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
姚一宁望众人呐喊:“不是猛龙不过江!如果现在就害怕,我们已输了!”众人得此强梁之语,皆恢复了信心,拚命相撑。
姚一宁紧啮钢牙,顶天狂啸道:“来吧!尽管来吧!”嘴里嚼着九死还魂草,摸出一些丹砂、白石英、紫石英,在掌中揉在粉末,按八卦之图撒在地上,连画八道符箓,两手的拇指、食指、无名指相抵,小指、中指如蝴蝶翅膀般上翘,嘴里胡诵灵章,头发上指,面色红如菝葜浆果,眼球爆着金光,犹如两轮赤日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大地隆隆震动起来,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之位的横爻化升出八条金爪青龙,气夺风云,洑旋直上,引颈冲出九亥,把那些魑魅魍魉尽情吸入龙腹中,乾坤中散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风沙还未阕息,姚一宁双目充血,急忖道:“我法力不足,需人相助!”大喝道:“快把你们的功力借我一些!”话音未了,两股火光如两匹奔腾的赤骍从一位浑身冒火之人掌中射来,正是雷斌首发其功!姚一宁大喜。只见雷斌的上衣已被烈火烧成灰炭,青龙宝珠的包袱本挎在肩上,此时已烧化,青龙宝珠掉下,他慌忙接住。纯善和尚急叫道:“给我拿着!”叫完急忙屏息。雷斌无暇思索,把青龙宝珠扔给了他。
云飞身上有力场,虽然耸若洪峰,却不能发功翊佐,又担心姚一宁法力欠差,稍一分心,便大事不好,原来李祥脱手飞出力场。且看李祥在空中颠倒打转,越飘越远,罗彩灵吓得掩面怵叫。云飞临危不乱,啸如夔吼,右手对准李祥的方位,钢指最大限度地外张。狂风中异军突起一注漩涡,从云飞的右手掌延伸至李祥的身躯,终是云飞内力浑厚,李祥被漩涡强行吸回到力场中。李祥在半空中折腾得头晕眼花,回到安稳地后几乎要窒息,尖叫道:“我的娘耶!跟着云飞也不牢靠呀!”
少林高僧皆扯碎袈裟,纷纷将紫阳真气倾囊射向姚一宁,联绵不绝,加起来足有千年功力,倒也不差云飞一个,就如数道彩虹,艳煞人眼。姚一宁浑身热血沸腾,体冒金光,咬牙笑道:“够了!”念念有词,朝正西方觐拜,神灵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众人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就像一根根细丝,已拧成一股粗绳,再强壮的巨人也能绊倒!天、地、风、雷、水、火、山、泽等八种自然影象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刚柔相推,变在其中。
恰巧今日是日曜日,直听得“砉”的一声惊天巨响,一朵万瓣金莲自西方庚辛之位徐徐绽开,红、橙、黄、绿、蓝、靛、紫等七色光普射宙宇,浑似峨嵋宝光嵩山现。且自按车轮前进的方向转动,愈转愈疾,渐渐成为一团红火,一只金乌立于三昧真火中,笔直冲往东方,烧得天际艳红。待金乌停住脚时,从房日、昴日、觜火、翼火四位又纷纷朝其射出四道金光,煞是好看,魔家三女直看得目瞪口呆,叫苦不迭。那金乌吸收能量,体积也渐趋膨大,转速也缓缓收止,竟然演变成一轮新生的骄阳!骄阳一出,顿时碧落潇澈,万象更新!魔家三女失了黑魔的胎盘,从半空中跌落,亏得她们轻功卓越,才蠲免折骨之痛。
众人的面色由赤变黄,都舒了一口长气。姚一宁喘息道:“魔家果然是魔家,好厉害!”众人个个称快,罗彩灵拭了拭方才吓哭的眼泪,紧挽云飞,笑道:“一块乌云在天顶,再大风雨也不惊。”云飞笑道:“还不惊呢!刚才是谁在那儿哥哥、爹爹的瞎叫唤呀?”罗彩灵听得撅起嘴来。
魔家三女见大势已去,只得偃旗息鼓,念动咒语,丹红绸旂飘到脚下,皆乘了上去。紫衣女子向姚一宁道:“我魔家只讨青龙宝珠和佛齿舍利,与你仙家、侠派有何牵连,硬要背本趋末、强出手为难1姚一宁笑道:“本来我是好男不跟女斗的,可是你先甩袖子伤我,我只是自卫罢了,什么叫强出手为难?真是莫名其妙1紫衣女子哑口无言,又瞪着云飞,看他侠派如何解释。云飞从容说道:“我受少林方丈之托保护佛齿舍利,要知道,许人一愿,千金不移,尔等以威武强犯少林埸境,我既蹑足其间,岂有开脱之理?”紫衣女子切齿道:“好,你们狠,咱们山水有相逢1绸旂忽忽升空,望西方飞去。姚一宁望空括嘴喊道:“姑娘们莫要难过,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妹,不打不相识嘛!他日我定到万象神宫看望姐妹们,记得烧好饭菜款待我喔~~”云飞摆首笑道:“人家都走了,还要占人家的便宜。”
