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芳华
天外来鸿深知情势逼人,一咬牙,凛然地说:“任兄,兄弟希望能助……”
“不必了。今午与会的人,全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以及一些隐身草莽的高人逸士,说句不中听的话,姜兄如果前往,除了垫别人的棺材以外,毫无自保的机会,说不定两人同归于尽呢。”
“任兄……”
“保护辛家的千斤重担,还得姜兄承担呢。”
“任兄,真有如此严重么?”
“岂只严重而已!昨晚在下已经把皮家的人反拖下水,希望能收到釜底抽薪的效果,今日之会,可说是决定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
“任兄,是否可以避免……”
“不能避免。兄弟必须阻止他们滥杀,转移他们对辛家的注意。”
“时间充裕,任兄何不立即保护辛家远走高飞?”
“辛家父女如果这时离开,一切都完了,他们将追踪拦截索取灵芝,岂不弄巧成拙?记住,申牌一过而兄弟未返回,一切就得看姜兄的了。辛小妹是个好姑娘,值得你花心力去保护她,再见了。”
门后突然闪出泪流满脸的辛姑娘,脸色苍白,嘴唇发抖,一字一吐地说:“恩公,贱妾当天发誓,你如果不回来,辛荑决不独生,将爹送至安全处所后,便是辛荑毕命以谢恩公之时,望恩公保重。”说完,泪下两行,她盈盈拜倒,四拜而起掩面转身。
任和与天外来鸿面面相视,做声不得。
不久,任和突然拍拍夭外来鸿的肩膀,苦笑道:“姜兄,这件事偏劳你了。”
他大踏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远处站着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生得豹头环眼,满脸横肉,两人半倚在树根下,不时抬头从枝叶的空隙中察看日色,喃喃地说。“已经正午了,毒剑散人为何仍不见踪影?他致送给咱们的柬上说,午正将灵芝送到此地。哼!我看,这杂毛老道诡计多端,恐怕用的是凋虎离山计,把咱们骗来,他好另打主意。”
另一名中年人冷冷地说:“放心啦!杨兄,牛鼻子老道如果敢出此一招,他不是有意替师门招祸么?哼!谅他也不敢。”
任和已经走近,含笑接口问道:“两位兄台是接柬前来赴约的?”
“不错,你是……”
“在下也是接柬而来的,瞧,这就是柬帖了。”他一面说,一面探手入怀取出一封叠好了的白笺,信手递给满脸横肉的中年人察看。
中年人不接他的,挥手示意要他少献宝走远些,他冷笑一声说:“你们真认为崆峒门人肯把灵芝带来,让你们见者有份瓜分么?未免太愚不可及了。如果换了你是得主,你肯不肯?”
说完,不等对方有所表示,举步走了。
满脸横肉的杨兄已为所动,向同伴说:“吕老弟,咱们恐怕被牛鼻子的书柬所愚了。”
吕老弟也开始沉不住气了,倏然而起道:“走,到对面林子里找九头狮叶超商量商量。”
任和到了丘东端的树林内,远远地便看到围坐在树下商量的岷山三邪,便向三邪走去。
岷山三邪也发现了他,天风和尚脸色一变,似被人踩中尾巴的猫,一蹦而起,大吼一声,双手箕张扑来,形如疯狂。
百里维大惊,跳起来叫:“老二,不可……”
叫晚了,双方已经接触,“啪!”一声暴响,天风和尚不知怎的,挨了一记好沉重的耳光,被打得昏天黑地,向侧后方退。
任和一不做二不休,飞纵跟上,也大喝一声,一记窝心腿踢在和尚的胸口,力道万钧。
和尚仍末倒下,仅狂乱往后退,以左掌掩目,右掌慌乱地封架,原来在挨耳光时,被任和的手指带过眼眶,因此眼前发黑。
任和再次近身,脚下不留情,从下面探入,“蓬”一声响,一脚踢在和尚的下阴要害。
“哎,……”和尚在叫,再也支持不住了。笃一声大震,仰面跌了个手脚朝天,终于痛昏了。
淫憎一辈子不知糟蹋了多少女人,这次被任和一脚踢破了命根子,这辈子算是完了。
百里维与丘三娘恰好掠到,已无能为力。
任和立下门户,冷笑道:“你两人联手上,在下给你两人一次机会。”
百里维是惊弓之鸟,怎敢逞强?沉声道:“老夫认栽,你想怎样?”
