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
,却得不到一个男人的青眼。骙骙的照夜白上,罗彩灵艳丽非凡,格外醒目,不少人因回顾罗彩灵,把颈子都扭歪了。女人们都瞧得不是个滋味,都是一般爹娘生的,她为何偏偏生得标致!
前面就有一酒馆,这地方是人间最为喧嚣之地,远远的就听见酒馆里面似汉人与蒙古人打仗一般热闹惊险,人听着就想像得到千军万马厮杀腾腾的壮观场面。原来十几张大桌上坐着百十条大汉,卷着袖口,操着铁拳巴掌,讻讻纷嚷。“哥俩好呀!”“四喜呀!”“五魁手呀!”“七个巧呀!”“八匹马呀!”“满堂红呀!”来来往往,像拉锯一样,声音则似破锣猛敲,这时才能领略到,人的喉咙究竟到什么地步才是极限。
罗彩灵在“义祥楼”前下马,进店解面拂尘,脚刚踏进门坎。
哇呀!——人间竟有这等脱颖的丽花!
只教猜拳的愣了比划,夹菜的掉了筷子,喝酒的连涎水都浠了出来,扫地的停了笤帚,吃东西的把食物强哽下肚,坤伶止住了嗓子,抹桌子的丢了抹布,端茶饭的哐铛锵锵,算账的不知数到了几,跑动的撞了墙,徐走的踢翻了桌,浇花的淹死了花,无事的张大了嘴巴。一霎间,仿佛时间都为她凝固了。
倏然间,那些市井之徒纷纷打起唿哨来,比到戏馆还热闹十分呢。这家店主本就是个眨巴眼,见了罗彩灵,早已肉消骨化,眼皮子眨得更快了。此时脑袋一摆,会过神来,连忙下得柜台,亲自拖椅子、抹桌子、铺红布,象摆酒席似的,嘴里嚷道:“某某,快端盆热水,拿条新毛巾给姑娘净面!”又吩咐:“某某,快去沏壶好茶让姑娘解渴!”自己则躬背阿谀:“姑娘打哪儿来呀?”
“打天上来!”罗彩灵顾着贪顽,便与店主胡缠起来。店主竟然信以为真,叫道:“嗳呀!原来是仙女临凡,光顾小店,小店所生之辉如同漆金。奇缘!奇缘!”叫手下把“义祥楼”那匾拿掉,为了曲意逢迎,重新漆了一匾“仙女楼”,又哈腰道:“敢问仙女想尝些什么?支会一声,马上送到!”罗彩灵饮着上好的屯绿茶,调皮地说道:“可要钱么?”这一笑美若碧桃,只教店主看得眼睛发直,想都没想就应道:“不要,不要!”罗彩灵道:“那好,拣最贵的上十种罢。”把精致的茶杯随手一扔,早被店主接住,眯着眼道:“聿请仙女恕小人唐突,敢位仙女芳名如何?”罗彩灵吃吃笑答道:“嫦娥。”话音刚落,店主已五拜三叩首了。
三匹照夜白已被牵入厩中好生喂养,洗脸水和热茶都端端正正地递了过来,店主将饭菜和客房都挑尖儿地安排。在客人们目不交睫的眼光下,罗彩灵走到一张桌前,夹了一根豆角尝了尝,道:“嗯,豆角好吃。”客人们闻此瑶琼之言,都争着点豆角,今日镇上豆角缺货便因此而起。
看见云飞与李祥尾随在罗彩灵身后,客人们都恚恨得牙齿痒痒的。为此,云飞与李祥不敢与罗彩灵宿同一间房了。
佳人房中,书窗应自爽,灯火夜偏长。罗彩灵研着端砚,手秉一杆湖笔,蘸着徽墨,偷偷将云飞的名字写在宣纸上,注视得一个劲地遐想。宣纸上已堆满了数十字“云飞”,罗彩灵连最间隙的小缝也不放过,轻轻写下“云飞”,边写边傻笑。
一人在罗彩灵身后冷不防大叫道:“灵儿,你干什么?”罗彩灵打了一个寒噤,转身将墨汁未干的纸收在背后,原来是云飞嬉皮笑脸地朝这边走来。罗彩灵嘟着嘴道:“喂!你这人好没规矩,怎么突然间跑到人家房里来,至少也应敲敲门嘛!”云飞笑道:“我原想,你这个陀螺屁股,没一刻闲的,偷偷进来一窥,原来你也有闲着练字的时候啊!写的什么,给我瞧瞧。”他一边说“拿来”,一边抢罗彩灵手上的纸,罗彩灵慌忙躲闪,躲到没地方躲了,便临时旋撺地把宣纸揉成一团往怀里塞,挺着胸脯道:“你来拿呀!”云飞没辙,只得罢休。
罗彩灵见云飞不好意思了,笑道:“真奇怪,和你们一起玩,我什么都不用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真使我意,比不得在我爹身边,一举一动还要看他那张柿子脸。”云飞摇头笑道:“先别高兴得太早,找到青龙宝珠后,你就得独个儿回去作小柿子啦!”罗彩灵道:“你真能为我取来么?”云飞道:“别说什么青龙宝珠了,就是骊龙项下的夜明珠,我也为你取来!”罗彩灵听得眉清目爽,道:“一言为定!”云飞道:“一言为定!”“拉勾拉勾。”两人都伸出小指勾了两勾。
“你真讨人喜欢!”罗彩灵推了云飞一下,道:“嗳,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云飞答道:“我喜欢不讨厌的人。”罗彩灵脸一黑道:“废话!”
