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
动着狂叫。
同一刹那,“铃铃”两声暴响,接着是一声狂笑,另一名大汉左小臂齐肘而拆,飞退丈
外。
人影似电,艾文慈已冲出三丈外,脱离重围,回身注视结果。
他心中大骇,九全毒王已逃出三丈外,见他的黑衣人也落荒而逃。
白袍人仰天狂笑,像在替老道送行。大名鼎鼎的九全毒王,居然不敢交手,望影而逃,
这位白袍人的来历,定然骇人听闻的。
他怔立当地,不住打量着白袍人主仆的举动。
白袍人笑完,向已逃出十丈外的老道背影叫道:“九全毒王,慢慢走。别摔倒了,下次
在下再发现你行凶,不会饶你了,你给我小心些,别让在下又遇上。”
说完,举步向艾文慈走去。
艾文慈丢掉刀,抱拳行礼道:“多承兄台鼎力援手,惊走贼老道,感激不尽。在下艾文
慈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咱们同地泊舟,还不知兄台是武林俊杰呢!”
白衣人态度和蔼,回礼道:“老弟台客气,适逢其会,不必相谢,贼老道与在下已经在
江湖三度交手,所以他有自知之明,见机遁走以免受辱。在下姓葛,名廷芳,台安府人氏,
舍亲在赣州任赣州首富谢大员外的西席,在下经常到赣州与舍亲聚首相叙,也经常在江湖走
动,不时管些人间不平事。艾老弟本地口音不纯,但不知是何方人氏,仙乡何处?”
“在下本籍淮安……”
“哦!属南京,大地方哩,老弟为何与那贼老道发生纠纷?是探出他在此建巢吧,所以
来捣他的垛子窑吗?”
“那怎么会,在下根本不认识贼老道,一时兴起在洲上散步,碰上贼人的党羽,不明不
自地被他们用暗器淬然袭击,如此而已。”
“哦!原来如此。天色不早,咱们回船。贼老道不学好,他不但专炼毒丹贩卖,也不时
做些见不得人的贼勾当,兼卖一些下流药,无恶不作,这贼道为人阴险,眦目必报,日后遇
上他,你得小心些才是。”
“多承关照,在下当小心就是。”
两人一面走,一面闲聊,倒还投机。仆人叫葛猛,走在后面亦步亦趋。返回码头,葛廷
芳坚邀艾文慈过舟一叙,晚膳已备,说是希望做一次东道主,相见也是有缘,客中寂寞,既
然彼此意气相投,正好把盏言欢,以解旅途寂寞。艾文慈盛情难却,也对葛廷芳甚有好感,
只好答应,先返船交代江汉虬龙一声,方登上葛廷芳的轻舟。
江汉虬龙居然未加询问,也不查询葛廷芳的来历,这在黑道朋友来说,是超出常情以外
的举动。
舱中窄小,但只有主客两人,便显得很宽敞了。两人盘膝落座,艾文慈心中暗惊。舱中
的摆设极奢华。舱板上铺着厚厚的织绵毯,壁橱内放着整洁的续罗寝具,小案是檀木精雕的
杰出家俱,案上的三脚香炉是赤金精缕奇货,炉中燃着数片檀香,异香满舱。舱四角,有四
双出自是德镇御器厂的青花磁花盘,分别种了四种花:水仙、兰、百合、九层白菊,四种花
一色白,白得娇媚极了。四种花中,除了温室培植的兰或许花期不定外,其他三种皆是冬、
春开花的所谓季花,但七月盛暑,盆中的花竟然绽开花朵,岂不令人吃惊?
葛廷芳看出他的惊疑,笑道:“舍下设有极为巧妙的花房,而兄弟偏喜白花,因此专门
培植几种作为案头清供,随行带上观赏聊解寂寞。”
“哦!葛兄雅兴不浅哩!”
“这是短短游玩,带来无妨,如果远游,便不能携带了。人生百岁,如白驹过隙,如不
及时享受一些自己心爱的嗜好物,岂不辜负了大好人生?兄弟家道尚称富有,还能供兄弟挥
霍,反正不伤大雅,料亦于人无损。”
“葛兄,这比声色犬马高雅多了。葛兄爱花,而且爱这些品流极高的白花,定是雅人名
士,但不知葛兄对所谓文士清玩兴趣如何?”
“老弟是指琴棋书画吗?这似乎不算是清玩,而是………”
“葛兄认为是文上所长吗?”
“不错。”
“葛兄错了,读书人所具之长,该是经世之学,进可强国富民,退可改风易俗,陶冶身
心,砥顾品德,琴棋书画何以强国富民?所以只算清玩而已。”
“喝!老弟似乎太明经世之道哩!”
