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
你挺不错的。”罗彩灵叉合着指甲,问道:“哪一点儿不错?”云飞把她打量一通,道:“浑身上下都不错。”罗彩灵心中又酸又喜,道:“我这样欺负你,你还赞美我,你有病哪!”云飞夹了一个包子,在罗彩灵的眼前一扬,道:“我没病,我也知道,你对我还是挺好的。”罗彩灵心中闪着荧光,道:“比得上雪儿么?”很明显,她在探问他的胸襟。云飞踯躅了一下,答道:“差不多吧!”罗彩灵听得酒窝儿粉香都是春。
俗话说,吃饭七分饱,肠胃到老好。云飞打了个嗝,见笼中的包子所剩无几,问道:“不留几个李祥么?”罗彩灵拿出一块橘红色的手绢揩了揩嘴,道:“他中午吃了几个人的饭,应该不饿吧,就算饿了也没关系,这盘子里的肉馅也够他解饿了。”云飞点点头,接过罗彩灵递过来的手绢,揩嘴时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你买的冥钱呢?”罗彩灵笑道:“卖冥钱的不见了,我看你写字写得好辛苦,才买这些肉包给你吃呢!”云飞笑道:“我就说嘛,你对我还是挺好的。”
罗彩灵凑过身来,问道:“好吃么?”“好吃。”云飞微笑着一点头,他的笑容就是她最大的鼓励,只要辛苦没有白费,就是她最开心的事了。罗彩灵道:“你最喜欢吃什么?”“雀腒。”云飞忆起雪儿做的雀腒,嘴里就美不胜收;孰不知,罗彩灵已暗暗把“雀腒”这两个字留在了心里。
罗彩灵喜欢看晚霞,当然不会放过云飞啦!
云朵好可爱,团团绒绒的,就像无数只咩咩的绵羊密密蒙蒙地结麇浮驰。瞧啊!乖乖的绵羊变了,变成一朵朵娇娇艳艳的牡丹,一层一层地拢包花蕊,一片一片的柔弱环叠,好似画家在天空中随意点厾。可爱满天的雯云彤灿灿、朦胧胧的,伸手不及,直教人空羡恨天高!真讨厌,不识好歹的太阳还躲在里面笑我哩!我不看你了,睡在空中的彩霞就更加美丽动人了,像袅袅裟裟的纱巾、丝带,随意的飘洒,游逸。早霞主雨,晚霞主晴,看来明儿大半是晴空朗朗呢!
雁声廱廱下,云飞与罗彩灵闲坐在圹野上,赶着天暝好为死者捎去心意。罗彩灵说在天人教时,教徒们都是一副虚伪嘴脸向她恭讳,过十六岁生日时,不知有多少自负英俊潇洒、武艺超群的少侠们在父母或师父的带领下向她求婚,她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她讨厌男人。
云飞陪她说着笑着。是谁将七彩霓虹画在晴空?又是谁将红霞画在她的绮面上?
~第二十八回狗忠人奸失绳墨蚍蜉撼树岂知驽~
当东方亮起一颗耀目的钻石时,罗彩灵扯着云飞的衣袖,指着星星道:“快点,快点!当天空中出现第一颗星时,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哦!”说完赶快闭上眼睛,双手合什,不知在祈求些什么。云飞看她认真的样子,心中一笑,也因袭着做,心中念道:“我云飞也没什么弘望,只希望能快些帮灵儿找到青龙宝珠,蒇事后好回去见雪儿。”睁眼一望天际,第二颗星已在闪亮了。
云飞问道:“你许的是什么愿啊?”罗彩灵挽住云飞,笑咪咪道:“我许的愿望是,‘我俩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说着说着,还伸出食指、中指来,作出“丫”状,为两人之意。云飞笑道:“少来了!又不是结拜兄弟!”罗彩灵一听便乐了,道:“你说得对呀,我们不是结拜兄弟,是结拜兄妹嘛!”云飞道:“就知道拈筋!”罗彩灵笑道:“逗你玩儿的,大呆鹅,你难道不知道么,许下的愿望一经出口就不灵了!”“鬼灵精!”云飞心里琢磨,这丫头会许什么愿呢?朝她看了一眼,自己被自己突然涌上心头的预感吓得打了一个冷战。
不觉然,已绛霄漆暝,绛河旋横,荒郊野外,土墩前,可怜地点着一小堆火,黑烟升腾到一定高度便被黑夜所包容,秋杪的风把烧枯的黄纸吹得乱飘。火星里装满了祝福,可是这种祝福很快就熄灭了,也许被带去冥间了吧。云飞与罗彩灵坐在草地上,一片一片地洒着冥钱。不知是烟薰的还是情薰的,云飞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在流泪,体味到她不仅有妩媚之处,也有清新之质。人的心情总因事情而转变,此时是不应存在语言的,两人都在无声地表达心事。
藉着冷冷的月光,罗彩灵的眼神时而在云飞脸上盘旋,虽然他的外貌并无特别吸引人处,但就是对他情有独钟,这是一种谁也解释不清的感觉。当眼前的祝福全部熄灭后,罗彩灵有意无意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了,你会在冥钱上写下我的名字烧给我么?”云飞道:“说什么傻话!”罗彩灵好像非要知道答案不可,道:“你告诉我嘛!”云飞扭过头去,道:“别说这种不利市的话。”罗彩灵拽着云飞的衣角,道:“我不在乎,我要知道你的心思嘛!”
