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世繁华
“居正一路上可是听了不少戚将军和几位的好话,想不到倭患影响如此之大,也亏得有几位在才保得大明东南半壁江山的安全。”抿了几口茶后,张居正一板一眼的说道。
四人面面相觑,都在思索张居正这话里的意思。刘显最先道:“张大人的意思是……此次张大人出京乃是到福建授旨?”
张居正哈哈一笑,道:“那倒不是,居正此次出京乃是听从老师之言,前来避祸的,只就怕诸位将军不肯收留。”
谭纶一愣,摇头不止道:“张大人可是在说笑话?你的身份何需避祸,倘若真要了,只怕我等几人也是护蔽不起。”
张居正摇了摇头,道:“此时京城混乱,局势难明,说出来恐怕诸位不信,严嵩已然失势,朝中官员人心惶惶,明争暗斗不休……”
四人俱都一愣,惊讶的望着张居正,谭纶道:“严嵩失势?他倒行逆施,这也不奇怪,只是他培植势力二十年,根深叶大,岂是说倒台就倒了的!”
张居正一脸正色,道:“他再有本事也斗不过老天!”四人这次实在是忍不住,惊讶的发出声来。“他与皇上一样迷信道家炼丹之术,常求江湖术人进献仙药,日复一日,身体是越来越不行,已经病入膏肓。”
戚继光一震,喉咙中似堵住了什么东西一样,道:“那,岂不是皇上……”
张居正叹口气,望了他一眼,却是没说什么,可他的意思在场几人无一不明白。
“以张大人与太子的关系……”微一迟疑,戚继光问道,却将后半句话给断掉了。
“这是老师的意思,居正也想听听老师是如何想的。”笑着,张居正转过脸,看着我。
“严嵩倒台,朝中势力倾轧,依着与太子的关系只会让居正更处在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便性命全无。”我淡淡说道。
虽然我没有说当今皇帝如何,但从张居正刚才的话里,谁都知道皇上的性命肯定亦不久矣!严嵩死,皇上服食丹药比之更厉害,那就更加难以预料。朝中官员都是聪明人,如此一来,情形如何都是心知肚明,太子作为大明的正统,且其年幼,其权利的争夺必然是会对着太子身边的人去!
“张大人乃是太子身边的人,如此情况下,怎能不在太子身边?”刘显重重呼了口气,颇为不满的说道。
“居正不是不在太子身边,而是不能在太子身边。”笑了笑,我缓缓道。
刘显本还后悔自己冲口而出的这句话,微微低下了头,可见我再这么一说,他也顾不了许多,道:“太子虽然是正统,但朝中用心险恶、心怀不轨的大有人在,又如何能保证太子的安全?弃主之为实在非我辈所能为!”
他这话说得极重,戚继光三人都脸色一变,倒是张居正神色平静,嘴角带笑。
我暗自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居正出来才是帮太子,留在太子身边反而是害了太子!”
“这话如何讲?”戚继光眉头一皱,疑道。
我道:“居正在,朝中百官将会以居正为重而以太子为辅,太子是安全了,而却更置居正于险!以文,居正资历比不上徐阶等大学士;以武,居正可说是更无一点人脉,无武力拥其重,前途堪忧!居正在外,朝内争斗自由得他,就算太子没有正式登基,可也没有人敢真的动他一根汗毛!况且,居正在外也可以联络如诸位一样的忠臣良将。”
对于我这番话,戚继光四人倒没丝毫惊讶之色,显然几人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张居正来此,加上一些前因后果,再不知道倒叫人奇怪了。而惟独没有让他们想到的恐怕便是我这个被张居正称为老师的年轻人会将话说得如此明了,将其心思说得如此透彻:张居正上台,他们自然也少不了功劳。
但是这样的权利斗争谁也不能完全保证,四人一下沉吟起来。
“我大明如今内忧外患,这等朝内争斗委实……”长叹一声,戚继光四人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内忧还只要以雷霆手段便可解决,倒是这外患之中,倭贼侵扰东南一带最为严重。”我缓缓道。
谭纶道:“东南一带富足,为我大明银粮根本,倭患久而为之的确影响我大明国根本,轻说是扰民,重则使民生国计堪忧。”
“其实说来,这倭患由来非为他人,乃是在大明国本身。”我亦随着几人点头,接着道。
“倭患之来如何会是大明国本身?”一听我这话,几人都有些惊讶,俞大猷道,倒是戚继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倭贼生性残忍,侵略成性,由他滋扰我大明便可见一斑,他们流浪海上,居无定所,这原因如何会在我大明?”谭纶奇怪的问道。
“倭贼并非流浪海上之人。”我摇了摇头,道,“他们是来自与大明不远的东瀛岛,要来到我大明的地方需要横渡海域,岛四周环海是以岛上民众无一不精通水性,而在我大明来说,自太祖定下禁海的规矩,我大明海线延边数千里却是不设防,近海地域无守备力量,海上无抗衡军队!这才让其在我陆上滋扰掠夺、无恶不做!”
