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芳华





  酒楼上,老道们走了之后,百里维召来店伙.命店伙赶紧准备饮食,安好桌椅三人落座,低声商量九叶灵芝的事。 
  任和已酒足饭饱,但却赖着不走,故意取牙签剔牙。料想老道们已离店十步,该动身了,向店伙叫:“伙计,会帐,一并算在店钱内,别忘了。” 
  离座从客走向梯口,经过氓江三邪的桌旁,三邪天风和尚突然右手一伸,便闪电似的扣住了他的左手脉门,桀桀怪笑道:“施主留步。” 
  “大师有何指教?”他沉着问。 
  “看你目朗鬓丰,骨格清奇,身材雄伟,定是位内家高手。” 
  “夸奖夸奖。可惜大师走了眼,小可只练了几天防身拳脚而已。像小可这种人,如果也可称之为高手,高于未免太不值钱了。哎唷……大师重啦……” 
  原来和尚用了三分劲,痛得他失声大叫,浑身皆在战栗,脸色大变。 
  和尚用左手在他手臂、腰间、靴统各处摸索片刻,方卸去劲道,怪笑着说:“不错,你不错,可是你撒了谎。” 
  “撒谎,大师……” 
  “你练了几年,而不是几天。” 
  “大师,练几天是客气话。” 
  “出家人面前,最好不要说客气话。问你,你姓甚名谁?” 
  “小可姓任。名和。” 
  “人和?见鬼,你为何不姓天时地利?” 
  “大师笑话了。” 
  “滚!下次不要偷听别人说话,除非你活腻了。” 
  “是,小可记住了。” 
  “回去告诉杂毛们,不要再派眼线跟踪监视。” 
  “是的,小可依命把话传到。” 
  “还有,叫他们不必打歪主意要花枪,崆峒门人那几手鬼画符,不登大雅之堂,少献宝藏拙些,对大家都有好处。” 
  “小可必定将话传到。大师还有何吩咐?” 
  “没有,滚!” 
  他仓惶奔下楼,神色立即回复平静,含笑自语道:“见鬼!这三个老魔竟走了眼,把我看成皮五爷的爪牙啦!岂有此理。” 
  辛家的大院门外,两位佩剑的中年男女,不住向辛家打量,似有所待。 
  大门悄然而开一出来了两位健仆,一个手拿红纸,一个捧了一碗米浆。 
  米浆刷上院门的神图案上,仆人一面刷,一面向同伴低声说:“那位暗中相助的高人,昨晚留了一张怪帖,要主人写这张红招子贴在门上,不知是何用意?一早便被人揭了两张,岂不奇怪?” 
  米浆刷妥,另一名仆人将红纸向上贴,低声道:“兄弟,少废话,看到那一对男女么?” 
  捧米浆的健仆惶然叫:“那两男女已逗留许久了。糟!皮家的人来了。” 
  大门砰一声关上了,八老道与皮龙十余名打手,恰好踏入广场。 
  皮龙这次不叫门,举手一挥,十余名大汉撒腿狂奔,起势发劲—一越墙而入。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越墙入侵。 
  里面呐喊声传出,刀枪的震鸣暴起,动手了。 
  院门被拉开,八老道一拥而进。 
  健仆支持不住,退入大厅。 
  后厅、内厅、内院……皮龙领先抢入,直趋内堂而去。 
  健仆们一退再退,退入了内堂。天外来鸿神色灰败,他一手支杖,一手仗剑当门而立,独当一面昂然屹立,抱宁为玉碎的决心,要拼死阻止贼人入侵。 
  众凶徒在院子里列阵,皮龙叫:“这家伙就是天外来鸿。” 
  白石道人嘿嘿笑.叫道:“叫辛施主出来答话。” 
  银汉孤星含笑而出说:“老道,你这是白费劲。你们在外等候,在下进去拖他出来。” 
  天外来鸿长剑徐伸,切齿叫:“恶贼,你上吧,有你无我。” 
  银汉孤星拔剑笑道:“你这病猫,闪开!” 
  “铮!”双方相交。 
  天外来鸿立脚不牢,背部刻口被牵动,发不出三成劲,痛得冷汗直流,斜冲三步一跤跌倒,痛昏了。 
  银汉孤星一声怪笑,立即抢入内堂,卢吉祥也随后跟入。 
  健仆们刀枪齐下,拼死拦截。 
  银汉孤星一声长笑,剑影翻飞,架开刀荡偏枪,从中勇悍地突入,一照面问,便震飞了三把刀两根枪,震倒了四名健仆,沉声道:“再不退去,太爷要杀光你们。” 
  健仆不退,重新列阵。 
  他杀机怒涌,举步迫进。 
  内堂口一点青影出现,辛姑娘泪痕满脸急步而出。喝道:“退下去!” 
