李师师。
“师师,来的是什么人?”见我有些发愣,文姬上前托过李师师的手,悄声问道。
李师师微微朝后瞥了瞥,没有出声却比着嘴型,文姬脸色不动,却是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四妹陪着。”
“师师,怎么这个时候还让客人进来了?”也许是见李师师到前面来久不回去,那里面的人抬声喝问起来,听声音却是有了六七分醉的样子。
“还在磨蹭什么啊?索性叫他们也进来陪,甄……”随着这话便见一男子扶着珠帘站着,一双眼睛眯着,面色白皙,颌下少须,一身锦华长袍当中围着个明黄色的腰带。
“赵公子的字和画都是世间少有……”李师师神色定然,怎么也看不出她不愿意侍侯这位公子,浅浅一笑之后便朝我微一招呼,左手挽着素素,右手挽着文姬朝内间走去,“我可是求了好久才让赵公子留下墨迹,两位姐姐一定要替我品点品点。”
“这是……瘦金体?”看到案几上的那一幅字,我几乎不敢确定,疑惑的朝那男子看去,虽然后世有人学宋徽宗的瘦金体,但大都认为不及此字体的原创者。可在这个时代,因为宋徽宗的皇帝身份,所临摹之人众多,在真品的熏陶下,水平也是极为接近,让人难以分辨,便是我在这一眼看去之后也不敢贸然下结论!当眼光再次溜到他身上那根明黄色的腰带时,我顿时醒悟过来。
这不是宋徽宗还能是谁?明黄乃天子之色,凡人佩带可是欺君灭族之罪!
“你怎么知道这是瘦金体?”李师师一震,拿眼惊讶的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怀疑,“这是赵公子刚刚写给我的,看这字体偏生有立,随口一问赵公子才告诉师师就叫‘瘦金体’……”
那男子此刻也睁着眼,微笑着看着我,自然,眼中也是难以明白的疑惑。
随口而说?我心头一惊,难道这“瘦金体”才出来,可不对啊,记得在现世中我也考察过宋徽宗的“瘦金体”,年代曾断定为宋徽宗年轻的时候,也就约1100年左右,那时他正与王诜、赵令穰等人交往甚密,在书法上有什么突破和创新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这字体虽然是刚取名,但也早就出来了。”想不到隔了一会倒是那男子开口说了起来,“此字体瘦硬通神,有如切玉,同道中人见了,有这般想法也是正常。”
“赵兄。”一抱拳,我微微笑道,“都说修身养性,书法为先,看赵兄能独出此字,可知赵兄为人定非一般。”
围着这一方案几坐下,赵公子听了我的话,脸上笑意溢然,道:“过奖过奖。”
“此字体瘦,当知赵兄平日里生活定不会奢靡,该用之处则用,不该用处绝对不会用。”望着他,我淡淡说道。
“哈哈。”赵公子笑了两声,便拿眼朝李师师身上一瞟。
“此字体瘦,却又如行路艰难。”说着这话,望着赵公子脸上笑容渐渐消去,“看‘瘦’一字,其中曲壑纵横,便如大地道路,交错来往,鲜有平直,虽然其势大却被分割,便如有万贯家财也尽被这道道消耗。若论,则为奢靡也!”
赵公子的脸色一下变了,却仍稳坐如山。瞟了瞟他,我道:“俗语有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见这一瘦之前乃是肥美富裕,想我大宋也是如此。”
“王公子你如何这般说……?”对于我的话文姬素素自然是不惊讶,可李师师却是半张着嘴,溜圆着眼珠,看那神色却不是对我说的话感到惊讶,而是对着那赵公子。
“难道不是吗?”我挑起眉道,“都说我大宋地大物博,江南之地富甲天下,江北之地民强志坚,怎么样也轮不到西夏,辽,金这些外族人来欺负!从每年的捐税、上缴的民脂民膏、另立名目的‘花石纲’,怎么也能充盈国库。虽然当今皇上一不小心修筑丰亨豫大的园林‘艮岳’,花费了国库,也只是暂时掏空而已,明年自然又能通过这些手段补充上来。这不就好比是那瘦死的骆驼吗?”
听着我的话李师师面色复杂,那赵公子却是脸色大变,怒喝一句道:“你——!”却又无话可讲。
“赵公子大才,早看出皇上不足之处,借以字明心,可若是得叫皇上知道改过才是最好啊!”不理会他的脸色变得如何,我不咸不淡的又说了一句。
“王公子不觉此言太过托大了么?”眨了眨眼,李师师说道,可在她眼角我分明看到一丝掩饰不住的笑。
“哈哈,托大?或许有之,兴许未必。”我摇了摇头,又朝赵公子看去,“至于‘硬’……”我拖长了声音,拿眼去看他的表情。
可经过刚才那一气之后,赵公子却又象没事人一样,端起杯水小口抿着。
“便如人的气节,性格。象当朝被人称为‘六雄’的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朱免便是如此等人,对外竭尽全力也抵挡不住,对内却是能将硬朗作风全诸展现,叫人好不羡煞!至于被皇上惩治的元祜奸党司马光、文彦博等人,元符党人章悼等人便无如此气节。”
“王公子……”李师师满怀担忧的叫了一声,那眼神不住的在我和赵公子身上来回瞟着。
知道她怕我这些言语惹怒了乔装而来的宋徽宗,可看他却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对我刚刚还在耳边的讽刺话如没听见般,施施然朝李师师行了个礼,道:“在师师这里坐得久了,我都差点忘了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王公子,你可知道他是谁?”送走宋徽宗后,李师师不无担心的问道。
“不知道我还说干什么?”微微一笑,我拿起案几上宋徽宗的那幅字帖,“只如字来看,乃是天下独一无二,只可惜……他这个身份!”
