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芳华
为首的老和尚慈眉善目,念了一声佛号,泰然地说:“施主明鉴,老衲奉方丈所差,替施主捉拿大盗混世魔王与飞天夜叉,对付杀人放火的匪盗。至于其他的人,恕老衲不敢更改方丈的法旨,抱歉。”
“她两人就是仙人山的贼男女。”玉萧客不耐地叫。
“老衲曾听本门弟子说及雾中花的为人。”
“你……”
“老衲抱歉。施主如果有何不满,请向敞方丈提出抗议,老衲只知奉命行事,天胆也不敢违命,请见谅,阿弥陀佛!”
玉萧客下不了台,转向刘纪叫到:“刘兄,咱们上!”
不远草丛中,突升起长发被散,白衣裙迄地的愤海幽魂,飘飘荡荡地掠过,厉叫道:“李起凤,你这淫贼又想糟蹋无辜的女人么?”
玉萧客大惊,脱口叫:“是你!你……”
“我没死在红叶山庄,你感到意外么?我整整找了你四年,你……”
玉萧客扭头便跑,去势如劲矢离弦。
刘纪也一掠两丈,如飞而遁。
十八名和尚齐念佛号,从容退去。
恨地无环从远处奔来,怪叫道:“拦住他们啊!他们怎么跑了?”
“不许追,过来。”恨海幽魂急叫。
四人聚集,雾中花松了一口气。拭着冷汗说:“老天爷!好险。”
恨海幽魂也抽口凉气说:“彭姐姐,真亏你应付得宜,不然,咱们四个人谁也休想侥幸。”
“咱们可以跑呀。”雾中花苦笑道。
“跑得了?你知道那十八个和尚的来历么?”
“不知道,他们是……”
“他们是少林罗汉堂十八罗汉。”
“老天!”雾中花惊叫。
“他们十八个人,可抵挡千军万马。当年少林寺僧组成僧兵,替唐朝打天下,在秦王麾下南征北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无敌,讨平王世充一战功成,有功受封的十三名僧侣中,有十一名是罗汉堂的长老。想想看,咱们四个人能跑得掉?”
雾中花袖口凉气,悚然地说:“想不到玉萧客竟然能请得动少林寺派十八罗汉助阵,果然神通广大,太危险了,幸而刚才忍下这口恶气,耐住性子不作逞强的蠢事。他们大概不会来了,咱们不会有危险啦!”
很海幽魂惨然一笑道:“彭姐姐,你说得太早了。”
“你是说……”
“今后,咱们将更为凶险。”
“什么?你………”
“那恶贼受此挫败,更将咱们恨之入骨,既然说不动侠义道的朋友相助,他便会改弦易辙,胁迫那些下五门恶贼与魔道高手前来行凶。那么,今后咱们防不胜防,情势异常凶险了。”
“不会吧!那家伙……”
“不会?你等着瞧好了,那畜生脸呈忠厚,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他了。”
“仲孙姐,你与他……”
“咱们不谈他。傻大个儿,我有件事要警告你。”
恨地无环一愣,问:“你要警告我?警告什么?”
“日后如果有少林僧在场,你绝对不可以出面。”
“这……”
“你是仙人寨的头目,明白了么?你出面送掉性命不要紧,咱们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嫌疑,你知道了吧?”
“好吧,只要有和尚在场,我不出面就是了。”恨地无环无可奈何地说。
四人返回萧家,一个个心情沉重已极。
又是一连串令人焦虑的漫长等待,一天、两天,日子过得似乎漫长像是度日如年。
河南府,洛阳县东南三十七里富寿亭旁,有一座巨大的陵墓,那是汉明帝显节陵。高大的陵墓隐没在深深的茅草荆棘中,墓道那些古柏苍松早就被砍伐得无影无踪,丛生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树和荆棘。那些碑亭褐石,只剩下三两根东倒西歪的石柱,断碑残喝埋没在荒草之下污泥之中,石人石马只剩下两三座,断头拆足惨不忍睹。
日上三竿,玉萧客与刘纪越野而至,大踏步向基侧的树林走去。一头巨大的金鹰栖息在最高的树颠,看到有人接近,巨翅一张,悠然冲天直上。
“这地方好阴森。”刘纪有点不安地说。
玉萧客淡淡一笑道:“就因为阴森可怖,因此才罕见人迹。这地方日上三竿之前,日影西沉之后,除了鬼不见有活人,老残废才会看中这鬼地方隐修。”
“你所说的老残废,到底是谁?已经到了,你怎么还不说?”
