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楼兰
头上来了,我四岁就知道蒙汉药有十二种配法,啊呸,来哪不好,偏偏来了一间黑店。这回有的玩了。”
客栈二楼堂屋里,有三个人在挨窗一角浅酌慢饮。其中有位花白须髯的老者,衣衫淡黄。坐在他
对面的是一双少女,她们虽然用白纱盖住了容貌,可露在外面的一段脖颈和执筷的纤纤细手皆是肌肤
弹雪,隐隐透出的语声更是莺啼泉流,悦耳动听。
这时,墙外有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赶着一群白鹅从店外经过。白鹅只只扬首挺胸,头尾相连排成
一行,仿佛在举行什么仪式一般,煞是好看。
楼上的黄衣老者手中的杯子顿住,瞳孔紧缩了起来。
第四章江湖儿女
楼上的黄衣老者手中的杯子顿住,瞳孔紧缩了起来。
他看着那汉子赶着白鹅消失在夜色里,回头对他身前的两个少女道:“你们可看出什么吗?”
左手一个道:“这些白鹅叫也不叫一声,步子也僵硬得很,模样虽可爱,却浑身透着鬼气……象
是,象是死的一般!”
右手一个向她靠近了一些:“姐姐,你不要吓我。”
老人目光微凛,把杯子放下:“想不到羲皇故里竟也有鬼魅横行,哼,这事老夫要管上一管!蝉
儿莫怕,为父的归心剑已有多年未曾出鞘,今次就破一下例吧。”
那被称为蝉儿的姑娘心下稍安,席上的酒菜却怎么也吃不下了。
这时,一把苍郁低沉的歌声从远处传来,随着歌声一个落拓的文士走出夜色。
老者被歌声所引,扭头望去。
只见那文士衣衫破如乞丐,眼眶深陷,一头乱发草草用跟麻绳束住,怀里抱了一具半人高的破旧
木琴,琴上彩漆斑驳脱落,还断了四根琴弦,就那么拖在地上。
他来到客栈门口,凝神看了门口那棵“杨树”片刻,呆板的面容上嘴角抽动了几下,似是笑了。
小二上前:“这位……小店已经住满了,您往别处看看吧。”
落拓文士:“小二哥,这左近没有人家,天色也晚,小可想在贵店借住一宿,还请行个方便。”
小二:“借住?没钱哪?走走走,本店不收要饭的……”说罢就哄人。
落拓文士:“小二哥,小可虽无钱财,却能吟诗做对,讲讲故事……”
小二:“哦?咱老板娘倒是喜欢诗词曲赋……这样吧,吟首诗来听听。”
落拓文士抬首看了看已渐渐沉入夜色的远山密林,随口吟道:
“门前有座大石山,山上青石方又圆……”
小二:“喂喂……停停停!你这是什么诗啊,走吧您,这样的诗我儿子都比你写得好。”
楼上楼下传来一阵哄笑。
落拓文士面色不动,接着吟道:
“门前有座大石山,山上青石方又圆。
昔有锦瑟垂峰极,九柱断绝余五弦。
独凤离栖唇噙血,春看江南水无边。
江湖儿女三十老,对坐清溪与流泉。“
客栈里再无一个人笑。
片刻,劈啪鼓掌声响起。
楼上的黄衣老者来到窗口,扬声对那小二道:“小二,这位先生的房钱算在老夫身上,找一间上
房!”
小二答应了一声,嘴里嘟囔着:“臭要饭的,算你本事。”
落拓文士理也不理,遥遥对黄衣老人一揖,朗声道:“多谢老丈的好意!只是小可在山野里住惯
了,能有片瓦遮头足矣,”他目光四掠,看到了郭客那匹白马,眼中一亮,接着道:“与其野兽环伺,
何不与骏马为邻?今晚,我就住在马棚里吧。”
说罢,也不理众人的错鄂,来到马棚里草跺边,盘膝坐地,双手抱琴,不一刻竟睡着了。
黄衣老人缓缓坐下,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能有如此怪人。江湖儿女三十老……”
苦思了片刻,摇摇头。
蝉儿道:“爹,你认得那人么?”
