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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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兴高彩烈地欢步而行,想着自己和师兄们相处融洽,再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忽然背后远远有人喝道:“他在那儿!”云飞吃了一惊,回过头遥望,只见俞松林与晁虎带着金荣、代赢飞奔而来。云飞忖道:“糟了,大师兄捎信之事莫非被俞师伯知晓了!”
俞松林定了身形,问道:“飞儿,这么晚了,为何下山?”云飞不知此事该说还是不该说,待在原地半晌答不上话来。晁虎瞋眼喝道:“快回答师伯,你下山干什么?”云飞望了望金荣,只得跪下身子,道:“大师伯,对不起!”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于俞松林。
俞松林迷疑地将信拆开,读道:“郭叔叔,本派掌门青衫客余命以晚,不足为虑;其余俞松林、晁虎、隗洛英只乃泛泛之辈。此时蒙古兵来势凶猛,他们定赴前线抗敌卫国,要知边境凶险非常,不日即会亡命于铁骑,那时本派便会重选执掌之人。此时本派上下对我皆如待金童,器重甚加。五年之后,我定将掌门之位取入股掌,到时青城便是你天人教一附教耳!晚辈云飞上。”
随着俞松林的读信之声,三脉绝零寒气分别从俞松林、晁虎、云飞的脚底升至顶门。俞松林读出的每一个字就如一籁籁利箭穿入云飞心房,怎么一封家信竟变成一封奸书?云飞惶恐地望着金荣,颤声道:“大师兄,这是从何说起?”
金荣撕下面苻,大叫道:“好哇,原来你是内奸!”代赢道:“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是天人教的卧底,我以前都看走眼了,还与你同作师兄弟这么多年!”云飞茫然道:“什么郭叔叔、天人教,我根本都不认识啊!”晁虎厉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股沉闷的热浪压在云飞心头,忙道:“不敢欺嘴说,这封信是大师兄早上交给我的啊!”俞松林与晁虎又疑目望着金荣。代赢突然呸了一声,叱道:“你做了事还不敢承认,还要嫁祸给大师兄,这是何道理?”金荣凶相毕露,道:“小师弟,你好狠哪!我也不过在正当比武时扯破了你的衣服,你却要将这人神共诛之事嫁祸于我,难道你一点师门之情都不念吗?”
云飞被他们责斥得无地自容,好象真是自己做的一般,幼小的心灵巨澜振荡,欲哭无泪,脑中一阵苦楚:“大师兄,为什么要这样做?”代赢哼了一声,朝俞松林一拱道:“现在人赃俱获,怎么处置这个叛徒,还请师父发落!”俞松林只是沉吟,云飞高声叫道:“俞师伯,这封信真是大师兄给我的,他说想家,托我替他捎掉,我真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正是人怨语声高,俞松林的心又被牵了一把。
金荣叫道:“师父,您老人家别听他的鬼话!故问,他为何不嫁祸给代赢,偏偏要嫁祸于我,这不是摆明了么,就是为了昨日操练场的事,一直对我怀恨在心,这时候乘机将矛头指向我!再说,如果真是我干的,怎会跑来告诉师父师叔?那我不是自焚其身,当真是天下第一愚笨之人了!”俞松林听后也觉有理,心里掀起疑云阵阵。晁虎一拍大腿,吼道:“真他娘的难辨!到底是谁干的?”
金荣与云飞互指道:“是他!”两人说的都有些谱,着实分不清谁是谁非,俞松林眉重如山,良久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应先禀告师父,请他老人家明断!”说完便带着云飞等几人疾奔向青衫客的卧房。
俞松林将事情的前后情由一一诉之,青衫客搓髯许久方道:“云飞生性淳朴,他只有十三岁,一直未离开青城山半步,怎么可能勾结天人教的堂主?金荣虽好胜,却也不会做出这等卖宗之事!其中恐怕大有隐情,只有他俩心知肚明。”俞松林道:“那如何处置呢?”青衫客摇手道:“罢了,日久见人心,将来自会真相大白。此事只可我等知晓,不许对外泄露半句!”俞松林与晁虎还欲稽查,青衫客挥手道:“都去休息吧。”
众人各怀所思地回到榻处,云飞的心冷了,人面相同,人心各别,想不到金荣竟是那等无耻之徒,日后教我怎么和他相处?他不敢将此事告诉娘亲与百毒神仙,自己埋在了心里。
金荣则在暗自庆幸计谋得逞,虽说云飞未被逐出山门,但师父师叔们都对这小子的好感降了不少,起码也对他有所防范,无疑对自己是有利的。为了在两月后的比武大会中彻底打垮云飞,金荣在洒汗勤练着,发誓今后掌门之位一定要夺到手。却不知师长们不仅对云飞起了疑心,对金荣也一样起了戒心,只是他看不破真正的得利者。代赢一箭双雕,乐得好不之乎者也哉!
