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
其总是遮掩其辞,知他心有所属,便不再明求暗讲了。
云飞指着一处坟丘,道:“贵教的谭香主就葬在此处。”罗毅道:“我知道。红教雇佣了许多久退江湖的杀手四处蠢动,昨日谭香主与沈香主率众与红教的高手‘龙门七十二剑’敫策刀剑相搏,两位香主都不幸殉教。这敫策倒有些来历,他胸前有三乳,一次在龙门被七十二个正派高手围攻,出七十二招,每招必弑一人,故有此称。日后此人必会向你讨教,以你的武功,胜他应不在话下。”云飞道:“我的本份事,我自会料理,只是谭香主的尸骨客死异乡,总不太妥当吧!”罗毅摆摆手道:“入土则为安,不要再惊扰他了。”云飞点了点头,问道:“罗叔叔雄才大略,除了对抗红教之外,是否还有拓展疆土的规划呢?”罗毅道:“图未就之功,不如保已成之业,南下尽是我天人教的旗舵,只有北方未成基业;但北方属元,与其磨擦反会自及于祸,实不妥贴。”云飞本意想劝罗毅聚众抗元,谁知他早有城府,也只好作罢。
罗毅道:“我查过李祥的底细,他原是丐帮的一个下等弟子,靠得住吗?”云飞掂量了片刻,答道:“与其作个奸猾老练、凶不外露的小人,倒不如纯朴天真、真诚无讳来得可爱;处处拘泥小节、故作娇态,倒不如作个磊落疏狂、胸怀坦荡的君子。”罗毅听后便有七分安心,颔首道:“人若太认真,反而看起来呆板,超脱之人自有超脱之人所独有的个性,你是这个意思么?”云飞一拍胸脯道:“罗叔叔真是个明理人,尽管放一百个心,我与李祥乃莫逆之交,他虽然疯癫愚狂,语无伦次,但我体察得出,他有一副侠骨心肠!”罗毅再无顾忌,笑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云飞心中有一事记挂,问道:“我与义父郑华已有好些时日未见了,不知罗叔叔可有他的音讯?”罗毅道:“你义父放荡邪辟,我行我素,自从幕阜山一别,江湖上再无其行踪。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能他已隐居田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了。嗐,不像我,总有些事情放不下手1云飞吁了一口气,道:“真是那样却好,听罗叔叔一说,我心上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蓝堆翠岫,绿染沙洲,一片江山秀。云飞默视良久,当一群野鸭成群结队地从河泊中飞起时,启言道:“如果人们都能珍惜自然,停止杀戮,一切不都很美丽么。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昔日的秦皇汉武,何等飞扬拔扈,不可一世,如今还不是黄土一抔。恬宓能令人返朴归真,功名看淡;因为,只有自然才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朋友。”罗毅道:“你劝我?”
云飞道:“我义父尚能隐居田园,罗教主何不退出江湖,卧雪眠云,与妻儿过安乐的日子。”罗毅抚须笑道:“你还是个孩子,所以说孩子话。古谚说得好,‘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当你得到一部分财富时,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财富?”云飞心念骤动,道:“我从灵儿嘴里得知贵教有些作法似乎欠缺人道,例如范柱一案……”虎虎风啸,罗毅霍然起身,道:“小伙子,你涉世浅,点染浅,我也不怪你。世乱则人乱,自有你明白之日。”云飞唯唯诺诺,不好再说。
话分两头,且看李祥已出恭完毕,在河边盥洗,看着鱼儿悠游摆尾,心痒难捺,可惜左掏右摸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李祥甩着手上的水珠,骂道:“该死的鱼儿,下辈子我变成一条大鱼,把你们通通吃光!”俄倾之间,一股芬芳袅袅入鼻,是那么熟悉而迷离;颤动的水纹上恍恍惚惚浮现一位倩影,是那么亲切而扑朔。
李祥蓦然回首,原来罗彩灵双手叉在背后,咫尺之内瞅着自己笑呢,袅娜纤巧,令人神往。李祥忙站起身来,把双手往衣服上猛揩,道:“灵儿,你怎么没和云飞在一起呀?”罗彩灵道:“他可惨了,被我爹揪住不放呢!”“你说罗教主来了!”李祥耳朵发颤,心跳急剧加快,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不知能让多少人胆寒。“嗯。”罗彩灵蹲在河边,几只被李祥吓跑的鱼儿又游了过来。
河水清漪,绿荫匝地,正是幽会之所。李祥心房里甜蜜,不自禁地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真好!”手儿像猱猴一般搔着痒痒。
“呣~”罗彩灵侧过头问道:“你说什么?”“矮”李祥会过神来,束了手,踧踖道:“其实,我对灵儿你,那个,什么,这个……”这种单独相处的气氛可是天大的表白机会,可是,他的喉咙里却哽咽得像在砌砖,就是说不出口。
