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少年
比什挥舞着自己的大刀砍杀着。忽然,一支长枪刺中他的战马,他的战马哀鸣着腾空跃起,本来就左支右拙的比什一下子被掀翻在地,顿时身上便多了好几个伤口,他咬着牙,继续挥动着自己的大刀,砍向他的敌人。
“帕潘将军,再不关城门敌军就会冲进来了。”刚才那士兵又说道。
“比什!”帕潘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嚷,“关上大门!”
古老的大门缓缓地合上,也关上了仍在城外的普兰斯士兵生存下去的希望。
一支支枪再一次刺向比什,他发出几声狂笑,用尽全力斩杀了身前的一个“前进军”士兵,但自己却也再无余力,几支长枪瞬间便洞穿了他的身体。
“冲啊!冲啊!冲啊!为了依维斯总统领,为了我们可爱的星狂团长,冲啊!”星狂的军歌再度在战场上响起。
“前进军”士兵们将比什高高地撑起,呐喊着向前冲,鲜血不停地滴下来。
“比什。”帕潘大哭三声,血泪俱下。
风吹着,发出“呼呼呼”的响声,如泣似诉,仿佛在哀悼着这些在战场上失去生命的士兵们,更为此刻战场上最为英勇的人——比什,而痛哭不已。
城头上的帕潘沉浸在极度悲痛和仇恨之中,被激起勇气的普兰斯士兵们不停地对着蜂拥而至的“前进军”扔下一块又一块的巨石,倒下一桶接着一桶的滚油。
“前进!”星狂脸色坚定地嚷道。
士兵们也不管上面的滚油淋头而下,努力地向上攀爬着。大门在震荡着,一阵阵灰尘落下来。门环剧烈地晃动着,发出一阵阵的钝响。大门在一阵阵的冲击之下,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就连彼洛维也守不住了。”帕潘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在城下虽然遭受屡次重创却仍然不休不止地进攻的“前进军”令他站立不安。他本来以为一旦进城之后,由于“前进军”事先准备并不充分,而且天色又这么暗,他们绝对不会如贸然攻城,但事实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帕潘将军?”原先被帕潘留在城里“安抚人民”的拉什尔小跑着过来。刚才,帕潘逃回来的时候,他心里是甚至有一些高兴,但是现在,彼洛维就要被攻破了,他也开始着急起来,“看来此城也快不保,请帕潘将军早下定夺。”
帕潘紧紧握住拳头,虽然拉什尔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却令他感到极端不舒服。帕潘望了望远处的普兰斯居民们,他们的脸上显示出希冀之情。
这是生命在发出无声的呼喊,帕潘松开了拳头,说道:“拉什尔,你快带领全体百姓逃离此城吧!”
“帕潘将军,属下愿意死战到底。”虽然帕潘的话正中他的下怀,但拉什尔仍不忘做表面功夫。
“去吧!”帕潘凄然一笑。
“遵命!”拉什尔飞跑着走到百姓们的跟前,朗声嚷道,“各位父老乡亲,跟我走!”
居民们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开始收拾起东西,准备走人。
“走!”拉什尔不再多言,策马飞驰。骚动的人们随之而去,少部分年青力壮的人则留了下来,老人们也没有离开,他们拄着拐杖,念叨着:“我都什么岁数了,逃得过这关,也逃不过那关,迟早的事。”他们口中的“事”,自然是暗指死亡。
顷刻之后,撤走的那部分人已经从另一道门走出彼洛维城。留下的那部分人,老人们都盘脚坐在墙角,祈祷着。青年人则走到城头上帮着杀敌。
……
“走大道的话,一定会很危险。”出城之后,拉什尔心想,“万一对方攻破了城,继续朝前进,一定会被追到。”
一群负责秩序的士兵低声喝叫着,逃难的人民乱纷纷的,特别是那些小孩子,根本就不听话,由于紧张而四处乱闯,把队伍搅得更加混乱。如果不是那些士兵的尽力维持,毫无疑问,队伍会更加地乱糟糟。
“转向!”行进中的拉什尔高声命令道。衡量来衡量去,出于对自己生命的珍惜,拉什尔觉得不应该朝着敌人如若攻破彼洛维之后,很可能会朝着那方向进军的路线后撤。因为,几个月前,星狂走的正是这条路线。
“什么?”
