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纨绔子弟
这时胡营中又是一阵号角声响起,主帅祥瓒大将军的命令下来了——不必追击,放其归营。
那些直接面对李郃的胡骑都是心下一阵轻松,长吁了口气,戒备地望着他,心中忐忑,要是真让他们去截,他们也没法违抗命令,只能是选择死在那长斧之下了。杀了李郃?开玩笑,从刚刚到现在,能杀得了的话,他十条命也丢了,这根本就是个杀不死的恶魔!
李郃见胡骑不再上前,与旁边的黎布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缓缓勒马向二路军的营地驰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还在流血的尸体,有的已经开始发臭腐烂,有的甚至长出了蛆虫,这些尸体就这么排满了华平野,从胡军阵营前铺到了二路军营地前。
二路军营地外,布满了拒马、陷马坑等陷阱,但里面却几乎都挂满、填满了战马和胡人的肉块,对,只能称是肉块,因为实在是太多了,堆杂在一起,根本就像一堆堆的肉块一般。
人的性命在这个时候,就如同草芥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被割去,随时都有可能归于尘土,滋养大地。
每个士兵都是个不同的个体,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生命,可是当成千上万的士兵在战场上对决厮杀时,他们的死亡,最后送到上位者的手中,却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没有亲身在这片死亡的土地上走过,没有亲身经历这死亡的厮杀拼斗,就看不到那数字后面的血腥和残酷,看不到那数字后面悲壮和凄凉。
李郃骑着马紧跟在黎布的身旁,看着眼前的景象,闻着四周的恶臭和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脑海中乱杂杂一片,一会想起在家中与众女的快乐生活,一会想起前世在屠宰场看杀猪时的恶心场景,一会又想起马门堡北面二十里外那一场血腥的厮杀大战。
心中是个什么感觉呢?不是恶心,不是害怕,不是兴奋,不是悲哀,不是伤心,不是激动,而是平静,是的,刚刚杀了数百人的李郃,现在心中竟是平静,如深潭死水般的平静,虽然他的脑海里此时乱糟糟一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里的夜晚静悄悄
翁远亲自到营寨门前迎接李郃,看到那浑身浴血,精赤着上身,倒提一把黑色长斧的李郃,他也是禁不住地心血澎湃起来,大夏国终于出了这么一个不世的无敌猛将了!
刚进营门,虎营的将士们就围了上来,众人也个个都是一身血污,许多人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们觉得,只要站在统将的身边,便无所畏惧,胡人不怕,死亡不怕,伤痛也不怕。
“这位将军如何称呼?”翁远在众将领的簇拥下走到李郃面前道。
李郃忙抱拳行礼道:“末将三路军张齐将军麾下虎字准营统领李郃,将军可是二路军主将翁远翁大将军?”
翁远颌首道:“正是老夫。”说着让自己的亲卫抬了一桶水来,道:“如今军务紧急,不能让将军洗澡整理了,还请将军稍微擦拭一下,我等再进帐相商。”
李郃也不多言,直接提起那桶水往头上淋下,将身上的血浆冲去大半,露出了年轻英俊的脸庞和左胸上文的“杀不死”三字。
旁边围观的二路军士兵一见那三字,都是交头接耳起来。虽说这三字嚣张至极,但刚刚李郃在胡营中的表现,他们也都有目共睹,知道这个少年将军比他们的武王黎布还要能打,也就觉得他这三字乃是名副其实了。
黎布看到李郃脸庞,心中亦是大为震撼,这李将军看起来年纪似乎比他还小,本事身手却是这般了得,实在是让人不能不惊叹佩服。
翁远的亲兵又递上了一件长袍,李郃拿布将身上的水和一些没冲掉的血浆擦了擦,便披上长袍带着陈云,跟翁远及一众二路军将领向中军大帐走去了。
黎布故意走慢几步。与李郃并排,笑道:“李将军,你是哪里人氏啊?在军中几年了?这般好身手,为何当年没去参加武试啊?当年若有你在,恐怕我也得不了武状元了。”
李郃对这个皮肤黝黑的将领也有几分好感。听到他说武状元。不禁问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黎布刚要说话。旁边一个年轻将领已是道:“李将军,这便是我们二路军的武王战神黎布黎大将军了。”
李郃眼睛一亮,拱手笑道:“原来是黎将军,久仰久仰!”
