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世繁华
“若是文姬看到了,只怕会伤心得……”边走着,看着四周,甄真如禁不住感叹着,可她的感叹还没有发完就嘎然而止。
穿过蔡府中颓败的主屋,在其后院的假山池塘处可以看到一对男女正背对着我们坐着。那男子穿着一件奶白儒衫,侧着身子看着身边一个手臂距离远的女子;而那女子身着一件黑色的长裙,及腰的长发只是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个双飞结,微垂的头看着面前的池塘。
这对男女是谁?凝神一看,我才发现那男子竟然是我在夜宴上见到的卫仲道,我抽了口气,难道说他身边的女子就是文姬?
看到我投向她的眼神,甄真如皱着眉摇了摇头。我叹了口气,想不到因为天色的原因,甄真如竟不能确认那女子是不是文姬。
这卫仲道要对这女子说些什么?在这一刻,我竟然发现我心里却是希望这女子不是文姬。
“小妹你不要伤心了,过一段时间,等洛阳这平静了,我就回家。”卫仲道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女子的脸庞,说着,脸上也堆起了笑。
那女子没有出声,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卫仲道有点急了,挪了挪位置,离那女子更近了,可那女子只是抬了抬手指又让他乖乖的坐了回去。卫仲道叹着气道:“小妹,你我之间还要分得那么清楚吗?伯父现在不知去向,而你又是孤身一人,你说要留在这里,还说要自己将蔡府重新修起来……你说你叫我如何放心的回去?”
这女子是蔡文姬!从卫仲道的话里听出了女子的身份,我心里竟象是放下了一块石头,既说不出是悲也说不起是喜。
见文姬仍不开口说话,卫仲道神色更是焦急,道:“小妹,要知道很多事都是以讹传讹,我也是百口难辩……你与我相处这么久,应该看得出为兄是什么样的人,再说……上次喝花酒的事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为兄也是被人拖着,逼于无奈才去了一次。”
我心里暗暗好笑,卫仲道相貌还算是清秀英俊,再加上家世什么的,想来也是久历花丛的人了。只是现在看来这卫仲道心里必定想极了文姬,否则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动作,也不会说这么愚蠢的话。
正想着,卫仲道突然站了起来,叹道:“小妹还是不相信我吗?听琴识人,看文明品。除此之外,为兄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让小妹相信我的话,若是要这塘水涿我躯,不用小妹开口,我必定是就跳了下去!”
听到卫仲道如此说,文姬渐渐侧转过头来。缓缓的,一个小巧玲珑的鼻尖露了出来。虽然隔着远又是黑夜刚泛白的时候,我仍看见那鼻尖上一圈圈细小的纹路,显然是文姬笑着引起的。
卫仲道嘿嘿傻笑着,就在这时,他脚下却是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的朝池塘里落去。这一下吓得文姬伸手掩口的站了起来,而卫仲道连叫声都还在喉咙里的时候就落进了水。
文姬有些急乱的扭过头来,四处寻找着可以帮人的东西。
昭君,世人可以因她的美丽而忘了她的才学;文姬,世人却可以因她的才学而忽视她的美丽。无法否认,文姬是美的,只是她的美不同于昭君那么惊世、不同于素素那么娇艳、不同于妺喜褒姒含蓄中带着媚,自然更不同于妲己那种天生的妖娆。
一刹那,看到文姬焦急的神色,竟象是与某些影象重叠了起来,是那么的与昭君相似!再一凝神的时候,才发现若说象的话,那只是在才学上的某一点气质而已,人,却不是啊!
也许我与文姬就只有一面之缘吧!看到她如此对卫仲道关心的神色,我只有叹息着。虽然我并没有要文姬之心,纯粹是因文姬的才名而来的想法,但此时再这样做的话,恐怕……昭君在我心里设下了一道禁制啊!