他冷冷一笑,挥手道:“认栽就好,在下不为己甚。把贼和尚带至偏僻处医治,他的伤见不得人。”
功力最强的二邪天风和尚,禁不起三拳两脚,百里维再笨,也不至于愚蠢得把自己也赔上,咬牙道:“好,咱们日后再算。”
“不错,咱们后会有期,哪儿见就在哪儿算。现在,你们快走。”
百里维不再多说,抱起天风和尚向林深处急窜,丘三娘一言不发,死盯了他一眼,默默转身走了。
他转向北走,走了三二十步,他突然闪在一株大树后,低叫道:“要比暗器么?小女人,你给我滚出来。”
声落,他重行现身,空间里,奇异的轻微啸风声隐约可闻,一朵金色的寸大梅花在附近飞舞。
“啪!”金梅花被他用一节树枝击碎了。
一株大树后,转出一位紫衣丽人,娇声喝采道:“高明,这是本姑娘第一次用暗器偷袭失手,你值得骄傲。当然,能赤手空拳打发走岷山三邪颇足自豪,定非无名高手。我,夺命一枝春,你,贵姓大名?”
他吃了一惊,脸色一变,赶忙转头他顾,定下心神用稍呈慌乱的声音说:“百花魁首,欲海之尊,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没料列横行天下二十年的一代女妖,看来竟依然如此年轻美丽娇艳,果然名不虚传。”
他竟不敢正视这位自称“夺命一枝春”的美丽妖艳绝色女郎,甚至脸色都变了。
这女人确是邪门,美得令人屏息,有一双令男人想做梦的明眸,小巧樱桃口,微笑时露出一排编贝似的皓齿,她那种笑,笑得令人心跳。瓜子脸粉面桃腮,五官美得像是巧手名家刻意雕出的神品。梳的是盘龙髻,宝石钗光闪闪。
紫色小坎肩前后饰以金色流苏。身材匀称,曲线玲戏凹凸分明,走动间水蛇腰有韵律地款摆.乳波臀浪令男人心猿难锁,意马脱缰。她的美极为邪门,只消看第一眼,便可令对方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抹不掉挥不去,想入非非心乱气浮。
夺命一枝春佩的是剑,剑上的饰物宝气耀目生花。
夺命一枝春,不像是姓名而像绰号,她报号而不通名,可知夺命一枝春的绰号必定大有来历。
夺命一枝春轻盈地走近,异香流动令人闻之心中一荡,难以自恃。
他想走,却又脚下迟疑,一个正常的人,谁不爱美?有幸碰上这么一位美如天仙的人间尤物,不多看一两眼,这人必定是心理与生理皆有缺陷的人。
他竟不敢多看一眼,但他确是个正常的大男人。
夺命一枝春嫣然媚笑问:“怎么,能徒手降伏岷山三邪的大英雄,竟不敢通名亮万?是不是我吓坏你了?”
他吁出一口气,冷冷地说:“在下不想与名列字内三大淫妖之一的妖女打交道,你不怕挨骂,我却不想骂你。”
“哦!原来如此。我问你,你以为你是个卫道的英雄豪杰正人君子么?”
他淡淡一笑,抬头望天傲然地说:“在下从不以英雄豪杰正人君子自命,但自问俯仰之间,无愧无作,这就够了。”
夺命一枝春点点头,笑道:“我想,你这几句话份量虽不重,但掷地有金石声,颇令人刮目相看。”
“谢谢夸奖。”
“我想,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恐怕不可能。”
“为何?”
“这……”
“怕我?”
“不是,只是……”
“怕有辱你的身份?你……”
“立身处世,谁又不爱惜自己的声誉?以你来说,谁不知你是个雨露遍施的女娃淫妖?但我相信你决不至于下贱得尽人可夫,你也会细心地选择你所需要的男人,因此我相信你决不至于认为自己是无权选择的青楼妓女。你艳如桃李,人间绝色,而且艺臻化境,必是自视甚高的人。你明白在下的意思么?”