“葛兄,难道认为经世之学便是做官之道吗?”
“哈哈!正相反,兄弟从来就没想到做官这回事,说真的,老弟的抱负……”
“葛兄笑话了,我哪有什么抱负?穷开心而已。”
“等会儿酒莱齐备,咱们谈谈老弟的过去与未来,呵呵!”
“不瞒葛兄说,兄弟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亡命天下,落魄江湖,有一天过一天,如
此而已。三天前,兄弟还是合江镇的贩蜜饯贱民。”
“难道老弟平生没有一件得意事?人海滔滔没有一个知己?”
“过去是一杯苦酒,一坑污水,葛兄,兄弟不愿提及,还请恕罪。”
“哦!老弟是伤心别人有怀抱。唉!这年头,确也令人黯然伤神,天下滔滔,不谈也
罢,老弟,看开些,兄弟建议你及时行乐。来人哪,酒菜好了吗?”
后舱门启开,仆人葛猛爬在舱门后说:“禀上主人,酒菜齐备。”
葛猛在葛廷芳举手之下,扭头叫:“上席!”
说完,进舱收拾檀木案摆设。不久,两名船夫打扮的人陆续将酒菜送上,七七八八摆了
个异香满室。
“兄弟的船上,唯一欠缺的是女人,呵呵!”葛廷芳豪笑着说。
艾文慈呆住了,盯着菜看发呆。
所有的餐具杯盘等物,全是极品货色,精巧绝伦。水晶杯象牙筷似乎算不了什么,令他
所呆的是那些菜肴,和仆人上菜时叫唤的特殊名称,在他来说,那是闻所未闻的怪名称,不
由他不发呆了。
仆人送上第一个菜,口中在叫:“嘉兴府海盐县盐爆秋鸟。”
接着,是一连串怪某名:
“湖广澧州重唇双磷香酥石卿。”
“延平府南平县凉拌接笋。”
“泉州府惠安县清拌江瑶柱。”
“本府安摄县蜜湖清蒸蜜卿。”
十味佳肴中,除了江瑶柱是沿海各县皆有出产之外,其他全是各地的特产,为别处所
无。像澧州的重唇双鳞石纫,这种鱼游不越境。本府安福县蜜湖所产的蜜日,鲜芙而甜如
蜜,天下间别无所产。延乎府的小接笋也叫折笋,大如指长四五寸,色白如雪,产于高山,
置于洞泉中浸润一夕,其味特佳。
葛廷芳淡淡一笑,说:“兄弟邀游天下,喜尝天下异味,但不知老弟是否合口味呢?”
“叹为观止矣!”艾文慈无限感慨地说,接着,他心中疑云大起,问“葛兄每天都食这
些山珍海味各地特产吗?”
“不常吃,数量毕竟有限,得来不易。”
“哦!葛兄似乎早就置筵相候……”
“不!兄弟明天到家,今晚将所带的菜肴加以处理,恰好遇上老弟而已,兄弟平时很少
用这些绝品待客人,今晚可说与老弟幸遇,能与老弟把盏论英雄。酒来自浙江,酒名女儿
红,虽甘而醇,来,今晚有缘把哈,足慰平生,我敬你三杯。”葛廷芳含笑接口分辨,亲自
替艾文慈斟上一杯酒。
水晶杯中斟上女儿红,色如琉璃,奇香扑鼻,未入口已经令人陶醉了。文文慈不再怀
疑,两人开怀畅饮。两人先谈些江湖见闻,然后说些平生得意事。葛廷芳豪气干云,说起行
侠江湖的故事,不住暗示自己对手贪官除恶霸的事特别有兴,少不了痛诉时事,义形于色。
文文慈并不因酒佳菜珍而大意,自己的事有所保留,只说自己一度加入山东响马,用意
是向边军报仇,致落得孑然一身,天涯亡命。至于自己行侠仗义的事,谨慎地一字不提,他
认为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算不了什么。葛廷芳对武林动态和江湖秘闻,见闻极为广蹲,说
来如数家珍,对目下各门各派的绝学,无不通晓,令艾文慈肃然起敬。
一顿酒直至三更方行撤席,然后品着来自武夷山强的云雾茶,促膝清谈。艾文慈巧妙地
将话题引上琴棋书画,避免提及自己的抱负。
葛廷芳也是行家,对琴棋书画颇具火候,最后两人用一局和棋,结来了萍水相逢最愉快
的一晚。一个亡命者需要友情,却不敢独得友情,对任何事物,皆怀有三分戒心。艾文慈巧
遇葛廷芳先前确是怀有强烈的戒心,以为是追捕他的人。但一夕畅谈,看到葛廷芳那穷极奢
侈的排场,戒心便悄去大半。追捕他的人,目下该有两种,一是像岳家兄弟一般的官府鹰
爪,一是黄龙埠汪太监的爪牙。不论是那一种人,都不可能有如此高级的,胜似皇亲国戚的
享受,自然不是这两种人了。
至于大风山庄的人,并未列入他的危险名单,既未踏人大风山庄的势力范围,又不会与
大风山庄的人照面,何用顾忌?