微现惊讶后李师师便不再说话。虽然宋徽宗在历史上对中国的文化做出了贡献,但他的身份却是个皇帝,不说开拓疆土的野心,但连勤政爱民也没有。他这样的人便如南唐后主李煜般,对错难论。
“师师,你可让我好躲啊!”正当我与文姬素素准备离去的时候,却从床下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一人爬了出来。
“在下柳永,惭愧惭愧。”等那男子好整以暇的齐了齐装束,他才脸上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
惊讶只是想不到李师师床下还有一人而已,微微一愣后我也不准备多说,只抱拳回了个礼。柳永见我无意多说便也不来搭腔,对李师师道:“师师,皇上怎么会来找你?”
听他语气不善,李师师脸色一变,本来陪着我的文姬和素素亦是脚下一停。
“他是皇上,自来找我是他的事,我可管不着。”李师师咬着唇,看着他一字一字缓缓道。
柳永干笑着,解释道:“师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其实我是……”
“李姑娘本非寻常女子,便是落到这青楼妓馆也掩盖不了。柳大才子名气之大坊间传诵,可李姑娘也弱不了多少,皇上来了便来了,亦没什么大不了的。”原本后世中都说起柳永流连坊间,深得青楼妓馆女子喜爱,他与李师师也是相识一场,两人原本有情却没在一起倒让人错愕惊讶。
“王公子夸誉了,师师不敢当。王公子刚刚得罪了当今皇上,还请万分小心。”李师师眼睛一亮,柔声娓娓说道,“只怕我也要暂离汴京城一段时日了……”
“爷,我早答应了师师与我们同行,你不会不同意吧?”在回去的路上,素素苦兮兮的望着我道。
“哦?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倒是回去后先解决你和文姬的事情。”望着素素,我假意怒道,暗中还伸着手,偷偷的,在她臀上拍了一下。
第四卷 糜宋日月 第六十四章 风波铁骨
月夜雪如刀。
一队士兵正延着一片小树林缓行,他们衣衫破陋,神情疲惫,其中大多数人便是连武器也没有。
领头的将领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他回头看了看,脸上的神情既是无奈又是痛恨,旋即,他咬了咬牙,低声道:“诸位兄弟,再忍耐一会,穿过这片稀林便是屯钟山,金兵断不敢随便追来,便是敢,也叫我们借着地势打他个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他声音铿锵有力,但偏偏跟随他的那些士兵此刻却不做任何理会,只是耸拉着头,偶尔抬起的眼也发现那眼神一片死寂,毫无生气可言。
“大鹏,你看我们现在都这样了,几天没有吃的,几天没有睡觉,一身保暖的衣服也没有,武器也丢了,就算是逃到屯钟山我们又能干什么?跟着走的兄弟也就现在这么一百来人,金兵一来就是上万上千的,屯钟山再险要也挡不住人多啊!”从默默跟随而行的队伍中,一个身子略胖,满脸老气的年轻男子愁眉苦脸的说道。
“虎头,你说什么?”叫做大鹏的男子一声怒喝,转身望着他,双目圆瞪,手紧紧握在了佩剑上,两人对望良久,他才仿若泻了气的,手一松,满脸怒色消失不见,颓然道:“是不是连你也想走?”
虎头神色间掠过一丝不忍,嘴唇蠕动着,委屈着说道:“我没有这么想,只是我觉得我们与陈都统分兵突击后,一连都在金兵包围中左冲右突,兄弟们都没有好生休息过,而且我们这么点人现今实在不能与大股金兵相遇,惟有图谋与陈都统合在一处才能……”
“才能什么?保住性命?”刚刚消失的怒气却又因为虎头这句话撩了上来,大鹏盯着他,“你若再出此等言语扰乱军心,即便你是我同乡同好我也定斩不饶!”
他说完环顾自己带的兵,却发现他们眼中流露出些微的怨恨,这样的眼神让他心中一颤,立刻大声喝道:“诸位兄弟,你们觉得金狗杀够了吗?他们毁我家园,掳我妻女财物,此等耻辱任谁也忍受不了,有丁点血性的男儿绝不会在此刻轻言放弃的!”
看着大鹏重新昂起的头,虎头什么也没说,直至快到队伍的最后才叹了口气,拉了拉身上几乎破不遮掩的衣物,跟着朝前走去。
“陈都统领着大军与金兵对抗,另有王将军率后军策应,绕着金兵的尾,金兵便是再多人也耐不住两面受敌。”前方不远便是屯钟山,厚厚的积雪下隐隐可见几点灰褐。此时大鹏便要自己所率部稍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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