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世繁华
隔着窗,我可以看见屋内孤灯寒衾,昭君凄清孤寂的抱着琵琶坐在一边。几年岁月的流逝,让一个十六岁的女孩长成了女人,她的身段更见高挑,容颜也愈发的脱俗出尘,清秀冷艳起来。
“她是在等你们吗?”隔着几片竹叶,我低声问道。
四个女人一起摇了摇头,我奇怪的看了她们一眼,妺喜解释道:“前些日子我们跟昭君妹妹说有点事,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来看她。”
“爷,你慢慢走上去吧!我们帮你看着点就是。”忍着笑,素素轻推了我一把。我心中一下犹豫起来,而此时,昭君的琵琶却响了起来。
“一更天,最心伤,爹娘爱我如珍宝,在家和乐世难寻;如今样样有,珍珠绮罗新,羊羔美酒享不尽,忆起家园泪满襟。二更里,细思量,忍抛亲思三千里,爹娘年迈靠何人?宫中无音讯,日夜想昭君,朝思暮想心不定,只望进京见朝廷。三更里,夜半天。黄昏月夜苦忧煎,帐底孤单不成眠;相思情无已,薄命断姻缘,春夏秋冬人虚度,痴心一片亦堪怜。四更里,苦难当,凄凄惨惨泪汪汪,妾身命苦人断肠;可恨毛延寿,画笔欺君王,未蒙召幸作凤凰,冷落宫中受凄凉。五更里,梦难成,深宫内院冷清清,良宵一夜虚抛掷,父母空想女,女亦倍思亲,命里如此可奈何,自叹人生皆有定。”
琵琶做响,满腔幽怨;语音悲戚,无限感伤。立时让几个女人都掉下泪来。听着这自怜自伤的,意志消沉的《五更哀怨曲》,我再也不用任何人来催促,快步朝昭君的房间走了去。
放下琵琶,昭君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听到脚步声,极快的站了起来,从窗子朝外看来,一见之下,立刻愣住了。
有惊有喜,有哀有怨,还有那不明不白的疑惑和情愫。我从没见过这么复杂的眼神,不知不觉的,我的脚步停了下来,与昭君的眼神在空中交织着。
“是先生吗?”隔了良久,昭君回复了冷清的样子,淡然的问道。
“你想叫先生就叫吧!”我默然。
昭君看了我两眼,轻声叹了口气:“先生可要进来一坐?”
“如果你愿意,我还是可以将你带出宫,送回家中的。”没有回答昭君的话,我皱了皱眉。
“回家?”昭君呢喃着,脸上浮着忧愁思念,望着天的眼珠缓缓落到我的脸上,“有这个可能吗?回家?如今我这样回去算是如何?”
“你若不想回去,也不想待在这里,可以先跟我走。我身边的那些女人你应该还是熟悉吧!”
定定的看着我,昭君长叹着道:“先生为何对我这么好?”她眼观鼻,鼻观心的说道:“在长安这深宫内,先生让身边的女人来陪昭君聊天解闷,不至于让昭君在这离家千里的异地孤寂而活……”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不再顾及什么,我干脆一咬牙说了出来。
万料不到我会说得这么直白,昭君一下愣住了,只知道呆呆的张着小嘴看着我,脸上的神情既惊愕又疑惑,高挺的胸脯急速的起伏着。
“先生玩笑了。”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昭君终于开口道,并将头也垂了下去,不敢再与我对视着。
“昭君蒲柳之姿,又怎当得起先生喜欢二字?”微微一顿,昭君接着道:“先生才华出众,与几位姐姐相谈方知几位姐姐学识都是从先生处学来……”
蒲柳之姿?我想这话昭君在这宫中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吧!至于对我说,那是因为她看到的我的女人都是大美女。说到漂亮,她也胜得有限,更别说与她不分轩轾的素素了!
对昭君突生情愫,这真是缘分啊!
虽说这几年再没有来看过昭君一次,平时也尽量不去想她,可提笔画起来才发现,她在我脑海中已是如此印象深刻,此刻见到了人,这份记忆愈发清晰起来,这真人与我脑海中的影象渐渐重合了起来,直至再无区别。
“你认为才情是用来干什么的?”我问道,可不等昭君回答,我径自答道:“才情在为了给自己喜欢的人展示才学的!”