因此,他忽略了潜在危险,加以与葛廷芳意气相投,对方又是游戏风尘行侠仗义的英雄
人物,艺业深不可测,有友如此,夫复何求?所以他戒心尽除,将葛廷芳看成难得的好朋
友。
…
旧雨楼 扫描,xmwjw OCR 旧雨楼·云中岳《匣剑凝霜》——第四十五章 人能不在年岁
云中岳《匣剑凝霜》 第四十五章 人能不在年岁 一早,船先后发航。两艘已经离开,葛廷芳的轻舟正在收统,艾文慈的船却需在此等人
前来会会,未作启航的打算。
葛廷芳在舱面向艾文慈打招呼,笑道:“老弟,过几天兄弟在赣州尚有俗事待理,届时
仍须前往赣州一行,希老弟前来小叙。赣州舍亲的住处,请勿相忘,日后如有需兄弟相助之
处,只须向舍亲留下话,兄弟便会赶来相会,务请老弟不以外人相待,至要至要。”
艾文慈甚感欣慰,笑道:“小弟在赣可能身不由己,萍踪无定,但有暇将至令亲处登门
拜候,葛兄关切之情,小弟感激不尽。”
葛廷芳的船徐徐离开码头,两人行礼相别,一声珍重,不胜依依。
上游两三里,一艘客船顺流下放。舱面上,盘坐着曾在合江码头现身的两名丰神绝世英
俊秀逸书生。
一艘小艇从龙泉沈口驶出。四技浆划动,艇似劲夫离弦,直向洲上冲来。
不久,艾文慈偕同江汉虬龙兄弟俩,并带了两名同伴,登上了小艇,小艇逆来上航,进
入了龙泉江。
小艇可以到抵县城,但水流湍急,险滩相接,上航十分吃力,太慢了。龙泉江从左右两
溪会合处,下迄江口,共有八十四滩,可知这条江航运极为有限。小艇在废金城靠岸,舍舟
就陆,并未逗留,由三名来自金城的大汉带路,一行八人朴奔龙泉县城。沿途,来自金城的
三名大汉,一直与江汉虬龙嘀嘀咕咕低声谈话,语不可闻。
江西吉安府的龙泉县,是一座相当古老的城,五代时称为场,南唐时正式改县,一度曾
改名泉江(宋),以后在宋绍兴初年又改回龙泉。但比起浙江处州府的龙泉县,却只能算是
小老弟,晚建了百余年。可是,浙江龙泉没设有城池,面积小些,没有江西的龙泉繁荣。如
果请人带信不说府名,只说龙泉县,那就麻烦了,两地同名,地隔数千里,投信人必定找不
到门路。
龙泉江在城东南,八人进了东门,疾趋北大街,进入一座贩卖竹器的小店,在店内受到
几个陌生人的欢迎。
匆匆膳罢,众人行色匆匆,举动显得极为神秘,打发金城来的人转回,另由小店派出的
两名削竹工人领路,七个人分两批动身,出了西门至五里亭,两批人方行会合,沿西行小径
急走。
二十里到了西龙山,已经是午间了。
天气炎热,到了西龙山下,气候清凉多了。这儿是风口,山顶上有一座风穴,常年风声
不绝,冬季霜雪之夜,更是惊人,风声怒号,声闻数里,但天阴下雨,风声自患,显然受天
候所控制,却凭空造出不少有关风神雨师的神话。
山北近山麓一带,草木葱笼,树林深处,有三栋茅舍简山而建,一条小径可达山东麓的
李家村,相距仅三里左右,往来倒也方便。
一行七人进人李家村,敲开一座农舍的大门,出迎的是两名村夫打涝的壮年人,其中之
一欣然地道:“皇甫兄来得正是时候,请进,请进。”
“有何消息?”江汉虬龙一面走一面问。
“广信插天山山主,死鬼王浩八的义弟饶四海派人前来,带来了三名郎中,意在和咱们
抢人了。”
“哦!他们到了多久啦?”
“刚到半个时辰,现在村北的一座农舍中歇脚。”
“那么,咱们赶先一步。”
“来不及了。”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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