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
云飞一时间又怎能体会到她这句话的深意,再一次仰望天际,欣然笑道:“天上的星星都很漂亮,我倒不知要选哪一颗了!”他这次仰望的感觉已和上次有些轻微的不同。
眼前少年峭长的身形岸然临风,罗彩灵瞧着瞧着,心下竟然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滋味,又酸又甜。她忍不住问道:“你有喜欢的女孩么?”话一脱口,心里充满了期待和不安,双手直垂在腰边,肩也耸得高高的。
这突如其来的问语搞得云飞不好意思起来,垂下头,羞着嗓子道:“这个嘛……”罗彩灵孩子气般地催促着:“说嘛,有没有啊?”云飞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答道:“有!”
罗彩灵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不过一晃即过,须臾又恢复了天真未泯的神情。她谛视着云飞污垢的面庞,不胜缱绻之情,流连其上,虽然他很丑,但她却看得特别舒服。最令她动情的是他那双曙星般的炯目,沙中金,石中玉,便是如此吧。
云飞与另一个女孩之间的事,罗彩灵又怕听又想听,细着嗓着问道:“那……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呢?”娉婷的身形在微微颤动着。
云飞想起了雪儿洁白的身影,悠然道:“那个女孩子叫雪儿,除了我的母亲,这世间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代替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她是那样美丽、纯洁和可爱。只要我能和她长相伴随,功名利禄便都一文不值了。”
罗彩灵的眼角闪着萤光,就是星月之光也能将之反射得耀眼夺目,云飞却看着星宿,没有发觉她这一微小的反应。罗彩灵停下了脚步,伸出手来,强笑道:“祝福你们!”云飞握住她的手,柔软如绵,笑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么?”罗彩灵一惊,又垂首摇了摇。云飞把她的手儿往上一递,冁然道:“将来,你也一定能够找到如意郎君的!”罗彩灵缩回了手,望着墨色的天际,彷徨道:“也许吧!”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馨喜有缘,空望无份。
罗彩灵一直缩着身子,一副忧郁忡忡的样子,云飞笑问道:“你心目中的‘他’是个什么样子啊?也就是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告诉我,以后我帮你留意。”罗彩灵盘弄着纤纤的手指,道:“我不知道他的心里是个啥样儿。”云飞道:“我没问他的心态,我们都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你只告诉我,他的外貌与性格就够了。”
“我……”罗彩灵的心事,全都写在眼睛里。
“什么?”云飞与她双目相对。她摇摇头,不肯说下去了。
“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云飞嗤的一笑,道:“傻瓜。”又搓着手道:“还真有些奇怪呢!”
“什么奇怪?”罗彩灵揉了揉心窝,让自己得到平静。云飞道:“和你在一起时,我可以直言不讳,若把你换作雪儿,有些话我还真是说不出口呢!”
云飞以为罗彩灵会问为什么,她却没有问,云飞不知女孩心中起了微妙的变化,依旧我行我素地说道:“记得我与雪儿相遇的第一天夜晚,我就失眠了,后来一直不敢去找她,隔了好久才……”他扒首憨笑道:“后面的我就不说了,你想得到。”罗彩灵咬着手指,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好像手里握着一把冰冷的雪。
好像空气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活泼,一半沉郁。罗彩灵试图把绷着的脸蛋强制性放松,她不愿让云飞察觉到自己的心。