罗彩灵扬着眉头道:“你何必把一句话拉作两截说,有什么事就痛快一点嘛!”李祥的自悲感油然萌芽:“就凭我这点老底,别说拥有她,就是认识她都不够条件。”叹一声,转过话头道:“你说世界上什么最大?”罗彩灵答道:“天!”李祥道:“错了,是人的心!只要你能想到的,都装在心中了。”罗彩灵无暇去猜李祥的话中之话,反倒将这话应在云飞身上,却是一拍两就,翕合无虞。“你这话说得不错嘛,我爱听!”罗彩灵回眸一笑百媚生,道:“傻站着作什么,显示比我高啊!”李祥被罗彩灵拉着纡下身来,忖道:“可惜,我喜欢你,你一直都想不到。”
河水汩汩自在地流淌,罗彩灵摘了一根田字草撩着水纹,浅笑微颦。李祥看了她半晌,问道:“灵儿,你为什么不知道烦恼啊?”罗彩灵道:“常言道,天下官管天下事,有他们在,我操个什么闲心?”李祥道:“当今这朝廷,人少禽兽多,令尊身在黑道,一定结交了不少金钱朋友,小心遭两面三刀的小人暗算,趁他现在就在跟前,你不妨去劝劝他。”罗彩灵望着清心独善的水浮莲,不以为然道:“江湖上,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怕这怕那,还闯个什么,不如回家抱孩子算了!”
李祥怕她嗔怪,不敢再吹喇叭。罗彩灵见李祥憨厚,又萌生戏弄之意,用食指在溏泥地里蘸了一下,往李祥脸上一摸,道:“你脸上有点脏。”“是么?”李祥便抹了抹脸。罗彩灵又往他颈上一摸,道:“你颈上也有个黑点。”罗彩灵在李祥脸上耍来玩去,李祥那对脸顿时乌七八糟起来。罗彩灵已笑得透不过气来,指着李祥道:“你长得好有趣喔!”李祥一边抹脸一边问道:“什么,有趣是什么意思?”
“真有意思,我让云飞也尝尝,嘻嘻!”罗彩灵撇下李祥,飞身离去。李祥喊道:“灵儿,你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我才没有闲情逸志和你玩呢!”她的话语和她的背影一齐消失在看不清的未来中,李祥扶着河柳,只好把忧郁的眼光转到潆洄的河面上。
再说云飞正一个人傻坐着,眼睛眨也不眨,不知在想着什么。罗彩灵蹑手蹑脚地来到云飞背后,双手蒙上了他的眼睛,笑问道:“你猜我是谁?”云飞懒洋洋地答道:“小猪、小狗、小猫……”罗彩灵松了手,敲着云飞的头颅,气鼓鼓道:“你这个坏家伙!”云飞回首见到罗彩灵,忙起身笑道:“原来是灵儿小姐,我刚打了一个盹儿,说梦话呢。”罗彩灵高声叫道:“鬼款!你又不是鱼,怎么会睁着眼睛睡觉!”言罢把云飞的屁股重重一拍,云飞的神经猛地一跳,瞠目叫道:“你太大胆了!”
“打你屁股又怎么样,哼!”罗彩灵翘着嘴环目四顾,问道:“嗳,我爹呢?”“他刚离去。”云飞已坐下了。“走了最好,免得在我面前嚼舌根,好烦呢。”罗彩灵的食指上还有些稀泥,鬼点子涌上大脑,眼睛一眯道:“你脸上有点脏。”便把戏弄李祥的一套花爪子照搬在云飞脸上,不一会儿,云飞则变成了唱戏的花旦。
听得一阵沙沙沙的脚步声,李祥踩着杂草回来了,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云飞与李祥妖怪碰面,都互指着对方取笑,笑过之后又发觉不对劲。云飞问道:“你的脸怎么黑得像煤炭?”李祥反问道:“你的脸怎么黑得像包公?”两人都急不可耐地擦着脸,手掌上满是黑泥,此刻已真相大白,幕后阴谋策划者与执行者便是在一旁笑痛了肚子的罗彩灵。这下众怒难犯,两人直恨得牙齿痒痒,颤着嗓子齐声叫道:“死~丫~头~”
罗彩灵见他们一脸煞气,吓得掩耳惊叫,道:“不要过来,饶了我罢!”两人决定用武力来教育教育她,垮着脸,一步一个脚印地逼进。三十六计走为上,罗彩灵撇头就跑,捷若雨燕。可惜云飞腾起如鹰,轻展猿臂,将她轻易捉住,她惊吭鬼叫、拼命地捶打云飞也不中神,便只好采取软攻,垂着秀目,可怜兮兮道:“其实我真的很寂寞,所以才想和你们玩玩闹闹的,唔……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真的,相信我!”一哽一咽,竟潸然泪下。李祥已赶了上来。
云飞见她言辞说得委曲、眼泪来得感人,便放开了手。趁云飞与李祥疏忽之际,罗彩灵阴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黑球往地上猛摔,霍然黑烟熏蒙,云飞与李祥都捏住鼻子,叫苦道:“好臭!好臭!”待得黑烟泮散,却不见了罗彩灵。
两人被诓骗了不说,又相互埋怨起来:“都是你心软,臭死人了!”“这算什么说词呀!明明是你原谅了他,还害我跟着倒霉!”说话要呼吸,每人各说一句后,又捂着鼻子不作声了。
这烟雾弹不知是什么鬼东西作的,乌烟瘴气的范围好大,云飞拉着李祥向圈外跑。李祥捂着鼻子道:“太臭了,我受不了啦!”云飞道:“我有一着,可以吸气不臭。”“什么办法?”“只要用嘴吸气不就行了!”“废话!用嘴吸气虽然不臭,但臭气吸得更多了!”“以我的轻功离开这里不在话下,我却与你同甘共苦,待你不赖吧!”“你还算有点良心!”