“不久你就知道了,说穿了,你就不敢来啦!”
“哪能……”
“但愿你真敢来。瞧,看到树中那根招魂幡么?”
刘纪脸色一变,悚然道:“天!你要找的人是她?”
“不错,是她,前冷魂谷的谷主,独臂巫婆巫姥姥,她这根招魂幡便是闲人止步的禁令。”
“你……你敢找她?”刘纪止步恐惧地说。
“为何不敢找她?放心啦!我保证你平安无事。”
刘纪本来想开溜,硬着头皮说:“跟着你真是倒霉,任何时候也不平安。李兄,你找这些字内凶魔,小心玩火焚身。”
“别说晦气话好不好?怎么你愈来胆子愈小了?走吧,没有什么可怕的。”
超过招魂幡,不久,眼前出现一座茅舍。玉萧客一马当先,向茅屋走去。
相距尚有三十步,身后突传来一声阴森可铺的冷笑,不像是人声。走在后面的刘纪浑身泛鸡皮疙瘩,悚然地转头回望,猛地打冷战,结结巴巴低声说:“李兄,有……有个女……女鬼……”
玉萧客从容转身,笑道:“是弓姑娘么?在下李起凤,求见令师,请代为通报,有劳了。”
身后三丈左右,站着一个披着及腰长发的黑无常,头戴高帽,上书血红大字“见我生财”。黑袍迤地,腰束草绳,左手提着铁链,右手举着勾魂牌。戴了黑色的可饰面具,一条血红的假舌直垂至腰际。
黑无常的明亮大眼睛中,明显地出现困惑的表情,问:“咦!你认识我?”
“你难道不是弓姑娘么?”
“你……”
“在下与今师姐交情不薄,将来求见令师。”
“哦!原来是师姐的朋友,两位请随我来。”黑无常一面说一面取下高帽,摘下面具露出苍白而清秀美丽的脸庞,原来是个十六七岁年轻貌美的少女。
“谢谢你,弓姑娘。”玉萧客含笑道谢。
到了紧掩着的柴门前,里面突传出沙哑的语音:“贞儿,是什么人来打搅为师的清修?”
弓贞在门外欠身道:“是师姐的……”
玉萧客迫不及待地接口道:“巫老前辈,在下李起凤。敝友刘纪,乃是令徒焦姑娘并肩行道江湖的朋友。”
“老身不认识你,走开。”
“老前辈不想知道令徒的消息么?”
“贱婢胆敢地露老身的住处,罪不可恕,老身不与你计较……”
“呵呵!老前辈如不接见在下,那么,将后悔莫及,信不信由你。”
“狂小子斗胆,你活腻了……”
“老前辈还记得一飞冲天铁秋岚么?”
“什么?你……”
“不久之后,一飞冲天便会找来,你们两位生死对头,将有一场武林罕见的惨烈决斗。”
“小辈你……”
“同时,令徒焦姑娘将走投无路,天下虽大,决无她容身之地,一飞冲天不允许你独臂巫婆的门人在江湖露面。”
“你威胁老身么?”
“岂敢岂敢?在下是有求而来,岂敢放肆?”
“你有何所求?”
“老前辈,不让在下进去请多么?”
“你不要得寸进尺,想死么?”
“呵呵!在下留了一封书信在府城的好友处,如果在下在日落前未退府城,这封书信便会有人用干里快传,送至一飞冲天手中,因此,在下死不得。”
久久,里面的人怒叫:“你给我滚进来。”
半个时辰之后,玉萧客意气飞扬地偕同刘纪,快步赶向府城。刘纪余悸犹在,苦笑道:“李兄,你这样逼她,我真怕她一掌拍碎咱们的脑袋,想起来至今犹感脊梁发冷,好险。”
玉萧客呵呵笑,傲然地说:“她敢?一飞冲天如果找到她,不活剥了她才怪。”
“我总感到你太过冒险。哦!现在咱们怎办?”
“再去多找几个人,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成功的希望。”玉萧客恨愤地说。
“去找什么人?我觉得老巫婆一个人,必定可以成功,不必找他人了。”
“反正多几个人并不碍事,是么?既然不便再找侠义道的朋友出面,为何不找魔道中人搞地个天翻地覆?”
