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弦月
,让洛奇洗干净身体,换了一身短衫扎腿裤。将头发绾束齐整,秀眉俊目,加上她平板无奇,又很是高挑的身材,活脱一个俊逸的少年郎。源婶将她引了去见厨房的总管赖文修,说是已经报了小姐同意,想让他在厨房当个杂工。不求贴补家用,只想为家里省口饭。赖管事瞧他腿脚麻利,又生得很是齐整,加之厨房一向人少事忙,多个人也好使唤。小姐又应下了,八成是源婶借老求搭人情,小姐又是个不会推拒人的。他也不想再作难,不再说什么,悄悄把人留下了。
洛奇因此得了个暂安之地,虽然是睡大通铺。但她之前四年皆是如此过的,对此早已经应对熟稔。她又是个最会瞧人面色,能机灵办事的,一个月不到,已经将这里混得烂熟。与厨房乃至后院的奴才们,皆是打成一片,如鱼得水。
她是厨房杂役,每日的工作无非是打水劈柴之类的,厨房外有自挖的井,柴是上街买的成捆的,只消劈细好烧便是。工作谈不上劳累,又可有三餐温饱,更不用像以往跟着队伍上山下海,征战疆场。同屋的一些下人虽然粗鲁些,总爱拿她的身材样貌开些荤玩笑,她也顺着跟他们打混胡砍。但总是比以前那些杀红眼的兵匪要规矩了许多。更何况她虽然削瘦,但身手比起他们来说不知好了多少,压根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加上府里丫头也有不少,清俊的也有几个,自然将那帮年少气盛的青春少年的目光拉扯过去。小姐知道她新来,倒是对她颇为照顾,时常会打发自己身边的铃子来问候,还特别嘱咐了赖头不要为难她。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已经到了夏末。在这里住了这些天,洛奇对华阳府也有了一些了解。怪不得她以前从未听说过华阳府之名,原来这华阳府是新改的名字。两年前,叫做御羽天宗。一说御羽天宗她便了然,与魔宗一在北,一在南。各自攻城掠地,扩大势力范围。当今天下大乱,群龙无首,各股势力此消彼长,争夺疆土人口,以谋天下。御羽天宗,本是两股势力结盟而成的大派,一为御光宗,一为羽光宗。但是两年前,不知因何,羽光一支与御光分离,自组势力,雄倨东南一带,御光便更名为华阳府。关于这种势力相盟或者相分,无非是因为利益。华阳府如今在南地已经坐大,这次甚至千里迢迢跑至西南之地,与魔宗抢夺大新,摆明要与其势不两立。
其实无论天下归谁都好,洛奇不过是想找到父亲,她只是个小老百姓,乱世烽火之下,只求得苟且偷生而已。父亲当年让征兵的拉走,一去便没了消息。以他的个性,必是要百般找机会逃跑,才不会甘心成为炮灰。如今这一带太平,也不知道父亲是不是也跑到南地来了。但流亡之人何其之多,根本有如大海捞针,一点线索也没有。真真是不知道让她该从何找起?而当下虽然短暂平静,但洛奇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并不来自于她多年混迹纷乱的敏锐,而是来自于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正在给她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虽然从来没有人教过她,但她也不是白痴,她是女不是男,装得再像,终究是女人。而现在,这种女性特征的变化正在一天天的影响她。她的胸部总是隐隐作痛,这种膨胀感让她深觉不妙。再这样下去,恐怕她便是装的再像,到她前挺后翘的时候,再傻的人也能分辨的出。
所以她一边工作,一边积极为自己的后路做准备。那面金牌她没办法拿出去卖,太显眼了。但是上面的宝石扣下来,倒是能出手。她极力讨好管事的奴才头,上下跟他们打成一片。为自己多多争取上街的机会,让她好一点点把从那个月君身上掏出来的东西最大限度的发挥作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曾经勘查过这座府邸,但终是没下手去顺手牵羊。防得太严密,稍稍不慎就会失手。在这里,虽然与他们关系尚好,但总不至混到与当初大牛他们一般。无人照应,实在太危险。老爹曾经说过,识实务者为俊杰。她没白痴到把命贪进去。