“先生这话未免太过偏颇了。”昭君蹙着眉,轻声反驳着。
“偏颇?我看未必吧!”我摇了摇头,“世人都靠农家养活,若无大米等物,你一肚子诗书礼乐又有什么用?能让你累年饱着肚子不饿吗?”
听我说的有趣,昭君用袖腕掩着嘴笑了笑。“诗书礼乐是人吃饱了饭才来干的事情。而大多数意气相投的人在一起就会展示才情,彼此喜欢彼此欣赏才会干这种事情。难道说我恨你恨得要死,我还会对你吟诗做曲吗?”
放下袖腕,昭君淡淡道:“要说,我是说不过先生的。”
“向喜欢的人展示自己的才情,就是希望得到喜欢的人的赞可,而被喜欢的人也可以从这些才情中了解喜欢你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品行,操守的人!”
开始的话,昭君也许不赞同,但我这最后一句话,却让她深思起来。
“象先生的画呢?”扇动着长长的睫毛,昭君问道。
“也包括那些画有你的画?”望着昭君,我淡笑着问道。
“先生,昭君是真的在向你讨教呢!”不期然的红了脸,昭君嗔道。
“那是要珍惜我身边的人,将她们的美丽都留下来。”意识到不能太过火,我马上说了出来。
“要珍惜身边的人?”昭君低声吟哦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再一次红了,就象五月的天边晚霞,“那先生要珍惜的人也未免太多了。”
“多吗?”我反问道。
没有回答我的反问,昭君侧过了身子,平静道:“今夜与先生一谈,昭君获益良多,真是受教了!”
我知道她这是在送客了,心中不可抑制的涌上一股惋惜,淡淡道:“若是昭君你不叫我先生就更好了!”
“为什么?”刚走两步,昭君的声音再次传来。
“对于你喜欢的人对你持敬语没有什么好的!”回过身,深深望着昭君那清澈见底的眼眸,我缓缓道。
“先生前世肯定是个风流人物。“看着我脸上微微露出的笑容,走在回家的路上,素素抿着唇笑道。
“那是,瞧爷这勾人心魂的样子就知道了。”妲己亦笑着附和着,不期然我脚步一停,整个人就撞到了我背上。
“爷,怎么了?”妺喜她们都惊讶的看着我。
我将四女都搂在身前,微笑着看着她们,脸上却突然闪现一丝诡异的神情,低声道:“你们居然敢合起来斗爷,今天晚上就等着受罚吧!”
去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而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可以说是我过得最期待的时光。我就象一个从没有接触过女人的青头小子,每天都期待着晚上混进宫中与昭君相谈半晚。
每去多一次,我都希望下次能够将昭君带出宫来,能够风风光光的将她迎娶过来,可一说到这个问题,昭君就沉默了。
“三哥,同宗是不能嫁娶的。我知道三哥的心意,可我……”
每当听到昭君这幽怨的话,我再也不忍心逼她就范。可我和昭君之间就只能到“三哥”这个称呼了吗?
黑夜无尽的铺泻着,我让褒姒送我进宫后,就一个人静静的站立了好一会。又是落叶迷径,秋虫哀鸣的时节,迷离的雨雾就象我的心情一样。如果我还不能说服昭君的话,那么过不了多久,南匈奴单于呼韩邪就会来“愿为天朝之婿”啦!
怀着重重的担忧,我朝昭君住的小屋走去。
昭君喜欢凭窗而坐,怀抱着那张她姑姑送给她的琵琶。也许这是她得不到以往那样自由生活后养成的习惯吧!在看着那一方青天,细数着随风而落的叶片,听着敲窗的细雨,再弹奏一曲琵琶,这其中的孤愁幽怨就淡淡的散发在这一小块庭院中了。
隐约可以看见昭君临窗而坐的样子了,我的脚步不由放得更轻了。这些日子来的相谈,让昭君眉宇间的忧愁清淡了不少。这一份对她来说似乎是友情的快乐也让她更加美艳得不可方物起来。
停下脚步,看着昭君依稀的面容,我不由痴了起来,连脚步何时停下了都不知道。
人在咫尺,伸手可触,却发现这其间还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是得不到才觉得弥足珍贵吗?可见着昭君的那份心情却是从未在妺喜她们几个女子身上体会过的。
昭君纤细的手指拨着弦,虽然是简单的调子,却再没听到那浓浓的哀怨。
“嫱宫儿,嫱宫儿!”一个宫女边走边喊着,走到近前,将头伸进了昭君的窗内嬉笑着看着。
昭君轻轻的挑了挑眉,放下琵琶,柔声道:“有什么事吗?”