“李兄,咱们不能做得太过份……”
“你不想报费兄的仇?”玉萧客不悦地问。
“这个……”
“你如果想退出,还来得及。”玉萧客悻悻地说。
刘纪吁一口长气,无可奈何地说:“李兄,我觉得这件事,咱们做得不够光明磊落,日后……”
“你算了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非出这口怨气不可。这些日子以来,听你的废话已听得烦人,你最好少说些泄气话,最好少开尊口,死不了的。”王萧客极为不满地说,说完,脚下一紧。
萧家这几天表面上平静,但日夜防范不敢丝毫大意,昼间由仆人们担任守望,夜间四个人轮流戒备。盛永达曾至县城探听消息,知道三眼天尊已经动身返回陕州,少林的十八罗汉,则在城东的广惠寺挂单,毫无动身的征候。仙人山确无贼踪,贼人的消息显然十分灵通。
三更天,恨海幽魂将警戒的责任移交给恨地无环,从屋顶跳下天井,缓步回到后堂,信手将神案上的长明灯用一只特制的灯罩罩住,灯光一线,只能照到供着的神位,厅中一暗。
她仔细地查看门户,然后放心地转回内房。第二进房舍的布局是这样的:正房是萧宗慈夫妇的卧室,东厢房与后房之间,有一条走廊通向东院乃弟宗详的内堂。后房有四间之多,两间目下无人居住,其中一间原是逝世了的大小姐珮君的香闺。一问是二小姐珮芝的书房。
毗邻的一间,是二小姐的香闺。二进院之后户,是灶间和仆妇们的居室。
西院,目下只住了恨地无环与盛永达。
雾中花主婢光临时,宗慈夫妇视之如女,特地将两人安顿在原属于佩君的香闺内。接着是恨海幽魂到达,她那特殊柔婉安祥的气质,吸引了珮芝,坚邀她作伴,两女共居一室。
她轻叩房门三下,门升处,珮芝一把将她拉人笑道:“秀姐姐,就等你。”
妆台旁有一张长案,雾中花已先在。案上放了一只朱漆雕花托盘,里面盛着三只有盖瓷盏。
“咦!怎么啦?”她笑问。
∫粯芝将她挽至锦墩坐下,笑道:“今晚我亲自下厨,特地制了一锅红香绿玉。这是江南食品,你尝尝着。”
揭开盏盖,清香扑鼻。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这是藿香叶,撒一层薄面酱,经油小煎,浇以玫瑰糖浆,食之可以提神。”珮芝笑答。
“哦!江南异味,想必不错。可是,食后提神,今晚岂不无法入睡?”
∫粯芝甜甜一笑,说道:“还不至于如此严重。两位姐姐,愿否挑灯清谈?”
雾中花捞起一叶红香绿玉品尝,信口笑道:“芝妹,你的想法很雅,可是,我与仲孙姐都俗。谈什么?诗词歌赋吟风弄月,俗人岂敢奢望?兰闺清玩亦无此心情……”
“我们谈谈天磊哥。”珮芝心事重重地说。
很海幽魂喟然地说:“谈什么呢?我是知道他最少的一个人。”
雾中花也幽幽地说:“倩倩在我家多年,提起往事,她有无比的感慨,不堪回首不胜稀嘘。在巫山历险之前,我知道他是个略懂技击,洵洵温文才华绝世的多情公子。之后,方知道他是个胸怀磊落艺业臻化境的男子汉,胆大心细智勇双全。可惜他用情太专,这世间,恐怕不会有令他移情的人了。”
恨海幽魂也微喟地说:“芝妹,我不知令姐是个怎样的人,但我知道,令姐当九泉含笑,但也魂牵梦萦难以心安。”
∫粯芝困惑地问:“秀姐,你的意思……”
“天磊哥这一辈子,恐怕会成为终生心灵无依的江湖浪子。”
∫粯芝叹息道:“家姐与天磊哥相爱时,我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我只知他和蔼可亲,是个可以完全信赖的好哥哥,从未看到他温柔和煦的笑容从脸上消失。直至那一天到来,天!多可怕的一天,姐姐在书房中,吹奏……”
她说不下去了,掩面饮泣,雾中花凄然地接口道:“她用那支珍逾拱壁的凤萧,满怀心事地吹奏着那首纤丽、凄切、柔婉的高唐梦。也许,她已经知道自己已不久于人世;也许,她希望这刻骨铭心的爱情不是一场春梦。因此,她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