老人摇头:“不曾相识。前几年江南出了位紫琴书生,武技高绝,曾用三招就挫败了两湖帮的龙
头老大韩水潜,一举名震江南武林。据说,他用的就是一具半人高的九弦木琴……但那紫琴书生风流
潇洒,年纪也不过二十五六,不像,不像。”
蝉儿边上的女孩道:“据说那紫琴书生后来爱上了西域阴极宗的一个女弟子,引起江南武林公愤,
于鄱阳湖岸登峰楼一役中,三十对一,紫琴书生不敌重伤,纵身跃入鄱阳湖。”
蝉儿:“这些人真卑鄙!三十个打一个,不怕被人耻笑么。”
老人不悦道:“蝉儿!西域阴极宗是中原武林的公敌,他们这么做是对的。”
蝉儿冲老人撅了撅嘴,又问道:“姐姐,后来他死了么?”
那女孩道:“不知道,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而江南武林也因此元气大伤,到现在还没有
完全恢复。”
蝉儿:“那,那西域阴极宗的女弟子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出来帮他?”
女孩道:“据说她叫朱晓晓,为什么不出来帮忙就不得而知了。”
蝉儿又撅嘴:“那一定是个坏女人,坏女人!”
老人哭笑不得:“臭丫头,你到底在帮那边啊?那朱晓晓虽也是域外妖女,可用情还是专的。据
说后来她被阴极宗主废了全身的武功,锁在雪峰下的地牢里,终生受那孤寂寒冷之苦……”
蝉儿:“啊?她,她……爹啊,我们去救她吧!”
老人笑道:“你以为阴极宗是等闲的小帮派?阴极宗和忘情宗并称西域两大邪派,屹立百年不倒。
他们的宗主阴极血皇和忘情白衣,与中原第一高手萧无极,并称一圣二邪。你爹虽自负,却也不敢去
触他们的霉头。”
蝉儿:“爹啊,你不是说你此次出关,天下已经少有对手了么,还怕个阴什么宗的,您去救救她
嘛……”
老人苦笑,端杯喝酒。
另一个女孩对蝉儿道:“小妹又乱发善心,你以为那是救小猫小狗一般容易啊。阴极宗武功高绝
邪异是一,他们还会些什么驱神弄鬼的巫术……”
蝉儿立刻闭嘴,抱住那女孩的胳膊,不再说话了。
老人又喝了一口酒,目光射往窗外的黑暗处,缓缓道:“回房休息吧,今晚要有好戏看呢。”
夜已深了。
桌上的酒菜一片狼藉,酒壶歪倒在桌上,油灯忽闪了几下,逐渐熄灭。
室内陷入深深的黑暗。
郭客大字型躺在床上,打着轻微的呼噜。
他背后的铁剑蓦地一震,一道冷厉的激流从他的脊骨直入大脑。郭客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细缝,
黑暗中他的目光清澈无比。
无声地,他把被子展开,下面塞了些东西。然后把包袱系在腰间,狸猫一般跃上了房梁。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和窗户处传来两声轻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卡住了。
郭客心中一凛,知道内里含有铁条的木门和木窗都已被机关锁住。
他想起一个成语:“瓮中捉鳖”。
只是,他这头鳖可能不怎么好捉呢。铁剑已从背后解下来,剑柄就握在他的手里。
这时,房中的桌子无声地往一侧滑移,露出地面上一个方形洞口。
一个人头,嘴里咬着刀光从洞里伸上来。然后,鱼贯而出三个黑衣蒙面客,雪亮的短刀映着窗子
缝隙里透出的些许微光。
那三人蹑手蹑脚地到他的床前,凝神细看。
郭客心中忽起顽皮,他运气束住衣衫,无声掠入那个洞口。
朴朴朴!
三把短刀刺入被里,随即三人收刀护胸,彼此互望。他们都感觉到被里无人。
缓慢地,他们在室内游走了一番,一人飞上梁顶。
一人低声道:“鸽子飞了!老七,你办的好事!”
旁边那老七道:“他酒也喝了,菜也吃了,而且你们方才不也看见灯熄后房门窗户一直没有动,
他分明就是在里面的,怎么就没了?莫非……莫非有鬼?”