好不容易鼻子清醒了些,李祥捂着肺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问道:“现在怎么办?”云飞道:“什么怎么办呀!她想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咱们就陪她玩。抓住后把她扔到水里,这叫以其人之道还致其人之身。”“可她比狐狸还要狡猾,不好逮呀!”“咱们两个大男人,还斗不过一个小毛丫头么!”“说得也是。”
两人拟定统一联盟,要抓那个躲猫猫的小鴳雀。云飞单臂把李祥搂住腾起,追风逐电,疾若凌云,李祥在空中飘然欲仙,惊赞道:“你的武功果真不是盖的咧!”
天空里云彩昙布,树林阴暗得似会啮心,草木葳蕤得似会吃人,罗彩灵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灰兔,东躲西藏,正是越怕鬼越有鬼,总感到有两双眼睛盯着自己不放。慌不择路,她跌跌撞撞地来到一滩小潭旁,眼见一只鸊鷉从潭面上叼起一只鳑鲏,由此而及彼,吓得双手抱在胸前。肩膀突然被人轻轻一拍,她反射性地跳了起来,回目一瞅,脸色哗然大变,云飞与李祥正在身旁摩拳擦掌呢!罗彩灵吓得连忙脱了纻丝鞋,朝云飞掷去,云飞轻松躲过。罗彩灵尖叫一声,接着俯下身子,又抟了几个泥团朝云飞殚力掷去,也是徒劳无益。云飞大笑道:“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不要做无畏地抵抗了,还是束手就擒吧!”
“不要欺负我,我好害怕!”罗彩灵蹲下身子,双手抱膝,脸埋在罗袖上,又采取眼泪攻势。“你的眼泪早就不值钱啦!”云飞大手一推,罗彩灵扑嗵斜栽在水潭里,几颗水珠溅在云飞衣上。李祥见云飞真的出手,念及罗彩灵可不是吃素的,搞不好后果不堪设想,此时有些气短心慌。云飞看着悠扬的河水,悠闲地笑着。
河水齐腰深,罗彩灵甩着头发,慢鸭鸭地走上岸来,象一只落水小鸭,衣服上还涴了些稀泥和水螅。李祥尖叫道:“灵儿,你身上附着几条圆筒小虫1罗彩灵牵衣一看,吓得扑鲁乱跳,好不容易才把水螅抖掉。云飞看得捂嘴笑,多事之秋,李祥不敢作声。
罗彩灵狠瞪着云飞与李祥,尖叫道:“讨厌死了,两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孤伶伶的弱女子,也不害骚!”“你是弱女子?”云飞张大了嘴巴,道:“你鬼计多端、淘气顽皮、独断专行、刁钻古怪、滑得像鳝鱼,还说自己是弱女子?”“你说够了没有!”她气得眉竖,在云飞的脚跗上狠狠一蹀,云飞为之惨叫一声,跷着右腿跳了起来,身子失去了平衡,急忙就近扶在李祥肩上。李祥忙明哲保身,道:“灵儿,我可什么都没说耶!”云飞气得揪他耳朵,他痛得直往上抽筋。罗彩灵咕嘟着嘴,朝李祥伸出圆圆的舌尖,道:“你和他是一路货,你们男的都不是好东西!”说完便一蹦三跳,消失得无影无踪。云飞与李祥傻望着,又不敢追上去。
此时天色已泛黄,云飞担心罗彩灵的安全,问李祥道:“我们是不是做得过份了点?”李祥心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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