黎布赶忙摇手道:“哪里哪里,什么武王战神,都是军中兄弟抬举的,跟李将军比起来,我这身手就现不出来了。”
李郃笑了笑,道:“在下也只是气力比常人大。筋骨皮比常人厚实罢了。在下乃临昭省扈阳人氏,今年刚入军。待消灭胡人后,黎将军可以来扈阳作客,让在下做一番东道。”
黎布笑道:“扈阳是好地方啊,黎某到时一定去!咱们喝个不醉不休!”
“对,不醉不休!”
旁边的陈云道:“黎将军,我们统将地酒量可是扈阳第一,您若是要同他喝的话,最好多带几个帮手去哦。”
“哦?原来李将军也是豪饮之人啊,黎某也自信算个酒坛子。到时咱们就来比一比,看看是黎某能喝呢。还是李将军善饮!”黎布拍着李郃的肩头笑道。
李郃见他腰腹和胳膊上的伤口还开裂着,便道:“黎将军要不要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黎布摆手道:“这种小伤,天天受,没大碍的,待会回去洗一洗,倒点金疮药,睡一觉起来就差不多了!”
果然是条硬汉,不愧是被人称为军中第一武王。李郃心中感叹着,自己是凭着天生地刀枪不入之身才能得以在万军中冲突来往、无所不惧,而这黎布,却是真个血性悍勇之辈,值得结交拉拢。
两人对对方都有好感,又是刻意结识,加上刚刚一同出生入死过,自然没一会就聊得称兄道弟,黎将军便成了黎兄黎大哥,李将军便成了李兄李老弟,待到与翁远进大帐时,两人地两条大胳膊已是搭在了一起,一副生死兄弟地模样。
在帐中一落座,翁远立刻道:“李将军,你后面可还有援军?”
李郃立刻想起了还在后边赶路的两千五百步兵,点头道:“有!”
翁远闻言一喜,坐直了身子道:“萧将军派了多少援军来?”
李郃道:“翁将军,此次并非萧将军派末将来的。”
“啊?”翁远一愣:“你不是从西塬省来的?不对啊,你刚刚明明说你在三路军张齐的麾下啊。”
李郃道:“末将是由西塬马门堡而来,但却并不是萧将军派末将来的。”说着便将与萧莫为之间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通,自然是将自己说得如何如何尽忠,萧莫为如何如何刁难,最后他为了前来救援二路军,与萧翻脸,击溃了西塬的胡军,带领所部前来支援。
翁远同帐中众将都是听得一脸愕然,没想到李郃竟然与萧莫为闹翻了,而萧莫为居然不肯派兵救援。
翁远喃喃道:“没理由啊,萧将军戎马数十年,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莫非他故意想置我于死地,见死不救吗?!可他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二路军一灭,一路和三路军也早晚要被胡人逐个击破地吗?”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又看向李郃道:“李将军,你是说……后面的援军只有两千五百步兵?”
李郃颌首:“不错,那两千五百步兵,乃是我虎营的两个标营。”
“这下可不好办了……”翁远托着额头叹息道:“粮草和水都快用完,再没有援军来,我们可就要顶不住了。”
其他二路军众将闻言,也都是一脸黯然,唯有黎布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狠下心,冲杀突围出去,前往岭川与一路军汇合。再重新杀回来!”
翁远道:“黎布啊,咱们这么多天来突围过几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能突围,咱们还会被困在这里吗?”
黎布道:“今日不同往日。如今我们有李老弟……李将军和他的虎营相助。今日他们可冲进来。明日为何就冲不出去?”
翁远沉吟了一会,还是摇头道:“虎营的人太少了,对我们而言只是杯水车薪。李将军虽然勇猛无敌,但一人又如何能对得了万人、十万人?他可以胡营中横冲直撞自由出入,却未必能带着咱们这上万大军突围啊!”
李郃则是起身道:“翁将军,事在人为,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博上一博。末将愿为突围先锋,全力相助二路军突围!”