  众仆大惊,有人叫:“小姐.不可出来。” 
  辛荑举步迎出说:“你们退下,我自有主意。” 
  银汉孤星两眼发直,涌现惊喜、兴奋、贪婪、神移等等复杂表情,突然叫:“老天!我可真的从没有看见过这么可爱的美丽女人,妙极了。” 
  辛荑又羞又恼,但无可奈何,勇敢地问:“你是银汉孤星?你来要九叶灵芝?” 
  “不错,小姑娘,你好好商量,我保全你一家,你带了九叶灵芝跟我走,我不会亏待你。” 
  “你……” 
  “我答应保护你一家的安全,不要错过机会。” 
  姑娘一咬牙。语气坚定地说:“九叶灵芝早已被人捷足先登,杀了我全家也是枉然。你如果真能保护我全家,我跟你走。” 
  “我如能保护你全家……” 
  “我就是你的人。”她一字一吐地说,稍顿又道:“家父答应给我一千两银子做嫁妆。” 
  她的声音说得高亢尖锐,外面的人自然听得真切。 
  “但是,……在下必须要九叶灵芝。” 
  “九叶灵芝乃是不祥的娇物,我家因此罹难,家破人亡惨祸。别人送来时家父已经拒收,如果真有此物,难道家父不顾全家的死活,而藏匿这不祥妖物么?犯得着为此妖物生悲忍辱,死痛含哀?” 
  银汉孤星沉吟半晌说:“这件事得从长计议,目下……” 
  白石道人偕一群凶徒,已经一涌而入,大叫道:“银汉孤星,你这是甚么意思?” 
  卢吉祥横剑转身,阴笑道:“我大哥正在设法套出九叶灵芝的下落,你们急什么?” 
  “他的话贫道听了个字字入耳……” 
  “我大哥只想多要一个女人,不行么?” 
  “不行。要灵芝不伤大雅,要女入,有报本门的声誉,贫道……” 
  “你少管闲事。”银汉孤星怒叫。 
  白五道人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怒吼道:“银汉孤星,你不可强宾压主,欺人太甚!” 
  门口突然传来洪钟似的语音:“且慢!谁说我‘银汉孤星杜弘’强宾压主,欺人太甚?” 
  众入一惊,转首回顾。 
  堂门口,站着先前在大门外,不住向宅内观望的一双中年男女,发话的正是那位虎目生光的威猛中年人。 
  银汉孤星脸色一变,沉声问:“你说什么?你是谁?” 
  “你阁下耳聋么?我,银汉孤星杜弘。” 
  “放屁!你敢假冒在下的名号?” 
  “混帐!你也叫银汉孤星?”中年人咒骂。 
  众人可一齐愣住了,青天白日见鬼啦!居然出现了两个银汉孤星,岂不怪极?白石道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道:“你们两人中,总有一个是假的银汉孤星。” 
  “我是银汉孤星……” 
  “我是银汉孤星,……” 
  两人皆争着承认,窗外突然有人大笑道:“哈哈哈哈!据在下所知,那银汉孤星在江湖奔波,从不与人结伴,所以自号孤星。这两个人皆有同伴,恐怕靠不住,可能都是假的。要不然可让他们决斗,看看谁真谁假,不久便可分晓。” 
  众人又是一怔,站在窗外发话的人,赫然是自称任和的人,这个武艺稀松平常的人,怎么混进来了? 
  同一瞬间,两个银汉孤星同时发出了星形镖向对方射去。 
第 九 章 孤星迭出   
两个人互相指称对方是假的银汉孤星,把白石道人一众凶徒弄得一头雾水,不知真假。 
  任和及时出现在窗外,指出两人都可能是假的。银汉孤星孤身浪迹江湖,从不与人结伴,日下两人都有伴当,因此可能皆是假的。 
  两个银汉孤星乘任和说话吸引众人注意时,彼此心意相同,不约而同出手以星形镖向对方袭击。 
  双方皆怀有歹念,因此发镖前即已暗中提防,镖出手的同时向一下一仆。 
  两枚里形缥皆落空,徒劳无功。 
  任何大笑道:“两人都用星形镖,只好用剑拼真假了。哈哈!” 
  “闭嘴!”第一位银汉孤星沉叱。 
  任和不闭嘴,说:“你两人自称是银汉孤星,委实令人不知所从,无法称呼你们。这样吧,有拜弟的称为兄弟孤星,有女伴的称女伴孤星,叫起来也方便些。” 
  女伴孤星的女伴大怒,她一闪即至,迫近窗台厉声道:“闭嘴!你这厮有拨火煽风之嫌,可恶!你是什么人?” 