也许是我太过于关注,也许是我的眼神特别的让人感受得到,正在寻找东西的文姬竟缓缓停下了动作,眼神一刹不刹的与我的眼神缓缓对上了。
时间好象变慢了,周围的一切都仿佛离我而去了,剩下的就只有我和文姬相对的那双黑眸。一丝丝,一点点,心底的那根弦猛然被拨动了。
被人看透的感觉让我慌乱的移开眼睛,就在同时,文姬也是极不自然的移开了眼睛。直到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呼吸声、心跳声、风吹动的声音,甚至是小草滋长的笑言欢语……
“文姬,小妹,你看我找到了,你伤心的那些东西原来在塘底还找得到。”
卫仲道的声音就象是警钟,一下将神色有点茫然的文姬敲醒了过来,她局促的转过身,竟连再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爷,你刚才……”妺喜走了过来,靠近我身边,柔声说道,垂下的眼敛让我无法看出她的神色。
我托起她的下巴,故意笑道:“怎么了,爷刚刚逃过一劫啊!”
“主人,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那就是‘夏梅花’了。”显然是不可能象妺喜一样待在我身边,甄真如隔着三四步远说道。
我抬眼朝甄真如说的看去。卫仲道在水中划着,一只手托着上红下白,碗大的朵儿。此时的他正兴奋的看着站在岸边看着他的文姬。
文姬没有完全背过身去,半侧着的脸上丝毫没有应有的喜悦,眼神只是机械的看着那卫仲道手上托着的“夏梅花”。
等卫仲道湿淋淋的从水里爬了上来,将花递到文姬面前,文姬就象是失去思考能力般,丝毫没有反应,直到卫仲道的一根手指几乎要碰上她的衣袖的时候才醒悟过来,满脸薄怒的看着卫仲道,几乎又吓得他落水。
“都是我笨!”卫仲道拍了拍自己的头,“这异种浸水如此之久,早失去原有的活力了,难怪文姬不喜欢了,可我还蠢得将它捞上来,徒让文姬笑话了。”
文姬没有说话,只是轻叹着摇了摇头。
见卫仲道要将其丢入池塘中,我朗声道:“仲道,可否手下留情,将这西漠异种送于我王寒生?”
见有人突然说话,卫仲道明显的反应不过来,隔了好一会才浑身一震,手上的“夏梅花”也掉在了地上。
“就算花再怎么不鲜不艳了,但依旧是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话用在花上我想也不为过……”身旁是妺喜,身后是甄真如,我看着文姬,缓缓朝她和他走去。
卫仲道还没开口,文姬突然弯了弯腰,再起身站直的时候手上竟捧着一张琴,而那琴就是我在蔡府看到的焦尾琴。
原来他们两个真是在这里……我不自觉的叹了口气,道:“仲道不必惊慌,就算我是恶人也不会对你如何,我只是想要那朵你不要了的‘夏梅花’而已。”
卫仲道勉强的笑了笑,眼神根本不敢看向我身边的妺喜和身后的甄真如。妺喜也不打话,手恰巧捧起了那花的时候,琴声也在此时响了起来。
琴音悠悠荡荡,虽然都是零散的敲音,但串在一起却是空灵化余韵。在场的人可以说都是懂琴之人,一时间都只有琴音在回荡着。
当从琴音的余韵中醒过神,想要询问文姬的时候才发现她居然已不见了踪影。她怎么会突然想要弹这么一首曲子?
没有理会卫仲道的离去,我站在文姬刚刚弹琴的地方。
佳人已渺,琴音了了,只余暗香点点……
第二卷 秦汉三国 第二十五章 会朝之期
“大姐……爷怎么了?”坐在马车内,素素压低了声音问道。
妺喜没有做声,只是摇了摇头,眼光在我侧面一溜就移开了。素来少出声的褒姒倒是扑哧一笑,细声道:“瞧你那么心急爷,也不见你上去说说,倒是在这里跟我们姐妹嚼舌根……只怕四妹你在这说的话,爷都没心思听到啊!”
素素一怔,少有的没有出声反驳,眼光幽幽的打量着马车外面,隔了好一会才叹道:“大姐……你说是不是我们都……”说着她看向妺喜,“都没有替爷分担过心事?”
“四妹,你都能这样想了,想来就算爷不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长舒了口气,妺喜有些欣喜的说道:“你和二妹的性子都是喜动不喜静的,不象三妹,在家里的事交给她就好了;若是在外面就要你和二妹多替爷注意点了……”
“是,大姐我记住了。”素素微微垂下头,低声应了句。
“我们姐妹跟爷这么久,都从没有经历过象现在这样的事,如此多的波折和劫难……只要我们齐了心,替爷分担着就没什么可怕的。”再低叹了一声,妺喜幽幽说道。
一时间,马车内静了下来,心思转动着,但无疑的都是想着此行的难以预料啊!