“不会。”
一丝漠然的话语从云飞嘴里吐出,同时,一把匕首插在了罗彩灵的心窝,恍若天色黮黑得连月亮也看不见了。她第一次尝到了悲哀欲绝,欲哭无泪的滋味,是那样无奈与无情。
忽然,云飞的嘴里又飘出一句纯心的话丝:“因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这样可爱的女孩会死去,上天不会那么残酷。假如真有那一天,我愿找遍全天下的奇药把你医活,因为,我爱看你的笑容。”他哂然望向罗彩灵,话语一字一字地扣在她的耳朵里,一霎那间,仿佛整个夜空又突然放晴了。
罗彩灵激动得好想即刻把他紧紧抱住,又没有勇气,只能痴痴地望着他,从他眼中好像看见了第二个自己。终于,她还是克制不住,向云飞张开臂膀,道:“抱我!”云飞听得诧然,见她柔生百媚,心中竟悸动起来,但,理智不允许他遐然。因为,爱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这就看对谁而言。
几片黄叶从眼前掠过,云飞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吧!”罗彩灵的举动也令自己吃惊,忙缩下了臂膀,忸怩道:“对,和你开玩笑的。”她的手心已生出汗粒,双手在裙子上摩擦。
蟾宫就像人们心底的梦,高高在上,触摸不着。罗彩灵扫目黑黢黢的夜野,有云飞在身旁,一点也不会害怕,道:“你的武功这么高,一定不懂得害怕吧!”云飞一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会害怕了。”“那你告诉我,你怕什么?”“嗯,小时候我一个人睡,晚上到处都黑漆抹乌的,我总觉得有个妖怪在身边瞪着我,仿佛只要我一闭上眼,他就会扼我的脖子。于是,我就骗娘说肚子痛,然后我娘就会陪我睡,好照顾我,只要有她在,我就一点恐惧心都没有了。”
罗彩灵乐呵呵道:“这算什么,听听我的吧!我最怕走夜路了,特别是一个人在小巷里走路会发出‘咯咯’的回声,周围黑古隆冬的,好吓人呢!”云飞道:“女人都是这样,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要特别一点的喔!”“好!”罗彩灵笑道:“有一次我和爹、郭堂主一起走夜路,他们只顾在前面走,我总觉得身后有个妖怪在跟着我,回头看时,又什么都没有,我好害怕。于是,我便想了一个万全的法子,叫爹在前面走,郭堂主跟在我身后,我被他们夹在中间,这样一来,天崩地裂我都不怕了!”云飞听得哑然失笑,道:“你怎么胆小得像只兔子,太孬种了吧!”
“你有甚么资格薄我,自己还不是个孱头!”她扭过身去,叽咕道:“你这人真是的,人家把你当朋友才说的,你还……”云飞扳过罗彩灵的双肩,赔礼道:“你说得对,己身不正,焉能正人?我这个人哪,万事都好,独独长了这张貂嘴,有时不自然地就把人开罪了,你别生气了,我是有口无心的。”罗彩灵把云飞的脸一拧,道:“你呀,不光有一张貂嘴,还有一张死脸!”云飞笑道:“承蒙夸奖。”
罗彩灵悱然地瞅着云飞,道:“谈谈你的宝贝雪儿吧,如果她做了令你不高兴的事,你会怎样对她呢?”云飞连摆手道:“她不会做的。”罗彩灵道:“我是说‘假如’,‘假如’你不懂么!”“嗯~”云飞略一思索,道:“我会原谅她。”罗彩灵道:“如果她做的那件事令你很生气,很恼火呢?”“嗯~”云飞一笑,道:“我还是会原谅她。”罗彩灵心里花繁叶茂,道:“为什么呢?”云飞道:“因为我爱她!”罗彩灵听得猛眨了几下眼睫,忙定下心神,嗔道:“喂!在你面前的可是一个女孩子耶,你对我说这么肉麻的话,就不害臊么!”