两只尖嘴的画眉鸟立在窗台上,呖呖对叫了数声,还相互摆动着长尾呢。云飞转视着罗彩灵,将手搭在她的肩上,道:“你猜,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独处时,通常会玩些什么呢?”这话最令人想歪,罗彩灵打了一个冷颤,涨红了脸道:“不,不知道!”戋戋绣手不自然地搓得裙角。只见云飞打开一个稷纹校〕鲆恢急剩溃骸拔姨婺慊卑桑忝璧闷亮恋模獠畔窀雠寺铮 薄八忝杳迹 甭薏柿樾诎肟盏男穆淞讼吕矗钣趿艘豢谄呀菇谴瓿梢桓靼袅耍煽掷矗堑胤交骨套牌ぁ⒎鹤胖迥亍!?br /> “磨镜咧,磨镜咧。”街头传来工匠的喊声。罗彩灵往窗外瞄了瞄,又好像感到失落了什么似的,突然想起云飞说的最后一句,连忙叫道:“喂!‘这才像个女人’是个什么意思!”说着便扼云飞的脖子,云飞手中的眉笔掉地,只有俯首称臣的命,待被她修理完毕,云飞整理着凌乱的衣服,道:“你是一个女孩子,就应该珍惜自己最美丽、最圣洁的身体,尽力地保护好才好呀!”罗彩灵将手兜住云飞的颈子,道:“那样多麻烦,反正你也不当我是女孩子,那你当我是男孩子好啦!”“真拿你没辙!”
栾木桌上摆有一盆墨菊,还围着不少水果,青红姹眼。罗彩灵道:“你肚子饿么?”云飞道:“有一点吧。”罗彩灵便把桌上的香蕉剥给云飞吃,云飞问道:“这些水果从哪儿弄来的?”罗彩灵道:“是那个色鬼店主送来的。”云飞笑道:“你蛮受男人欢迎嘛!”罗彩灵道:“那些人只知道看人的外表,我好讨厌他们!”云飞道:“谁都喜欢漂亮人儿,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值得讨厌的?”罗彩灵看着窗外曛黄的天际,摇摇头道:“每个人的面孔都是天生的,美与丑都是父母所赋予的,自己又不能更改,一个人若长得丑些,这并没有什么罪过啊!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脸上的丑陋而瞧不起他,我不过是比别人幸运一点,看得稍微顺眼些而己,仅此而己。”云飞一边听,一边深深地望着她。
罗彩灵一笑,道:“谁不爱美呢,但是,美丽不是一切。”拿了一根又粗又圆的香蕉,道:“我给你作个比较。”说罢用手捏挤香蕉,将它弄软,道:“你看这根香蕉,虽然都黑软了,却可以吃,不像那些由根开始腐烂的香蕉,就不能吃了。看人也一样,不能只看外表,脸烂并不代表心烂。”接着拿起一个苹果,用内力扳成两瓣,里面竟有一条小虫和被它蛀的黑洞,道:“你看,外表美的东西,内涵也不尽然美吧!”
云飞听得荡气回肠,感到她太不一般了。罗彩灵道:“不仅如此,美丽的蕈也大多是有毒的。”云飞接口道:“还有少数美丽的蕈是无毒的啊!”罗彩灵咬着唇笑,云飞发觉话音太过直接,令人产生错意。
罗彩灵眼中闪亮晶晶,道:“人与自然是亲密联接的,所以,爱人也是一样的,不能只爱外表,就算我很漂亮,在他心中现在是第一位的美女,但以后,他若再遇到容貌胜过我的女人,他就要翻转来追求那更美的。我如果也爱外表,看到脸孔俊过丈夫的男子,我也去选那更俊的,则夫妻之情不过是一场花梦。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就算男人再英俊,女人再美丽,几十年后还不是和别人一样,衰老得自己都不敢相信。所以,我喜欢有内涵的男人;因为,只有内涵永远不会衰老。”言罢望着云飞,道:“我不要求他十全十美,只希望他能容纳我的缺点。”
云飞感到有一种无明的紧张,感到雪儿和罗彩灵就似两座岌岌大山,自己则被夹在山岬间,不论向哪边仰望都会感到头晕。
等了一会儿,罗彩灵苦笑道:“我肚子突然饿了,去吃点东西。”起身便走。云飞想挽留,又开不了口。
李祥独自闷在房里,又不懂得静心养性,烦不过便从囊中取出金珠子,放在灰色的瓷碗里轱辘辘地转。
罗彩灵觉得自己好没用,只好来到喧闹的店里独自喝闷酒,因为,只为喧闹才能解除孤独。酒后心轻,万事如鸿毛,不如醉还醒,醒还醉。客栈的大厅之内,她娇巧之躯就似泥中孤莲,客人们的眼神都在她身上打转,只看她一眼,几乎都要晕眩。
今天的天气出奇的闷热,石板地也在出汗。一个中年壮汉嘻嘻哈哈地在罗彩灵对面坐下,笑起来龅牙齿外露,嗲声嗲气道:“姑娘,一个人喝闷酒,可是为了情哥哥么?”见罗彩灵面不改色,又道:“哥哥可粗犷得很哩,恰巧今夜没事,陪你一个通宵,好么?”