夺命一枝春神色一怔,叹口气说:“你的话中,没有明显的责备,也没有不可耐的规劝,你是个宅心仁慈的人。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在下与姑娘从未谋面……”
“我夺命一枝春毛萍邀游天下,耳目灵通,猜想你的身份,自信有七八分把握。”
“这次恐怕你猜错了。”
“真的?”她笑问。
“可能”
“好,我就说出你的名号……”
远处奔来一个颇为英俊的劲装青年,高叫道:“毛姑娘,找得我好苦,原来你在这里。
咱们上当了,崆峒的贼妖并未出城,他们不会来了。他们否认那些柬帖是他们所发的。咦!这人是谁?”
任和颔首为礼,招呼道:“在下姓任名和,兄台是不是玉郎君郭光?”
夺命一枝春听他急急自报名号,不由噗嗤一笑,笑得好甜,清亮的明眸不放松地注视着他。
这一来,立即引起王郎君的无穷反感,妒火中烧,冷哼一声道:“姓人的,咱们认识么?”
“在下……”
“郭某从未听说你这小辈的名号。”
夺命一枝春笑容乍敛,不悦地说:“郭光,你怎么能对我的朋友如此无礼?”
郭光脸上无光,更是冒火,大声说:“这种无名小辈初出道的小毛头,姑娘也把他当朋友,不怕有污姑娘的身份么?”
夺命一枝春冷笑一声,叱道:“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从此不许你见我。”
玉郎君推下一脸苦笑,低声下气地说:“毛姑娘,我错了,我向你陪不是,请恕我无心失言。其实并不是我瞧不起他……”
玉郎君不住欠身打揖,愁眉苦脸地说:“请不要赶我走,千不念万不念,念在我的一片愚诚,与对姑娘的不渝爱心……”
“你还不滚?”夺命一枝春绝情地叫。
玉郎君像是一条卑贱的狗,竟在她脚前匍伏下来,叫道:“我求你……”
“笃”一声响,玉郎君的天灵盖,挨了夺命一枝春的弹指通神绝学,指风击中天灵盖,像击破一只蛋壳般容易,人向下一伏,起不来了。
夺命一枝春鼓掌三下,叫道:“把他拖去丢下江喂鱼。”
不远处的草丛中,钻出一位绿裳俏侍女,以奇快的身法掠到,拖住玉郎君一条腿,向江边飞奔。
任和摇头苦笑道:“毛姑娘,何必要置他于死地?”
夺命一枝春余恨未消,冷冷地说:“天下间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贱男人也太多了,少一个算得了什么?”
“这到底……”
“不必为他惋惜了。走,我们进城去看风色。”
任和抬头看看天色,剑眉深锁地说:“毒剑散人竟然不来。定然有变。”
夺命一技春笑道:“昨晚在城中散发怪束的人,并不是崆峒门下弟子,毒剑散人知道有人捣鬼,不加理睬,他正在接待从西安来的贵宾,怎能前来解释误会?散发柬帖的人,显然意在挑起双方火拼,以使渔人得利,但他却耳目不灵,不知西安有贵宾前来,日子没挑好,弄巧反拙,不过……”
“不过什么?”他颇感兴趣地追问。
“他也成功了一半.双方未能在丰台山火拼,却可能在城内有一番问罪的惨烈恶斗。
瞧,与会群众不是已动身返城了?”
远处入影掠走如风,群雄先后愤然离去。
夺命一枝责向他善意地微笑,再问:“小兄弟,你走不走?敢不敢与我一同前往?”
他一怔,苦笑道:“你怎么胡叫?在下从不与人结伴,……”
夺命一枝春一阵娇笑,笑得他脸上发烧,笑完说:“我夺命一枝春在江湖成名,你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奶娃娃,叫你一声小兄弟,叫错了么?”
“你……”
夺命一枝春脸色一沉,神色转得好快,说:“你要知道。我的话是不容人拒绝的。”
“你威胁我么?”他沉着地问。
“你怎么说怎么想,那是你的事。”
“你也得明白,我是不受人威胁的。”
夺命一枝春又回复了笑意,让步地说:“我第一次碰上你这种定力不差无动于衷的人,但你并没有真正不受诱惑的信心。告诉你,你我结伴而行,对你大有好处。如果你真的怕我,你自己走吧。”
他摇摇头,苦笑道:“在下不在乎你用武力胁迫,老实说你的艺业并不见得能胜得了我。但食色性也,在下不是白痴,确对色欲的诱惑深怀戒心,何必提心吊胆与你偕行,还是分手各行其是的好,彼此也方便些,是么?抱歉,在下这就先走一步了。?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