第二日,云飞依旧去满山捉虫给百毒神仙吃,真是冤家路窄,只见金荣与代赢、郏育深三人在菊花丛中捕蝴蝶,嘻嘻哈哈得好不自在。云飞见他们如视粪土,真是薰得满山臭,一刻也不愿意停留,转身就走。
金荣远远望见云飞,蓄意叫道:“哎呀,我当是谁,这不就是那个里通邪教的小叛徒吗!”说完哈哈大笑。身旁的代赢也冷气扬声道:“小叛徒也游山玩水来了,真是好兴致啊!不过,咱们青城山可是名门正派之地,容不得天人教的奸细在此刺探军情呢!”
云飞牙关紧咬,强忍了下来,踏着痛楚的脚步继续向前行,每踏一步,都难似爬一座山!
金荣喊道:“小叛徒心虚,没话反嘴啦!要是有志气,就赶快滚出青城山,投奔你那郭叔叔才是啊!”随之附和的便是代赢与郏育深的一阵哄笑。
云飞只觉眼前一片昏暗,差点栽倒在地,晃了几晃,拔腿就跑,就这么忘我地奔跑着,抛开一切地狂奔着,双腿渐渐麻木,失去了知觉,好象都感觉不到有腿的存在、甚至身体的存在,迎在空中飘荡的,便是那洁莹的泪花。
他这样茫无目地在林中驰泄,风声在耳中吼叫,叶影从头顶掠过,正巧一头撞在俞松林的怀中,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俞松林的脚根向后一退,不禁“哎哟”一声,连忙扶住身旁一株柽柳的粗干。云飞有了依靠,就势倚着俞松林的胸口,扯着他的衣襟涔涔哭泣着。俞松林一把抱住云飞,诧异地问道:“飞儿,你这是怎么了?”云飞抽噎道:“大师兄,他……”俞松林眼里火星乱爆,道:“那个混小子又欺负你了?”云飞没有答话,又是一阵抽泣,道:“我真的不是叛徒,俞师伯,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叛徒!”
俞松林抚摸着云飞,亲声道:“我知道,我相信你,俞师伯最疼飞儿了!定是那劣徒又羞辱你了!师祖昨日才刚吩咐不许提起那事,他又……真是痴顽不改,伤透了我的心!”见云飞的声气稳妥了些,道:“飞儿不要伤心,一切有俞师伯替你作主,我现在就去教训那个混小子!”说完吹着胡须,气冲冲地去找金荣。俞松林这一去,金荣便有得受了。云飞深知,金荣与自己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糟,想和睦相处是难如登天。
果然,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自从俞松林那一去,金荣见着云飞再不敢取笑,只听得他们私下议论:“这小子只会投人告宝,哼!”虽然没当面羞辱,云飞亦听得不好受。只要不见着金荣,云飞心中便无甚忧虑,每日与百毒神仙相聚,都是兴去喜归,在他心里,见百毒神仙已成为自己生活中的一部份了。
自从云飞遇见百毒神仙的那一日起,这青城山的毒虫便开始没好日子过了,他履水赴洼,穿林过沼地遍山搜虫,什么蝇蚁蝉蟑、蜈蚣虺虿、蚰蜒虻蚧、蜘蛛蛭蚋之类都逃生不得,从此青城山上毒物大减,云飞乃除害大功臣。那些毒虫烂蟑们只好搬家迁户,不然便会绝种断根哩!