“又转向?”
队伍中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时响起,慌乱使平民对眼前这个带领他们逃亡的官员几乎丧失了敬畏之情。然而,在拉什尔的坚持之下,队伍还是照着他的想法后退了。尽管拉什尔的初衷仅仅是为了自己活命,但正是他的做法,使这些平民在无形之中避免了一劫。
“轰隆”一声,古老的彼洛维城大门终于倒下,两块大木板倒在地上,一阵阵灰尘在黑暗之中被扬起。
士兵的脚步声、马蹄声再一次在吊桥上响起,“前进军”士兵们冲了进去。他们挥舞着自己的兵器,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叫声。
城头的士兵几乎没有丝毫的停顿,像洪水一样后退,那些帮忙的青壮年也拔足狂奔。只有老人们仍然坐在原地,他们的拐杖就放在身前,后撤的人群发出喧闹,居然也打乱不了他们的祈祷,他们的嘴巴一直在不停地嗫嚅着。
总需要有人守住这里,不管是用什么形式,老人们用的是一种精神的守护。即使他们会被攻进城的士兵杀死,但在他们的想象中,他们的灵魂将永远盘旋在彼洛维,他们的鲜血会流遍此城的每一个角落,渗入每一块土地。在他们心中,早已没有对错之分,两军对阵,本来就是强者生,弱者亡,他们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是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他们不能放弃的地方,都有他们的原则。
帕潘的士兵在慌乱地撤退,而“前进军”则在高歌前进。
菲雅克面上则现出了哀痛的神色,作为原来普兰斯的王子,听到那熟悉的祈祷声,他突然觉得无比之难受。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一直都在作壁上观的黑暗斗士们眼睛涨得通红,手筋暴凸,对凶残成性的他们而言,看着别人杀人而自己不能动手是极为痛苦的。
格里高尔现在沉默下来了,战斗在他眼中并不算激烈,但浓重的血气使周围显得非常压抑,令人呼吸不大顺畅。
魔武则仿佛无意识般地让马自动随着人群走进彼洛维城,天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大概是战争根本吸引不了他,他只好去某些想象或者回忆之中寻找可以令他感到愉悦的东西。
“杀?还是不杀?”维拉望着那些祈祷中的老人们。
“不!”一向主张鸡犬不留的星狂出人意料地答道。
“为什么?”维拉忍不住问道,心想:莫非星狂团长被他们感化了?
“虽然俗话说,斩草除根,免除后患,但你觉得这些人还能对我们构成任何一点轻微的伤害吗?”星狂冷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维拉一拍额头,话音未落,耳边便已不再听见祈祷声,只听着一声“四王子,你好……”之后,那些老人便一个个眼睛紧闭,合上嘴唇,一动也不动,仿如石像。
“怎么了?”维拉走上前去,伸出指头戳了戳那些老人,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向后倒去,维拉面色竟是变了几变。
“死了?”菲雅克失声道。即使他是禽兽,在看到原本是自己的子民的人以这种方式死去也难免震撼非常,更何况那些人在临时之时,还喊了一声“四王子”。
星狂也不禁半张着嘴巴,好一会也没闭上,这样的结局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他本以为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虽然他也明白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但当有人在他面前这样做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惊奇不已。
胜利的气氛竟在普兰斯老人们殉道式的自杀之中被冲淡了不少,众人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情绪之中不可自拔。星狂第一次觉得胜利竟然可以令人这么难受!