她此时正坐在院子里劈柴,今天一大早赖头便把厨房大小奴才全叫了来,说是播云城的人要来,老爷要在家设宴,他们一早便要准备。水要储得满满,柴要劈够了量。洛奇倒也无所谓,这种活还是早点干比较好,此时虽然已经是夏末秋初,但还是热得吓人。趁着凉快早些使力气,也比顶着大太阳忙叨的好。
她正劈着,后肩膀子便让人狠狠给了一巴掌,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一同在厨房打杂的郑青。这家伙力气大得要命,壮得像头牛一样,随便拍一巴掌就感觉要打死人一般的疼。大大咧咧毛毛燥燥的性子,却是老实巴交一根筋。最是让洛奇惊为天人的,便是他那大马脸上的青春痘,这年景,照他的饭量,该是天天吃饱都该偷笑才是,偏是能把青春痘长得如此波澜壮阔,实在让人佩服啊。
“阿奇,劈柴也不叫我一声。瞧你这小细胳膊,扫地去吧!”郑青光着膀子闪到她边上,随便叉着腿往石墩上一坐,浓浓的眉毛快连到一起了,咧着嘴笑着,伸手便要拿她手里的砍刀。
“郑哥,快完事了。你闲得慌,再挑两缸水去。”洛奇看他一脸油光锃亮,微微笑下,伸手便是一刀,柴让她一下从中劈开。
“瞧你,大热天的还穿的严丝合缝的,娘们一样的。见天晚上让人笑!”郑青扶着膝瞧着她,嗓门亮得能震聋耳朵。
“我要是有哥几个的好肌肉,巴不得天天亮着呢。再不遮着点,更让你们乐了。”洛奇扬着眉,哼着:“再着说了,我这一身排骨兜出来,让春巧瞅见了,更不得让郑哥把我比到地底下去了!”她不动声色,却是点出郑青的心事,他油脸上竟然泛出一丝晕红。搓着膝,结巴起来:“她,她,你,你管她呢!”
“嘿嘿,我不管她,我管你。晌午我跟着她出去办事,我替你们拉和拉和?”洛奇坏笑着,瞧着他脸上的大红包好像快熟透了一样。他憋了半天,忽然又是一记五雷轰顶砸在洛奇的肩上:“兄弟,那,那靠你了。我担水去,今儿的活,我包了!”
洛奇呲牙咧嘴的连连点着头,他妈的,轻点会不会啊?老子真怕你一巴掌把人家小姑娘给拍死!他们正说着,忽然见月洞门边绿影一晃,接着便听到铃子的叫声:“呀,郑青你个没脸的,大早上起就让我长针眼!”她一边说着,一边拿手绢扇着风,也不管郑青一脸窘红抱头鼠窜。向着洛奇招呼着:“阿奇,小姐叫你呢。快跟我来!”
洛奇站起身来,顺手扯过肩上搭着的巾子擦手一边向铃子走过去。这些日子,她们也混得极熟,小姐倒是常打发她过来,但没叫过她一回。她只是个小杂役,又是厨房的,她怎么也想不出小姐此时叫她是因为什么。但她也没问,径自便过去,面上挂着习惯性的笑容。铃子瞧着她:“还是你顺眼的多,不像那帮子大老粗,一个两个都混得很。”她一边说着,一边便拿了自己的绢子给洛奇抹汗,这个有些暧昧的暗示性动作让洛奇的心咯登一下。看来还是尺度拿的不好,怎么才能既跟她们很融洽,又能阻止她们有非份之想呢?唉,说起来,还是生的太好了,没办法啊!说起来,活了这么大,只有一个王八蛋居然说她长得丑,看看,报应吧!不说自己瞎了眼,偏说她丑,连天都不容他!不知怎么搞得,洛奇有些走神,居然又想到他了。
她跟着铃子穿径而出,绕过花园,进了迎舞所住的清水斋。这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很是幽静,一进院子,便见到迎舞一身白衣,绿树红花掩映之间格外的妖娆。她倚坐在廊边的扶台上,靠着廊柱,身边绿竹拂风,叶影纷纷,簇拥着花朵,弥漫着阵阵的芬芳。铃子带着洛奇走近她,轻轻唤了一声:“小姐,阿奇来了。”
“哦。”她应了一声,侧过身来,看到几步之外的洛奇。一个来月不见,她竟然是清减了不少,面容有些苍白,倒是见了洛奇,微微的泛了一丝红晕。她抿了下唇,轻声说着:“铃子,你去外头看着吧。”
洛奇看着她的神色,又见这主仆二人一副神秘的样子,心下也不由的惴惴起来,她究竟想跟自己说什么呢?