少林方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望着远去的绸旂,李祥道:“我若有这宝贝就好了,你们骑马,我坐它。”云飞道:“省省吧1李祥只顾嘿嘿地笑。罗彩灵望姚一宁笑道:“想不到,姚家小鸟还是我们的擎天柱呢1姚一宁掩面一笑,不知这丫头是在挖苦还是抬举。罗彩灵一瞧云飞,眼神仿佛在说:“你被人家压下去了喔1云飞扎着手,眼神仿佛在回答:“他爱抢功出风头,上次我已经出够了,这次就让给他吧。”
李祥嘻嘻哈哈地把姚一宁肩头一拍,道:“鸟大侠义傲青云、节高白雪,李某佩服佩服,嘿嘿,佩服佩服。”话音刚落,头顶便挨了一闷拳,姚一宁拍了拍手,道:“鸟人!”李祥则被云飞拧耳到一边。
姚一宁朝众人抱拳道:“在下已完成了任务,各位多保重了!”少林方丈念佛三昧道:“大侠匡扶正义,襄救我少林于水火,洵属可敬!此等恩泽,老衲虽肝脑涂地亦不能报,只有将其铭刻在心,他日若用得着我少林之处,悉听差遣。”姚一宁道:“远亲不如近邻嘛,我总不能视而不见啊!再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没你们这杠杆的力量,我一人可杀不退魔家呢!”
罗彩灵听得笑岔了气,道:“办成了一点芝麻小事,还抖起来了!”姚一宁道:“喂,你别吃西瓜吐瓜子好不好!什么叫芝麻小事呀,若没有我鼎力相助,你早就死翘翘了!”罗彩灵哼了一声,紧挽着云飞,道:“面皮比猪皮还厚,谁稀罕你啦!我有云飞呢!”说罢直咧舌头。云飞既不好顺着罗彩灵,怕被人取笑自己重色轻友;又不好违忤罗彩灵,怕被她的鸡爪子修理;只好摸了摸脑袋,假装痴呆才是万全之策。
姚一宁忖道:“你对女人也太没有办法了。”故意叹了一声,道:“既然罗姑娘讨厌我,我呆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啊!走喽,走喽!”罗彩灵直摆手道:“哪里好玩哪里去吧!”姚一宁白了她一眼,又对云飞一眨眼道:“莫把我的事迹告诉和尚们啊!”云飞笑道:“那是自然。”和尚们纳闷了,姚一宁有什么天机隐瞒着?
姚一宁一望皑皑之地,道:“好雪!”身躯已如仙鹳掠影,消匿在白云之间。少林和尚皆顶礼相送,净潜长老道:“久闻水鸟姚英姿飒爽,武功卓绝,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云飞望空怀想,道:“世人还是正者居多,就像天上的白云,永远高于乌云。”
正在皆大欢喜之时,雷斌的面色却赤热逾甚,蚕眉斜竖,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云飞忙过去替他推拿,原来适才真气消耗太猛,导致气血失衡。罗彩灵和李祥围在旁边着急。
只见纯善和尚得了青龙宝珠,躲在一根塔后,趁现在没人注意,抽身就跑。可惜被净心长老瞧得仔细,大叫道:“你到哪里去?”纯善和尚作贼心虚,脚步越发疾了。雷斌听得心中一震,喃喃道:“青龙宝珠!”云飞正在推拿之际,只觉热气袭掌,忙撤了手,见雷斌肩上空空,问道:“青龙宝珠呢?”雷斌道:“交给了一个和尚。”听得远处有打斗声,云飞等遑遑赶去寻端,只见净心正与纯善和尚对了一掌,两人各退了三步,净心大惊道:“红云落雁泰钧掌!你是红教的人!”
云飞听得“红云落雁泰钧掌”,忆起九华山上韦进的奸恶容貌,再仔细打量纯善和尚,难怪如此眼熟,正是剃光了头的韦进!仔细看时,不知他的下巴底下几时又长了一个瘤子,瘤子上还长了一根黑毛。韦进进少林几年来,伺机窃取宝物,一直装作善良,原来善到极处便是伪善。众僧深知被其蒙骗,个个怒气填膺。云飞的拳头捏得似铁块,道:“你的命真比乌龟还长呀!”韦进也看出眼前的少年,颤抖着道:“你是九华山的云飞!”云飞面部隆起,眼中喷火道:“不错,今日定要取你的狗命!”