圣历2109年8月1日凌晨1点正,随着一声声海啸般的欢呼声,“前进军”的旗帜在一年之内被再一次插在彼洛维的城头上,这样的景况的确使人感慨万分。
城下尸横遍地,护城河的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翻滚不休,在吞下了那么多尸体之后,它的流速也有所减缓。
血腥气进入弥漫在城中。在这个时候,只要是在城中的人,都感到一种沉重的感觉在自己的内心滋长着。
※ ※ ※
“魔武大人,是否就地休息?”星狂问道。
“追!”魔武望了望自己饱受压抑的黑暗斗士们,口里吐出一个字。
“是。”星狂看了看魔武坚决的表情,说道。他本以为魔武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意见,没有料到他会主张要追。
“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打仗。”格里高尔精神一振,说道。“前进军”与普兰斯人的斗争,在他看来就像是小孩子打架。
片刻之后,大军浩浩荡荡地随着帕潘后撤的那个门追赶而去。
旷野的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还有脚步声,很明显,那正是帕潘军队制造出来的声音。只不过,虽然声音听起来很近,但是,距离却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接近。
野草上面布满了比较浅的人的脚印,还有深很多的马蹄印。
战争,不但使人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也使自然界受到了不轻的伤害。不同的是,野草会再生,而人,死了便死了,再也无法回来。
全速开动的黑暗斗士一下子便把星狂的队伍抛在后面,此时的星狂已不再坚持要独力攻打帕潘军队了。现在,在他看来,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也就是说,从某一方面来说,黑暗斗士是在享受着他的军队的成果。
“星狂团长,你的指挥能力真是举世无双。”前面的人在拼命追逃兵,后面却有人开始拼命地拍星狂的马屁了,此人自然是维拉。
星狂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菲雅克,准备着听菲雅克更肉麻的吹捧。“我不是喜欢听,毕竟接受别人的吹捧也是当官者的一项职责啊!”星狂暗自想道。
能够像星狂这样想的人也可算是前无古人了,虽然还不能说是后无来者。
出乎星狂意料之外的是,菲雅克竟然没有做他的例行公事,要是在往常,他可早就不甘落后,大拍特拍星狂的马屁了。但现在,他眉头紧蹙着,似乎心事重重。
“菲雅克,你在想什么呢?”星狂问道。
“没,没有!”菲雅克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忙不迭地答道,“星狂团长,有什么吩咐?”
星狂只是拍了拍马,笑了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 ※ ※
比什尔是聪明的,他选择了一条能让他免于死亡的道路。但在逃跑这一方面上,帕潘显得比比什尔要笨拙许多,他选择的居然是一条最为普通最为平常的道路,虽然很平坦,可以跑得很快,但他的敌人也会一样追得快。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是他的敌人的必经之路,因为要直抵普兰斯首都开兰,必须要走这条路。
黑暗斗士可以隐约看见帕潘军队朦胧的背影了,然而,下一座城也已在不远之处。不用明说,每一个黑暗斗士心中便都明白,一旦被帕潘的军队进入那一座城,事情就要棘手很多。
黑暗斗士们疯狂地向前奔去,大部分人舍弃了马匹,因为,他们的速度,在距离时甚至要比马快出许多。
※ ※ ※
“他们来了。”帕潘后排的士兵惊恐地道。
紧接着,一阵阵惨叫声响起,断臂、残肢四处飞舞,本来就已丧失斗志的帕潘士兵越来越慌乱,他们干脆放弃了抵抗,只顾着拼命逃跑,即使军官们大声严令也无济于事。
黑暗斗士们舔着喷到自己脸上的热血,手里却一秒钟也不曾停顿地挥舞着兵器。敌人的鲜血使他们如同久旱逢干,敌人的喊叫更激起他们嗜杀的本性。
魔武脸上绽露出一丝笑意。
“这才叫打仗呢!”格里高尔早已在马背上手舞足蹈,不可自制了。惟有这样非人的杀戮在格里高尔眼中才算真正的斗争。
“第三团全力阻止对方前进。”
“第四团掉头攻击对方。”
……
帕潘一边后撤,一边不停地下令让士兵去对抗敌人。至于他自己,他感觉到还有要做的事情,不然的话,恐怕他宁愿跟士兵们一起死也不愿意继续逃跑。
黑暗斗士疯狂地砍杀着,顷刻之间,逃亡的士兵已经十去五六,平原上回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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