戚继光顿了顿神,迟疑道:“是说导致这倭患乃是我大明无海军、海备、海防?”
我重重一点头,道:“确是如此,若大明有海军巡弋,倭贼何敢上岸如此猖狂?凭我大明军力国力,当可将其狙击于海上,海上无军等若将咽喉交于敌手,门前被封。”
“倘若大明四面环山,未有临海倒也罢了,可偏偏大明海线漫长,太祖虽有禁但永乐帝却认识到无海难以成国,是以才有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可不曾想,我大明人才济济却无一人敢对此声令言之!”
虽然几人都是名将良臣,但对我这么说大明祖制他们也禁受不住,微微变了脸色。
“古书曾有闻,东海之滨有岛扶桑,传闻当年徐福带五百童男童女流落其上,是才有今日东瀛。”谭纶悠悠叹了一句,“按说,这东瀛岛上的民众与我华夏一族倒是一脉相承,地域不同,也算是一衣带水……”
我长笑起来,道:“一脉相承,一衣带水?这可未必见!”冷笑两声,我又道:“东瀛人来源不可考,说这样的话倒是我们一厢情愿罢了!”
谭纶皱了皱眉,道:“东瀛与我华夏有千年交往历史,说我等一厢情愿也非完全吧?”
“东瀛人可从没有说过与我华夏人一脉相承,一衣带水!即便千年前至今有来往,放到今日也非被他们记得。东瀛岛小,大名众多,彼此挣扎外扩,我华夏大地自是首选,若还是固步自守,迟早会有一天会惨遭屠戮!”
“东瀛一岛之地,民众再多也过万万,何以能侵占我华夏大地?”微微一哼,刘显晒道。
“此言差矣。”我大力摇头,“东瀛虽是一岛之地,但民众大多性格坚忍,而我华夏大地人民众却一直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中,生活安逸,耽于享乐且得过且过!太祖禁海之意何在,无非是认为大明幅员辽阔,物博人多,且陆战之军举世无敌……就好比这杯茶,”说着,我端起茶,揭开茶盖,“所见只在这茶杯内,而茶杯大,这外面未知的世界便更大!”
不仅戚继光四人,就算是张居正也被我这段话说得脸色大变,呼吸粗重。他咽了咽口水,惊疑的望着我道:“老师,您这话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我叹气再次摇头,“我只怕说得还不够真切,东瀛倭贼残忍好杀,行过之处,百里无人烟!东南一带受此祸害还少吗?”
一想到眼前的事实,几人都沉默不言。
一衣带水,这话也许永远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无论是不是一衣带水,终叫倭贼不再踏上我华夏大地半步!”沉默良久,戚继光眼神一振,重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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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太阳都落山了,下去休息吧!”一士兵对着正微微仰头看着远方的戚继光说道。
金色的夕阳下,戚继光一头白发被染成了金银色,在他身旁是同样年老的张居正。细细的纹路虽然爬上了脸,但张居正的眼神依然神采熠熠。
“太岳,可曾再见过你老师?”戚继光微微转头,问道。
张居正摇了摇头,缓缓道:“自那日一别,我便与老师再没有相见。”
戚继光怔了怔,末了叹了口气,转身朝山下走去,随着他的话飘了过来:“百年功名尘与土,大明……唉!”
直到戚继光的脚步声再无可闻,张居正也没有回头去看。缓缓的,低沉的,他的话无悲无喜:“老师,你要我做个一了百当的人,居正做到了;你要我尽十年之功治理天下,居正也做到了;你说十年后再与我见一面,却为何没有做到?”