韦进环顾四周,已被团团包围,恐怕连老本行摇尾乞怜也不中了,忙摸出青龙宝珠,死命一扔,众人大惊,皆拔腿去接,若把青龙宝珠摔碎,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云飞凌波微步,抢先接住,宝珠差点与石塔撞个正着。众人尚在庆幸,回转望时,韦进却象只蛐蟮钻入地里,不见了。
韦进上次不是被金钱使者抓去定罪了么,为何会在少林静修,难道他有通天的本领逃脱不成?云飞不得其解,跌脚叹道:“这种人留在世上,只会遗害人间!”方丈道:“少林出此渣孽,皆老衲之过。”云飞问道:“他潜伏甚久,方丈怎没发现?”方丈道:“世上无赭鞭试毒草,更无慧眼识恶人。善恶在心不在貌,就似水鸟姚,他若不出手相救,谁知他功高逾迈?”
云飞叹息了一声,道:“各大门派在遴选弟子方面都做得不够。”方丈道:“少侠所言及是。”云飞把青龙宝珠和佛齿舍利放在一个包袱里,道:“韦进作恶多端,天地不容,后世定在畜牲道中轮回!”李祥笑道:“对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罗彩灵问云飞道:“那人和你有仇么?”云飞浑身绷得僵直,恨恨道:“仇比天高!”罗彩灵见其神色激动,不便再问下去了。
雷斌撑着身体走了过来,被李祥扶住。罗彩灵看了一眼云飞手上的包袱,突然间发起愣来。云飞调剂了心情,向方丈道:“我的朋友有伤,还得叨扰几天了。”方丈道:“养伤倒无大碍,只怕邪魔会卷土重来,我想少侠还是尽早离去的好。”云飞道:“雷斌刚吐了血,恐怕一时间走不动,他体格奇佳,估计休息一两日即能复原。”方丈道:“既如此,老衲也无话了。”亲自引他们去客房安歇。
说话之顷,罗彩灵冷不丁撒腿就跑,云飞道:“灵儿怎么了?”李祥哼了一声,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还不清楚吗!”云飞纳闷:“我的事情?”心中灵光一闪,大吃一惊道:“难不成灵儿她……”想到这里,便烦恼不尽。
战后塔林差点变成瓦砾堆,有些舍利塔被飓风拔起,不知飘到何处,留下的也不过是些残碑断碣。排头数过,少林折耗了十分之七的弟子,数十个和尚在已去的僧人跟前敲木鱼、打铜钹、撒冥纸、不停地高唱阿弥陀佛名号,可保他们往生乐土,事后茶毗,傍着祖陇埋了。
俗语有云,上了山顶便是下山路;如今青龙宝珠与佛齿舍利都拿到了,云飞与罗彩灵也要分道扬镳了。云飞四人循序回到客房,每人一间。云飞把装青龙宝珠和佛齿舍利的包袱捧在手上,坐在床沿上发闷,罗彩灵不是他停舶的港湾,俩人的关系亟待解决,这也是他最棘手的事儿。恐怕最妥当的解决办法也只有分手了,但,分手的话教他如何说得出口?担心茫然地分手,罗彩灵的心灵会承受不住。
云飞神魂失所地出了门,走不了两步,撞到一物,忙摸着前额,道:“呃,对不起,对不起。”凝神一看,所来撞到的只是一根木柱,唯有自叹。
罗彩灵抑郁地紧闭房门,趴在床上,躲进自己编织的苦茧内,与世界隔离起来。她害怕走出房门,害怕见到云飞,害怕他会提出分手;她宁可现在不见云飞,至少还能感到他在身边。更想把逝去的时间拉回来,真的好想啊!
~第四十九回失意人逢失意事新啼痕间旧啼痕~
“咚咚咚——”
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把罗彩灵凄美而不完整的梦打破。
过了好久,“噶”的一声响,罗彩灵开了门,见是云飞,吓得“哐铛”关上门,过一会儿才慢慢打开,萎萎缩缩的样子。
“和我捉迷藏么?”云飞挤出笑容,问道:“你怎么了?”罗彩灵忽刺地转过身去,暗自挤了挤红红的眼睛,然后转过面来,伤怀之情不言而喻。
云飞咬着嘴唇,把包袱递向罗彩灵。罗彩灵故作不知,问道:“你做什么?”云飞道:“你要的,我都给你取到了,明天……明天我……”不等云飞说完,罗彩灵道:“要走了,是么?”云飞支吾了一声。罗彩灵接过包袱,深情地望着他,眼里说道:“我真正要的东西,你根本就不肯给我。”
云飞忸怩地避开罗彩灵的眼神,道:“雪儿与我好久未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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