  他呵呵大笑说:“西和城谁不知我叫任和?你真是孤陋寡闻糊涂透顶。首先在下得声明,在下不是为灵芝而来的。” 
  “那你来有何图谋?” 
  “来看热闹,来看看银汉孤星的庐山真面目。” 
  女郎冷哼一声,拔剑叫:“你已经看到银汉孤星的真面目了。本姑娘送你归阴。”声落,飞纵出窗。 
  任和抱头狂奔,急叫道:“不好,要命的快逃!要杀人了……” 
  狂叫声中,他转入一间厢房,溜之大吉。 
  女郎不放心厅中的事,恨恨地折回。 
  人全进入厅堂剑,剑拔弩张。 
  矮小猥琐的卢吉祥拔出了小一号的剑,向女伴银汉孤星阴森森地说:“世间竟有你们这种假冒别人名号的混蛋,简直不像话。我大哥在江湖名头响亮,老实说,并算不了什么,黑白道群雄中,威震江湖的高手名宿多的是,你们为何不冒充其他的人,偏偏要与了我大哥作对?说!” 
  女伴银汉孤星也撤剑在手,冷笑道:“你阁下所说的话在下深有同感。我银汉孤星在江湖只算一流人物,比起那些绝顶高手,算不了什么。但居然有你这位老兄不长眼,在这一带偏僻山城假冒我银汉孤星,为非作歹!是可忍孰不可忍,小辈,我必须毙了你们!剑上分真假,上吧,小辈。” 
  卢吉祥一声怒叱,剑出“天外来鸿”,但见银虹飞射,直指对方上盘要害。 
  女伴银汉孤星冷哼一声,一剑封出道:“小辈好狂。” 
  “铮铮!”双剑交击,人影疾闪,卢吉祥突然从侧方一旋之下便近身切入攻招。 
  女伴银汉孤星也身形疾转,“月落星沉”旋身向下封招,反应奇快。 
  “铮!”这一剑硬封,把卢吉祥震得斜飘八尺。 
  “你也接我一剑!”女伴银汉孤星豪壮地叫,如影附形迫进,一剑化长虹而出,猛攻对方的胸口七坎鸠尾要害,声势浑雄,挥洒自如,锐不可挡。 
  卢吉祥连封十二剑,退了丈余方稳住马步,总算挺住了,却也惊出了一声冷汗。 
  女伴银汉孤星不追击,退回原处冷冷笑道:“银汉孤星要是真有你这种稀松拜弟,岂不辱没了他的名头?你给我乖乖退在一旁等死,不要再上来丢人现眼。” 
  兄弟孤星大踏步上前,冷笑道:“贤弟退,愚兄订发他上路。” 
  女郎脸色阴沉地迎出,沉声问:“阁下,你到底姓甚名谁?” 
  “你耳聋了不成?”兄弟孤星大声反问。 
  白石道入不得不挺身而出,大声道:“且慢动手,听贫道一言。” 
  女伴孤星扭头冷冷地问:“老道,你要说什么?少来打岔。” 
  白石道人哼了一声问道:“阁下认识贫道白石道人始基么?” 
  “我应该认识你么?”女伴孤星反问。 
  “当然。” 
  “为什么?” 
  “银汉孤星乃是贫道的师弟炎阳雷徐旭东派人请来助拳的朋友。阁下既然自称为银汉孤星,岂有不认识贫道之理?” 
  女伴孤星哈哈在笑,笑不可抑。 
  “你笑什么?有何可笑?”白石道人愤怒地说。 
  女伴孤星止住笑,脸一沉,傲然地说:“炎阳雷乃是黑道凶名昭著的天下十大巨孽之一,大河两岸的人,无不恨之切骨,为世人所不齿,无恶不作的东西。 
  银汉孤星虽是江湖浪人,但行道江湖的宗旨是行侠仗义,除暴锄奸,行仁尚义,江湖朋友有口皆碑,会自贬身价替炎阳雷助恶卖命?你简直是昏了头,你以为令师弟炎阳雷是什么玩意?” 
  白石道入一怔,叫道:“高川,过来。” 
  一名老道低声道:“师兄,你不是已派他远赴祁山……” 
  白石道入这才记起西城客栈酒楼上的事,讪讪地说:“哦!我倒给忘了。” 
  “师兄找他……” 
  “我想问他师弟的书信上,到底是怎么说的?” 
  皮龙上前欠身道:“回师祖爷的话。师祖叔来的信道,近期无法抽身返回相助,已派人前往西安,商请在那儿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