云飞突然大笑起来,罗彩灵一阵莫名其妙,眨着眼睛问道:“你笑什么?”云飞细细瞧着她,道:“怎么一到晚上,你就和白天完全不一样了!”“怎么个不一样啊?”她耸了耸肩,绽出常有的笑容。云飞摘起一根狭长叶子的萹蓄草,敲着她的头发,道:“白天像个小辣椒,夜晚就变成小乖兔啦!”罗彩灵扭弄发角,顽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在潜移默化中,她已在心上人的心房里种下了一粒爱的种子,虽然这粒种子此刻小若天鹅绒兰之籽,但她深切相信,总有一天它会长得茁壮而芊绵。
云飞仰首忽望洁如玉盘的当空皓月,喜道:“今日九月十四,明儿就是十五了,月亮一定比今日还要圆呢!呵,老天爷真好,碰着你就月亮圆!”罗彩灵嫣然一笑,接口道:“想一想,天公其实也不坏。”云飞哑然失笑道:“天公怎会有好坏之分?”罗彩灵有意无意地一望云飞,道:“当然了!这老天爷总是时好时坏的,让人捉摸不透。”又叹道:“今日月亮再圆,必竟是十四,不是十五。”云飞笑道:“只差一天嘛。”罗彩灵道:“不!虽然只差一天,我也会觉得好遥远。”说罢垂下眉尖。
云飞搭着她的肩头,道:“我知道你受了太多的苦……”他那一只手竟压得罗彩灵动缠不得,只觉得身子已被牢牢管住,云飞道:“不过,我又何尝不是呢?世上百味,只有苦味才是最耐品的。”罗彩灵见他把生活揣摩得如此深刻,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俩人谈得正酣,林中深处隐约传来阵阵打斗声,云飞耳力极强,轻易便可闻得,罗彩灵则差得太远。云飞忽然交待一声,朝打斗处飞奔而去,留下罗彩灵张口欲言。
原来白天在霓虹楼碰上的三个崆峒道士此时正与一名黑衣人搏斗,那黑衣人穿着不修边幅,和云飞所穿甚像。“苍浪子”蓟蓼已被击倒,“铁杆判官”郜炯仅凭着那根瘦铁杆,显见不支,不及三招,便被黑衣人一掌解决了。
那小生司马冲明白自己决计难遁此劫,干脆闭上双眼,怒喝道:“你要杀就杀吧!”黑衣人正欲痛下杀手,倏然一粒芥菜籽般的石子以风雷之势破空而来,划得空气都为之燃烧喷火,不偏不斜,正中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心下大骇,什么人竟能在不知不觉中伤到自己,四周定有高人暗藏,忙握着受伤的右手猝然而逃,不一会儿便被黑暗的树林吞噬了。
发石子的正是云飞,只见他跃身至司马冲身前,正欲问个究竟。司马冲睁开惶目,定睁一看,惊呼道:“原来是你!”这话把云飞说得一愣,张口结舌道:“不是的!我是来救你的!”司马冲握紧怒拳,鼻孔冒烟道:“你还想狡辨,我亲眼看见你杀了我师父、师叔,此仇不共戴天!”把眼一闭,道:“你杀了我吧!”云飞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急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司马冲见云飞久未下手,睁开眼皮,怒发冲冠道:“我们无怨无仇,你却持强凌弱,今日你不杀我,我总有一天要你加倍奉还!”吼完愤然离去。
“喂!你别走!”云飞的身子呆了下来,心下却在紧速地思索,武林刚刚平静下来,却弄出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来,好不急恼!罗彩灵这时赶了上来,微喘道:“云飞,我刚才听见有人跟你吵嘴,怎么回事啊?”云飞便将前缘后故细说了一遍。罗彩灵秀眉隐郁,蹲下身子,扯开蓟蓼的衣服,在他背上明显印有一块斑红的掌印。罗彩灵见之,霎那间有股凉意从后背掠过,嗓子发颤道:“这是我爹练的‘红绵掌’!可、可是会此武功的只有我爹一人啊!”云飞沉声问道:“你爹有师兄弟吗?”罗彩灵一拂秀鬓,费思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回去定要将此事告诉爹爹!”云飞默悼这两名崆峒道人死得不明不白,长叹一声,借着地上的剑,将尸体埋了。
回到客栈,云飞和罗彩灵的心里都垒起一座疑城,不得安寐,只有李祥一人耳不闻、眼不见,落得清静。店外五鼓,日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云飞等三人梳洗完毕便起程了,途中,云飞将此事告知了李祥,李祥脱口道:“就算是你杀的又如何,崆峒派还敢欺到咱们头上来吗!”对李祥这种人说了等于白说,云飞也不再辩解。
去聚泉庄路途遥远,步行不是长远之计,此时得要三匹脚力。云飞向店主打听得镇西有个马市,和罗彩灵、李祥进去后,只见白的、黄的、黑的、赤的,什么样儿的都有,只是买主不多,颇冷清的。