云飞知道偷偷找百毒神仙是件犯门规的事情,可他却依然要去洞内,到底为什么,他也不明白。云飞闯了捎信之祸,对这世上的人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奸恶之人无处不在,甚至就在自己身边,象百毒神仙那样的所谓恶毒之人,却觉得很亲切。只有和百毒神仙或师父隗洛英在一起时,云飞才会感到师情的存在。而且,去见百毒神仙时,云飞更会有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且说云飞兴冲冲地捉了一罐毒物,行至百毒神仙的隐洞前,正欲拨开杂草,突然身后远远一人喊道:“飞儿!”云飞闻得是师父隗洛英的声音,急忙缩了手,回头应道:“师父,有什么事吗?”隗洛英近身说道:“我到处找你,两月后就要比武了,不可闲着啊。”云飞嗯了一声,道:“师父,我会尽力的。”隗洛英双掌一拍,道:“好,拿出你的真本领给他们瞧瞧,我隗洛英教出的徒弟可是顶级棒的!”云飞唯唯。
隗洛英瞅见云飞手上提一小罐,问道:“飞儿,这罐内装的是什么?”云飞实在不愿对自己最敬爱的师父说谎,但情不由已,只好支吾道:“这个……哦,对了,其实我正想告诉师父的,我刚刚开始学医,正准备拿这罐子装采的药草。”隗洛英点头道:“学医也好,人在江湖,总有个保障,你师祖的医术颇高,有不懂之处可以向他老人家求教。那你先去采药吧,我在后山竹林等你。”见孺子可教,自唱自叹地离去了;云飞则深嘘了口气,总算没让师父发现“那事”。
云飞这时放得更警惕了,环目四周,再无闲人,便进得洞内,仔细掩好洞口,点着火把前进。百毒神仙依然如往昔,如蜡人般锁在铁链上。云飞见他骨突的面孔便觉得奇怪,唱个喏,问道:“前辈,你原来也是这么瘦吗?”云飞一到,百毒神仙的精神就不知好了多少倍,笑道:“我从前吃的可好了,才不是这么瘦呢!”云飞心中暗笑:“也不知你说的‘好’是指吃什么。”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叹道:“披着人皮的狼毕竟不如披着狼皮的人。”百毒神仙道:“你说什么人啊狼的?”
云飞一时失语,忙道:“没什么,哦,你饿了么?”百毒神仙大笑道:“傻小子,我被饿了不知多少年都没叫个‘饿’字,才一天没吃你的好东西,就叫饿了,岂不可笑!哈哈!”他的脸笑起来虽然并不好看,云飞却能感觉到温存,也跟着笑道:“好吧,不管饿不饿,现在开‘毒’了!”说完依旧将毒物一古脑地送入百毒神仙嘴中,最后出罐的一只麻星蜘蛛突然窜出罐口,狠狠地在云飞右手腕上咬了一口。云飞只觉右手痉麻,罐子失力落地,摔得粉碎,那麻星蜘蛛办完事便一溜烟地逃窜了。
云飞也没功夫管那蜘蛛,握着起毒包的手腕,吓得无所适从。百毒神仙见状,呵呵笑道:“瞧你这窘样,别怕别怕!只需按我所教百毒神掌的口诀,将中的毒引入天经地脉中,你不但不会中毒,而且武功还会小进哩!”云飞听得此语,忙打坐石地,做了一次百毒神掌的吐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手上的毒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云飞奇道:“这么说,我以后便百毒不侵了?”百毒神仙笑答道:“这个当然!俗话说得好,‘碰上百毒神掌,皇帝安敢嚣张!’”
云飞暗忖道:“有这么一句俗话吗,我怎么没听说过?”百毒神仙吹得兴起,接着口沫横飞道:“有我手把手教你,十年内,保管你在武林中作个一流高手!”云飞不禁垂目,道:“希望有一天能亲手杀了黑蜈蚣,替父报仇!”
百毒神仙的心跳鲠了一鲠,暗自惊忖:“想不到这小子和黑三煞有不共戴天之仇,黑三煞我倒不寒,只是他们的师父摩纳子那个老怪物确有些棘手!”问道:“飞儿,你与黑三煞之间有何怨源,不妨告诉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能替你除怨,也可替你分忧。”云飞抬起昏重的头,半愤半悲将自己的身世诉之于他。百毒神仙愁眉道:“想不到黑蜈蚣已将黑血爪练得炉火纯青,又身为苗家首领,要杀他还是被杀可说不准;而他师父摩纳子在黑道上瓜葛又多,和他们为敌怎讨得到好处?除非能找上几个绝世高手为友,齐力对付他们,倒有可能报得了仇。”
树大可遮日,林密可抗风,云飞倒打一个冷颤,不知何日才能报得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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