“滚!”罗彩灵把一盏酒泼在龅牙齿脸上,对他怒目相视。
且说云飞,自罗彩灵离去,便局促在房里,胸填万斛愁,不知如何宽她的心。听见罗彩灵的叫骂声,忙跑来寻端倪,见她受人轻薄,正欲施救,转念一想:“这几个无赖来得倒是时候,不如此刻逗一逗她。”其意已定,便找一空位坐下。
眼前这等鲜花嫩柳怎能轻易放过,龅牙齿抹了抹脸上的酒水,系在手腕的銮铃丁丁的响,凑到罗彩灵跟前,道:“小妞的脾气倒不小呢!啧啧,老子的脾气可正对着你的胃口哩,不如咱两家结为秦晋之好,百年争吵如何?”说罢伸手旁若无人地撩动罗彩灵稠密的头发,云飞看得紧捏着桌边。罗彩灵羞怒相加,一拳击出,被龅牙齿闪身躲过,讪笑道:“想不到小辣子还会武功呢,真真与哥哥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了!”
“住口!”罗彩灵气得抓起盛酒的钫壶,狠力往龅牙齿的脑门子砸去,龅牙齿轻易抓柱壶把,对着壶口往嘴里灌酒,得意地笑道:“多谢姑娘送酒的美意!”见云飞坐在五尺远处袖手旁观,罗彩灵的眼神便向云飞求助。可云飞此时却不肯出手,笑着咬了咬唇,意思是说:“自己的事情,自己不会处理么?”罗彩灵感到揪心的痛苦,双拳攥得似铁块。
龅牙齿的四个同伙本在蠢蠢欲动,见龅牙齿得势,在一旁齐声叫道:“嬴兄不要一个人吃独食嘛,却把铁哥们抛在九霄云外了!”说着说着,都明目张胆地围了过来,向罗彩灵打榧子,其中一人嬲笑道:“姑娘是哪家的闺绣,可要咱这潇洒快婿否?”又有一人打撺鼓儿:“姑娘愿陪我们中间的哪一个,别不好意思嘛,请随便挑,挑中的定当舍命陪牡丹咧!”另一人假正经地张臂拦住他们,道:“不得对姑娘无礼!”又摸出一绽银子,回头对罗彩灵笑道:“王孙公子们常幸楚馆秦楼,不过花钱买美姬一笑,姑娘容颜绝代,小生愿出纹银十两,可否买得姑娘花容一绽?”同伙们忙帮腔道:“纵不能与姑娘开苞收苞、进出花蕊,若博得花容一绽,也是极好的!”罗彩灵为之面红耳赤,懑愤地望向云飞,喊道:“云飞,把他们给我赶走!”
云飞心里一笑,道:“你不是最喜欢搂着男人么?现在有这么多的男人让你搂,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话虽如此说,却时刻警惕着。罗彩灵气得作不了声,脸憋得紫胀。龅牙齿拍着巴掌,抑扬顿挫道:“你的情哥哥倒是个识时务的,晓得惹火自烧身呢。姑娘就别害臊了,偿了人家的心愿嘛!”一同伙道:“嬴驸马仔细些用,莫忘了留些尘香给咱们臣下的。”龅牙齿道:“咱兄弟装一条裤裆的,还不放心兄弟我吗!”话音未了,一把牙筷已从罗彩灵手里射出,龅牙齿颇有武功,一式老虎剪尾,侧身闪过,狼狈们咋舌道:“嬴驸马交媾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啊,这妞子狠着呢!”龅牙齿道:“不辣的女人没味儿,我既作得东床娇婿,就定然镇得住她!”又冲着罗彩灵道:“哥哥早已磨好枪、备妥剑,只待冲锋陷阵罗!”
请继续期待《鸳鸯梦》续集
~第三十六回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儿从上到下、由邻至里,谁不知龅牙齿是个花花太岁的名号,就是昔日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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