第九章 迎舞
迎舞待铃子走远,这才向她招手:“阿奇,过来坐。”她直起身,指指自己身边的扶台。洛奇往前走了几步,却并不坐下,躬着身低垂着眼眉:“小姐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呼一声便是。奴才哪能与小姐同坐?”
她听了,却也不强求,轻轻笑了下:“这数个月来,我一共往府里带了四个人进来,但只有你留下了。第一个,因我行事不慎,让我父亲身边的于管家知道了,给赶了出去。第二个,我观察了他两个来月,发觉他其行不正,便故意让我父亲知晓,也赶走了。第三个,却是好吃懒做,不堪使用,又爱得罪人,没呆一个来月,便让奴才整治得自己跑了。第四个,便是你。”
洛奇神情不动,这话一出,却让她心下一动。看来,是她小瞧这个小姐了,她分明是有目的,而并非是胡乱放善心的烂好人。
“你显然在这里呆得不错,会看人脸色,又能吃苦耐劳。我倒是招了个好人进来!”迎舞随手拿过衣襟边的帕子拂去袖边的落花,大眼蒙蒙有如含露:“听说你晌午要与春巧出去办事?”
“是的小姐,春巧去买干货,奴才跟着她搬抬。”洛奇轻轻应着,迎舞轻轻一笑,突然说:“知道晚上我爹要宴的是何人吗?”她根本不待洛奇发问便径自开口:“是播云城的少主岳轻弦,是我未来的夫君。他不仅是播云城的少主,还是华阳府的首席大弟子!”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眉微微上扬,睨着洛奇的表情。
这个婆娘现在跟她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爱嫁谁嫁谁,关她屁事?但华阳府三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楚。
“小姐花容月貌,温婉佳柔,老爷自当要为小姐觅人中之龙,方是良配。”洛奇挂着笑,轻轻应着。
“他两个月前自西而回,路过秋云。此次却是专程而来,要接我过去。”迎舞慢慢站起身,微微仰着脸看着洛奇:“但我不想去。”
“带我出城。”她不再跟洛奇打哑谜,睫毛微微颤抖:“干货店在城外镇中,府内的车可以不需要盘查。带我出城!”
“小姐何需奴才帮助,当日与小姐相见,不正是在城外林中?”洛奇静了下来,不想嫁,八成另有心上人,老爹不许,便要弃家外逃。此心成之已久,所以会在外物色可用之人。府里的人,皆不敢相托,越是来历不明的,她越是要往家里带。原来如此!
“我每每与铃子出去,我爹都不许我多带银钱。更以内家重手封铃子的穴道,就是怕我外逃。府内高手如云,光凭铃子一人,根本没办法悄悄潜出。这里的下人,虽然有些与我相厚,愿意为我打掩,但皆不可托。只有你,可以带我走。我本想再观察你些时日,但没想到他来的如此之快,我爹竟然如此之急,今天便要让我前去!我只有这最后机会了。”她如此担诚相告,已经表明,洛奇不可置身事外。听她所言,铃子是个会功夫的,当下世道乱,为防不测,身边自然要跟高手。但仅此一人,出逃根本不可能。也没有奴才敢把她偷运出去,就算自己不怕死,也得顾及家里。所以,她宁可在这段时间里不停的借外出的机会找寻无根无底之人,慢慢带进家里。因为这种人,威胁起来也格外顺手。叫嚷起来,她是城主的女儿,顶多挨顿骂。但这些人就不一样了!
答应她,若是让人发觉,她定小命不保。就算可以顺利混出去,搞不好她出城之后便要杀人灭口。但若不答应,她会将她交给城主,到时轻则轰出去,重则一样也是死。况且听她所说,她未来夫君,是华阳府大弟子。搞不好比那天的金光男更可怕,要是发觉她曾经让魔宗的人取过血,不知要死得多难看!真是伸缩皆是一刀,麻烦到家。
“如果你能送我出去,到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我各不相欠。”迎舞抬眼看着她:“不然,我们就……”
“我答应你。”洛奇止住她接下来的话:“既然你已经算计好了,必有筹谋。我照做便是!”她话音刚落,忽然一只纤手摊向她的眼前,掌心里滚着一颗圆溜溜的小药丸:“先吃了这个。”
洛奇面色微变,盯着她手心里的药丸。她微笑着:“我手无缚鸡之力,要是我们出得城去,你心里生变,我该如何是好?等你完成任务,我自然给你解药!”
为了一己之私,祸连这么多人,这个女人一副菩萨相,原来根本就是心如蛇蝎。她要是跑了,她爹如何能放掉这院里一众奴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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