云飞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通,笑道:“我从没把你当女孩看啊!有什么不敢说的?”云飞本料一顿拳脚揪掐定少不了,连忙把双手抱在胸前,缩着身子,连受刑的姿式都摆好了。谁知这次倒很意外,罗彩灵没有弹他一根指甲,拖着无彩的眼睛望着他。
“难道我伤了她的自尊心?”没讨到打的他竟不安起来。罗彩灵的脸色阴了好久,嘟哝道:“你们男人最讨厌了!”
云飞道:“都怪我不会说话,我该死!不过,就算我讨厌,你也不要把男人都一棒子打死嘛!”罗彩灵道:“什么一棒子打死!自古以来,你们男人什么都大,我们女儿家什么都小。”云飞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明白!”罗彩灵道:“男孩生下来就说是大胖儿子,女孩生下来就不过是个小丫头。说你们男人就是男子汉大丈夫、大老爷;我们女儿家只是小妞呀、小姑娘什么的。”
云飞听得捧腹,道:“你们女儿家还不是有用到大字的,瞧一瞧,我眼前不就有一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不是!”她咬着唇笑,云飞道:“我们男人也有用到小字的,展现在你眼前的不就是一个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么!”“别自捧自了,还讨人喜欢呢!”罗彩灵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线,把云飞推得象个不倒翁。
云飞拍了拍灰,捻着罗彩灵的衣裙,道:“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重要的,没有男重女轻之分,就像公鸡能报晓,母鸡能生蛋,各有各的好处嘛!”罗彩灵死拧了一下云飞,嗔道:“有你这么打比方的吗!说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云飞喊了一声痛,揉了揉胳膊,眯着眼笑道:“你刚才说,起什么皮疙瘩呀?”罗彩灵慌忙捂住自己的嘴,云飞为之笑痛了肚子,道:“好好,我换个比方,你回答我,是男人的衣服费料多,还是女儿家的衣服费料多?”罗彩灵没话可说,云飞道:“这就对了嘛,上天还是特别优待你们女人的。”“强词夺理!”罗彩灵嘴里虽嗔,心里可乐意呢。云飞笑道:“若没有真凭实据,这理可不是那么好夺的哩!”罗彩灵扭过头道:“不和你嚼牙碜了!”
云飞心里一笑,道:“我见到一个人,可真是天下第一古灵精怪呢!”罗彩灵忙转过头问道:“他是谁?住在什么地方?”云飞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讲故事的模样,道:“在一座长满萝卜的山上,有一个又深又黑的萝卜洞,洞里面住着一位好美丽、好淘气、好调皮、好搞蛋、好惹人喜欢的彩云仙子,她便是天下第一……”不待云飞说完,罗彩灵笑着捂着他的嘴道:“好哇!你绕着肠子取笑人家,想吃刀削面不成么!”
云飞扳开她的嫩手,叫道:“我偏要说,她就是天下第一古灵……”罗彩灵忙用两只手去堵他的嘴,道:“住嘴,住嘴!你要是再说,我把你的口条割下来!”这两只手就像两只小泥鳅,左钻右捣,滑滑溜溜的,好厉害呢!
空气姁姁,美人如绵,黑夜的阴冷早已不在他们身上。云飞被罗彩灵压倒在地,玲珑的胴体令他呼吸困难,更令他神智失控,忙双手摇摆道:“我不说了,你压得我好难受……”罗彩灵在一刹间也发觉失态,忙离开了云飞,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惊恐的表情,便用双手干洗着脸;男女授受不亲,云飞背上已湿溻了,忙抖动后背上的衣服散汗。
月儿已爬上了东山,夜已愈渐寒冷,沸腾的心也随之降下温来。时间一滴滴地流逝,俩人一句话也没有说,空气愔愔有韵。不巧今日能见到月华,柔柔美美的内部呈现出忧郁的蓝色,外部又泛着开朗的棕红色。罗彩灵不时地转眼望云飞,心中蟠曲:“你就在我眼前,是那样的贴近,我却觉得你离我好遥远,象隔着千山万水,我能感受到你人的存在,却触摸不了你的心,好想知道你对我的感觉,真的好想知道……”
秋风凛冽得刺人肌骨,罗彩灵的罗衣枵薄,冻得把手褪在袖子里,鼻子也有点齉了。云飞把搭在手上的外衣给她披上,道:“小心着凉,你回去吧。”罗彩灵感到轻盈的重量,忙站起身子,见云飞还稳坐不动,问道:“你怎么不走?”云飞道:“我还想再坐一会子。”“我陪着你。”她又回到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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