方才那人怒道:“臭小子,没听说白天莫谈人,晚上莫言鬼么,鬼叫什么?”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人道:“你们两个闭上鸟嘴!什么鬼我没见过,呆天把你们带到四师叔的谷
里让你们见识见识。”
老七颤音道:“老大你饶了我吧,我……”
突然,他们出来的那个洞穴里传出一声极其尖锐的惨叫声,在这寂静浓重的黑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老七大骇,扑通坐倒在地上。
第五章地底惊魂
郭客沿着地道一路躲躲闪闪下来,每隔十步壁上都有一盏油灯,灯火昏黄幽暗。拐弯的地方久被
行人摩挲,光溜溜的。到处都是暗红的血迹。
地道颇深,走不多远,两侧就出现暗门,浓重的腥臭味从里面散发出来,有时会传出一两声微弱
的呻吟,有时传出低沉如野兽一般的吼声,有时还有牙齿咀嚼骨头的声音。郭客汗毛倒立,冷汗长出,
这次他是闯到狼窝里来了。
前面到了地道的尽头,很大的一扇门,门两侧各支了一只火把,火焰如蛇蝎在跳舞。
“狗娘养的,”郭客干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暗骂道,“什么鬼地方,这么骇人。”
这时,背后不远向上的地道处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然后是利刃从筋骨里抽出来的声音。
郭客头发骇得立了起来,急忙闪身躲到光线不及的阴影里,手心全是汗水。
他能听见血沫往外翻涌时汩汩的声音。背后铁剑冷流再起,郭客身体一震。
前面的大门无声打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里面脚不沾地的飘了出来,速度之快,让郭客几乎以
为是幻觉。
郭客偷偷把头露出一角,观看那地道末端大屋里的情景。
不看还罢,一看几乎把郭客吓了一个跟头。
大屋很大,居中一个巨大的案板。案板上立着一张铁网,网前端坐着一个人。
这本来没有什么。
可让人惊骇欲死的是,那个人的四肢、头颅都是分开的!
那人的眼睛圆睁着,龇牙咧嘴,脖颈上还在点点滴滴地往下淌血。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更骇人的是,案板两侧各有几十只白鹅,木偶一般齐刷刷的转过身来,
而那串在铁网上的碎尸开始四肢扭动,似乎要站起来。
郭客的胃开始倒转。
恐惧,非常恐惧。郭客只觉得屋内几十只鹅和那个碎尸的眼睛就在盯着他看。
这时,方才惨叫声音响起的地方,传来兵刃破空的声音,怒斥声和女孩子的娇呼声。
怒气忽然而来,直冲头顶。
过不许久,传来一声沉闷的硬物撞击声。
方才那个黑影踉跄着退到离郭客十步多远的地方,右臂颤抖,左手握着一个非木非金的奇形兵刃。
黑影脚下滴着血,他冷声道:“散不已,你敢挑血域门的梁子,不怕日后被灭族么?”
那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尖锐酸冷,令人汗毛倒立。
一个黄袍老人从暗影里缓缓走出来,右手斜握着一把水汪汪的长剑,他背后跟着两个脸色苍白的
少女。
黄袍老人散不已面无表情:“老夫虽久不履足江湖,可是天山剑派也不是吃素的!这里是羲皇故
里,不是你们血华山!你们在这里荼毒生灵,残杀无辜,老夫今次撞见,就要管上一管。哼,血域护
法,也不过如此,待老夫斩下你的人头再说吧。”
长剑斜指,凛厉的剑气扑面而来。
血域护法嘴角抽动,冷笑道:“好,好啊,就让我看看,血域神功和天山大九式哪一个更厉害些
……”
一边说着,他背在后面的右手暗里从腰际摸了一个黑乎乎的圆球出来。
散不已忽然收回前压的势子,长剑回掠立于眼前,叹道:“你莫要再困兽犹斗,那样你会死得好
看些。”
血域护法仰头大笑,背后大屋里的几十只白鹅振着翅膀奔到他身旁。
他笑闭,喘息道:“散不已,只是血域神功四个字就把你吓住了么?哈哈哈……”
散不已浅笑摇头:“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