从蔡府回来后,素素少有的没有多问发生了什么事。而薛灵芸却趁早送来了另一辆马车,说是人太多了都挤在一辆马车里不象样子。倒是那蒙面的女子不见踪影,想来是不愿见到我吧。
甄真如要我留下来参加会朝的事我终究没有答应。三国时代再怎么闹腾它依然是三国,而我若是掺和的话,我想要留下的人和事只怕就不是了。其实再反过来看的话,我的心思倒象是自欺欺人般,这样的情形又如何不是掺和到三国这个时代了呢?
不论我还抱有什么样的心思,只要缇萦的病一好,找到了妲己和项羽,三国时代……我都会毅然放开、离开的!
“爷,在想什么呐?外面风起了,不如坐到车内吧!”轻轻的,妺喜跪坐在我身后,双手环住了我的腰,柔声劝道。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掩在妺喜的手背上,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那细腻的肌肤。我沉默着,妺喜亦静静的将头在我背上轻微的来回摩擦,淡淡的,那秀发的香味飘在了我的鼻端。
“妺喜,你害怕爷会变吗?”良久,我开口问道。可不等她回答,我已径自接着道:“我却怕自己会变……会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会变得连自己都害怕自己;会变得连自己都讨厌的……”
“我从没想过自己是个孱弱的人,可是却从没有动手杀过人,虽说血腥对我来说并不是很抵制的事,但是那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而不是在我。在经历过这段事后,我曾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可是这样的想法却在我心里不自觉的徘徊着,游移着……我真的是个性格不坚定的人吗?”
“不……”妺喜惊呼着,死命用手箍住我的腰,那力道之大几乎让我以为我的腰要断了般。“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们这些姐妹拖累了爷。爷有这些心思就足够了,我们不要求什么……真的,真的不要求什么!爷不是告诉过我:人力有时而穷吗?”说着,妺喜轻轻松开手,将我的脸捧着扭了过去,与她的目光纠结着,那眼里有晶莹的泪花,有闪动的人影……还有那丝丝缕缕,如线如藤的脉脉柔情……
妺喜……
男人有时都是脆弱的,甚至比女人还要脆弱。我不否认我是个男人,同样我也不否认我是个普通的男人,我一样需要发泄,需要倾诉,需要我身边的人对我的柔声安慰。
强者真的就是强者吗?
零乱的马蹄声一下将思绪中的我惊醒了过来,我抬头的刹那已看到远处稀散的几个骑兵和那东倒西歪的旌旗。
“你们是什么人?”当头的士兵倒也眼尖,一下就发现了我们这两辆马车,眨眼间就催着马赶到了马车前,歪着头打量着,再也看不到那无精打采的劲头。
见到士兵瞟来的目光,妺喜低下头,侧转过身子,若是还有些时间,只怕她就进了马车内了。
姓吕的将军?吕布是不大可能的呢!背弃了董卓,恐怕他就是一个人逃离的,虽然董卓现在可谓是失势,但想来敢收留他的诸侯还是没有,毕竟吕布名声在外啊!
“这位军爷,我们只是路过,从这赶往长安投奔亲戚去的。”微微收回目光,我静下声道。在说着的同时,我却弄不明白:按理说我的画像应该是被各路诸侯分发天下了,不是要我的投效就是要我的人头,不认识我,这好象说不过去吧!
那士兵又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原本嬉笑的神态渐渐敛去,末了,嘴角扯了扯,挥手道:“长安?现在长安兵荒马乱的,你们还有亲戚住在那里?”
“呃?”我装做惊讶的张大了嘴,嗫嗫道:“长安再乱也好过洛阳吧!现在的洛阳都是一片废墟了,别说乱,就连人都待不下去了。长安再乱也能待人吧,再说我们此时除了投奔本家亲戚外还能到哪里去?”
那士兵想了想,正待开口说话,后面上来了一群人,其中一人叫道:“前面怎么了?叫你们磨蹭可不是让你们在这里闲聊!若是耽误了将军的命令,什么下场你们可都是清楚得很呐!”
那士兵打了个冷惊,一回头的眼神已变得惊惶不安,除了急忙挥手叫我走开外,就再也不敢说话了。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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