罗彩灵笑道:“我买一匹赤色的,你们俩就买两匹黑色的吧!”云飞问道:“为什么?”她指着云飞的一身黑衣,道:“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马。”李祥连忙就要解扣子,道:“我不穿这该死的衣服了,灵儿,我也要一匹赤色的,等会子再去购件同色的衣服来。”云飞扣住李祥的手,叫道:“打住吧你!当众脱衣服,像个什么样子!”“我里面还有两件呢!”李祥似乎不以为耻。罗彩灵笑道:“和你们说笑呢,都当真了。云飞,你选什么样的,我便跟着你。”李祥道:“那我也跟着你。”
三丈远处正巧有三匹皓骥,合了云飞的眼,也许他对白色情有独钟吧。走过去细瞧,果真三匹龙驹,遍体雪花,无半点杂斑,头尾准长丈余,蹄鬃准高八尺,眼锐眍端,睛如悬铃紫艳光,嘶叫如龙吟。云飞撩袖在其中一马的胸肋上加了些许内力按捏,那马纹丝不动,可见其筋骨崚嶒。云飞大喜,连声赞道:“好马,好马1要马主配了鞍辔,自己便脚踏纹龙镫,控玉勒而摇星,跨金鞍而动月,驰骋了一箭之地,其快如飞,铁啼去处,竟然无尘,卸马后便兴冲冲地询问价钱。
马主不敢怠慢,拱手说道:“王良善御马,伯乐善相马,小人仰慕官人是个识马君子,这三匹照夜白都是蒙古良种,一胎所生,公子要哪一匹请随便挑,便算个公道价钱,每匹纹银一百两罢。”云飞听过,就要了刚才所试那匹,罗彩灵和李祥忙先后各要一匹,正好包了马主的场。马主不胜欣喜,又折了些许,算银二百九十两,罗彩灵以金珠代银付账。李祥却不会乘马,刚跨上去便是个猴子蹲马桶的姿式,直练了三日方才免摔,行起来不甚稳便,云飞和罗彩灵为了他都把脚程放慢了些。
彤红的夕阳挂在天边,干涸的川原硇砂茫茫,三人追影而行,已马不停蹄地奔走一日,积累的疲劳将人折腾得头昏目旋,只是一片枯黄,歇马凉亭也不见一个。余霞普照,映得罗彩灵的脸颊更为浓艳,李祥跟在她身侧后不停地瞧着,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舒适感,疲劳也为之顿减。云飞行在最前面,回首一望伙伴,罗彩灵的额头上微显汗滴,而李祥却满头大汗,向罗彩灵讨来汗巾,一边擦汗一边嘀咕这鬼天气,那三匹雄壮的坐骑也呼呼喘着热气。
云飞的视力非常人所比,极目远眺,发现远处旆旗飘摇,有一酒肆,转身说道:“如今天色已晚,人马皆倦,我们应找个地方落脚了。”李祥摸着肚皮,连声应道:“没错,我的五脏庙里早就唱起空城计啦!”罗彩灵听他说话有趣,嫣然失笑。云飞对李祥道:“你的心思我还有不知道的!”又行了片刻,李祥指向前方,欢呼道:“看哪,那边就有一座酒肆!”
三匹骏马好象也知道有个好地方,都拼着马命颠过去,转眼行至酒肆前。云飞心疑道:“这酒肆搭在人烟如此稀少的地方,怎么会有生意呢?”将马卸了鞍辔,拴在槽边,推门而入。里面果然无一客人,只有一个中年老板守在柜台上读书念经,面色淡无表情,身穿一素袍,留一八字撇胡,云飞入内后他却不闻不问。云飞顿觉好笑,哪有这样做冷清生意的,摇摇头找个位子坐下了。
李祥一屁股跌在椅子上,擦了把汗,抖了抖衣服,叫道:“老板啊,不管什么吃的,快快上来!”老板止住唪经,放下书卷,喏了一声进到屋里。罗彩灵发觉此店有些蹊跷,当下心生戒备。过不一会儿,老板面无表情地递上一壶酒与几个糠头,接着返回原位做自己的事情。李祥拿起一个糠头,自言自语道:“饥不择食,能填肚便行。”便欲咬上一口,罗彩灵拉住李祥,轻声道:“如今行走江湖,一呼一吸,当要小心万分!”续拿出一根银针,刺入糠头,银针尚未变色;再插入壶中,银针也未变色,这才放心大胆,道:“嗯,可以吃了。”罗彩灵的关心有如一股春风暖着李祥的心,热烘烘的。这些举动都被酒店老板瞧见,却孰若无视。云飞笑了笑,也不言语。
三人风卷残云将桌上食物席扫一空,顿觉体力充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云飞起身找老板要些青草,老板朝屋内一望,云飞会意,进屋取了嫩草出去喂马匹。马儿早就饿得不停叫喂,见云飞终于捧着食物到来,便伸出大嘴,狼吞虎咽地嚼起草来。云飞摸着马嚼子,笑道:“慢点吃,多着哩!”
李祥捧着腹儿,笑道:“人吃饱了就是舒服呀!嘿嘿!”正乐着,忽觉全身无力,恍如虚骨一般,惊叫道:“哎呦!我怎么一点劲儿也使不出来啊!”罗彩灵也发觉不对,身如浮云,已知着了道儿,烈目直瞪老板,娇喝道:“是你下的毒!”酒店老板一改肃面,笑道:“不错,是老子下的毒!啊,小妞子长得真是让人?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