二路军在那边商议,胡营里也在商议,军帐中胡军主帅祥瓒深皱着眉头,看着案台上的地图,脑子里却是想着不久前那在胡军阵营中横突直闯、拿着一把长斧就所向无敌的夏军将领。
“阿布拖,今日那个夏将的身份什么时候能查清?”祥瓒对旁边地副将问道。
被称为阿布拖的副将垂首道:“祥瓒将军,属下已经联系各地在夏军中地探子,但是我们对他一无所知,要查出来。恐怕不容易。”
祥瓒道:“什么不容易!夏国能有几个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在夏国里怎么可能没人知道?!无论是那把长斧还是他可怕地身手。都是能给人以深刻印象地,不可能查不出来!”
“是……”阿布拖不敢反驳。
这时,帐外一名亲兵禀道:“祥瓒大将军,波塞吉将军及其部众来了。”
祥瓒一愣:“波塞吉?他不是在西塬省吗?让他来见我!”
不一会,一身风尘、狼狈不堪地波塞吉掀帐走了进来,右掌抚胸单膝跪在地上,道:“祥瓒将军,波塞吉在西塬的任务失败了,夏人已经发现了您的计谋。”
祥瓒皱眉道:“被发现了?难道你们就没与他们一战吗?你们的人马虽然不多,但与西塬省的夏军未必没有一战的能力,只要能拖住他们,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派太多兵马来支援彤阳就行。或者……你们已经战败了?”
波塞吉的头垂得更低了:“波塞吉无能,我们败在了一个人的手上,虽然后来属下将败散的大国重新召集起来还有五千多,但我们地战心已失,我们的勇气已失,没法与夏人再战了。”
“败在了一个人手上?”祥瓒的脑海里立时浮现起了那个拿着长斧的夏将,忙道:“是不是一个非常悍勇,拿着一把黑色巨大长斧的夏将?”
波塞吉一愣,点头道:“对,就是一个拿着黑色长斧的夏将。”说着回忆起几天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心有余悸地道:“那是个恶魔,是个有着无比战力,有着无比杀戮心,刀枪不惧,手中的武器还可以自由变化的恶魔。他一人就将我们一万多人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属下赶回来,也正是为了提醒祥瓒将军,灭了彤阳的夏军后,对西塬夏军时一定要小心那个可怕地恶魔。”
祥瓒苦笑:“恶魔吗?他已经来了……”
“来了?”波塞吉瞪大眼睛。
祥瓒看向帐外远处华平野那一边的二路军营地,叹了口气道:“你说地恶魔,现在就在彤阳,与彤阳夏军在一起。”
波塞吉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郃在将他们击溃后,居然立刻就奔往彤阳来了,比他们还快了一步。
夜幕降临大地,今晚星空璀璨,月光皎洁,一切看起来都仿佛那么平静安详。但那幽蓝的月光下,华平野的广阔平原上,却到处都散发着死亡的恶臭。在数千上万的胡营包围中,二路军的营地显得那么的孤单却又那么的顽强。
二路军的营地中。
李郃与黎布光着膀子躺在两辆草料车上闲聊着,这两人今日一见如故,几个时辰下来,就已经成了好兄弟了。
一堆篝火在他们中间啪啪燃着,不远处陈云、杨堇、古康等人也在和黎布的部下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
“李兄弟,我跟你说,我们西北袁州的贺家酒最烈,是我喝过的劲儿最大的酒,比京城那些酒楼里卖的什么第一烈酒劲大了去了,京城的酒,都是娘们喝的酒!等咱们凯旋而归了,到京城的时候,到哥哥家里去,我开两坛真正的袁州好酒跟你痛饮!”这黎布对酒显然是很有研究,一说起来就是兴奋非常。
李郃躺在软软的草料上,仰望着天上的星空,笑道:“好啊,黎大哥有多少酒都拿出来,小弟我喝不完就是狗熊!”
“嘿!好!豪气!”黎布坐了起来,两眼直放光,道:“李兄弟,李老弟,我跟你说,到时你到我家去,我让我妹子亲自下厨做菜给你吃。她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拿来下酒再合适不过!”
“黎大哥,你到我扈阳去,我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美味。”李郃说着想起了家中的美厨娘,真是怀念她的绝世厨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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