夕阳下,他的身影拉得老长,那身影如枯如槁,细溜一线。
第五卷 明清晚风 第六十八章 红颜如斯
“小孩儿面,刀儿面,诸位来瞧一瞧,瞧一瞧……”
深秋的落日带着些许寒意,让人抬头看的时候会不自禁的眯一眯眼。满地的黄叶铺融着,夜里一场小雨过后,混合着泥土的气味让人闻起来有丝丝萧索。
“姑娘,要小孩儿面,刀儿面吗?”先前回荡在半个苏州城的叫卖声兴许因为累了而歇了下来,对于独自站在苏堤上的女子他也只看了几眼,等她一下来,他便招揽起生意来。
女子眼神落寞,对于叫卖人对自己的招呼她仿佛没有听见般,经过他身边时,缓慢的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这女子看年纪也就双十年华,一身素白镶花裙让她显得更加柔弱,白嫩的脸庞,漆黑的眼珠,如云的秀发偶有几缕散落下来,却让她在冷艳中凭添了几分妩媚。
怔怔的站在街道口,女子眼神游离,面前那些来往穿梭的人群在她眼底仿佛只是一道虚影。良久,一声叹息从她口里发出,那声音轻微得好比羽毛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飘落。
略微低着头,女子朝前走去,就在耳边听到清脆的说话声时,她便感到身子一晃,肩膀处传来一阵生疼。茫然中,她抬起头,眼望处四个女子围在自己身遭,当先的一人满脸歉意的看着自己。
看到那女子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可在她耳里却什么也没听到,下意识的,她摇了摇头。
“姑娘,你没事吧?”那女子嘴唇再次动了动,这次,女子听到了她的话。女子勉强露了个笑容,轻摇头道:“没有,我没事。”
说着,她朝前走去,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叫声:“姑娘,等等,你掉了东西。”
女子回头看去,那女子手上拿着把镂花象牙骨白绢面宫扇,却正是自己的物事。她急忙赶前两步,神情紧张,到紧紧攥在手里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看到她如此表情,那女子微微一笑,道:“姑娘可要细细看一下,这扇子掉落后可曾有什么损伤?”
女子将扇面缓缓铺开,那上面题着一首诗,她缓缓用手指触摸着,一个字一个字,仿佛在品位那诗句的含义。
那女子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的微笑着,道:“看姑娘的样子,这把扇子好象是挺要紧的物事……”
女子摩挲着扇面,叹了口气,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道:“是啊,真是多谢姐姐了,若是真掉了,妾身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听到女子这么称呼,那女子眉尖一弯,笑意掬人,道:“看妹妹满是心事,就象失了魂样的走着,倒叫我好一阵担心,姐姐我就住在前面不远,若是不妨事,妹妹不如到我那里坐坐,也缓解缓解心情。”
女子想了想,点头道:“如此让姐姐费心了。”
听女子同意了,那女子笑着拉住了她的手,一边朝前走一边说道:“这几位都是我的姐妹,那穿红衣的是玄机大姐;一身浅绿的是季兰二姐;戴着雕花银饰的是盼盼四妹,至于我是雪涛,排作老三。”
随着她的话,女子一一见着礼,后道:“妾身姓李,妈妈给取的名字叫香君。”
雪涛先是一愣,随后笑得几乎眼睛都眯了起来,道:“原来妹妹是……今日倒叫我们识得妹妹这般兰心惠质的可人儿。”
被雪涛这么一说,李香君的脸上一红,细如蚊呐的道:“哪有姐姐说的那般,看几位姐姐也是天仙一般儿的人物。”
“好啦,雪涛你就别打趣香君妹妹了。”雪涛还要说上两句,玄机笑着打断了,“香君妹妹你也别生气,只是你的名字在这苏州城内想要不听到都难……”说着间,已经走到了一间大院子前,推开门,玄机朝李香君一笑,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只是个丫鬟而已!”
“啊?”李香君微微一愣,随即惊讶的半掩着嘴,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似乎不敢相信玄机说的这句话。
院子里正有两个丫鬟扫着落叶,听到门响声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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