“听到你又在弹曲儿就知道你还没安歇。”那宫女的手攀上了窗棂,毫无顾忌的晃着自己的两条腿。
昭君看了看天色,伸出素白的手在空中轻轻划了划,脸上极快的掠过一丝惆怅,及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是啊,今天天色太不好了。”
那宫女奇怪的看着昭君,想不通自己没问的话,昭君为何会答了起来。
“刚刚上面的人说了,明天有使臣来朝,我们这些宫女可又要到前面去跳舞了。”宫女说着,放下手,抱怨的摇了摇头。
等到那宫女走得看不见人影了,昭君才怔怔的推着窗子。再她刚要关上的一刹那,我低呼了起来:“昭君,是我!”
昭君身子一颤,半垂的头猛然抬了起来,眼中竟闪着亮晶晶的光。那陡然间流露出来的欣喜让我几乎不敢相信。
“三哥,你……来了?”
昭君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还有一丝沙哑,可这娇柔沙哑的声音却点燃了我心中那已经无法抑制的冲动,我猛然冲了过去,双手紧紧扣在了昭君的手上。
“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来了?”望着她眸子中的我,就象是看到了昭君的心一般,那影子是何等的清澈!隔了良久,呼吸着昭君喷出来的淡淡兰香,我柔情万分的说道。
“我知道三哥你会来的。”读出昭君眸子中的意思,我不禁笑着用眼神询问了一句:“那你为何还关窗?”
昭君身子缩了缩,示意是因为自己感到冷了才关的窗。可她脸上伴着红晕狠狠的嗔了我一眼,轻巧的将手收了回去。
“昭君,跟我出宫吧!”没有试图再去碰触昭君身上任何地方,望着她的眼睛我禁不住又劝道。
见昭君只是垂下了头,再没有象以往那样摇头拒绝,我连忙道:“你放心,没有娶你过门之前,我绝对不对你乱来!”
昭君惊然抬起头,满是羞意的看着我道:“三哥,你说什么呐?”缓缓的,她满心的叹了口气,伸起素白的纤指,在虚空中临摹着我的脸:“三哥真是个好人呢!”
我想抓住昭君的手,可昭君轻然一笑,还没等我的手掌合拢,她的手指就灵巧的缩了回去:“三哥……”
她敛去笑容,深深的看着我道:“就算跟三哥出去了,我也不能嫁给三哥的。”
“为什么?”我惊讶的看着昭君,她既然能跟我出宫,那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
昭君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低声道:“三哥,这件事还是要我爹爹同意哪!”
我一怔,呆了起来。在这种时代,要一个有教养有品行的女子跟你私奔,那还真是难啊!对此,我又不得不重视起道老汉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来。
“那昭君你先跟我出宫!”想不了那么多了,至于要如何说服道老汉以后再说吧,此时此刻,先让昭君跟我出宫是正经。
“三哥,今天不行。”昭君哀求道,“至少也要等明天我们伴舞招待来朝的使者后才行啊!”
是啊!明天长安有来朝的异邦使者!刚刚一见昭君,被她外露的感情影响,我居然忘了这事了。不管我知不知道来人是谁,直觉上,我认为来朝的人就是南匈奴单于呼韩邪。
这我又怎么敢让昭君还待在宫中呢?
“三哥,这些日子来你从没有强求过我什么,就连……就连要我嫁给你也没有过,为何这件事你要如此……”昭君轻摇着头要我不要再劝,眼中满是不解。
我心中苦笑不已,刚要开口解释,一个人影在我眼前一晃,还没等我明白过来,整个人就轻飘飘的朝后飞去。
“三哥——!”昭君惊恐的低呼着,看到那袭击我的人,神情一呆,喃喃道:“老师,你怎么……?”
那人全身笼在一件大黑衫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接着他半侧着脸看了我一眼:“原来竟是如此低手,想不到我居然看走了眼?”
“三哥!”昭君急急的拉开门,朝我跑了过来。可那身穿黑衣被昭君称做老师的人手臂一伸,将她拦了下来。
奇怪的,那黑衣人并没有用掌力来打我,直到此刻我才发觉腿骨火辣辣的疼,想要站起来,却腿软得很。
“老师,他不是坏人。”昭君说着,可担心的眸子却一直望着半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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