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
六七丈左右,眨眼间便拉至十丈外了。
“慢走,艾哥儿……”老人家大叫,急起直追。
艾文慈对自己的轻功颇为自信,他曾经下过苦功,曾公然表示过自己别无长处,逃的功
夫敢说超人一等。两年前他就不曾碰上敌手,经过六年的苦练,再加上真安僧的传艺进境更
是惊人。老樵毕竟上了年纪,相跑十丈,在草木丛生的山林中,怎追得上他?三转两转便将
人追丢了,老人家不胜惊讶,只好罢休。
这一带是下坡,艾文慈奔出两里外,方停下调息片刻,沿山脚的树林信步而行,希望找
到一条出山的路。
不久,前面出现一条小径。他站在小径上左右打量,林木浓密,看不见两端的景物,他
喃喃自语:“向西,自然可以到官道,向东又到何处?”
他不能向西走官道,路上必定危机四伏。
“入山,走了再说,先避开那些缠身冤鬼,再慢慢设法南下。”他想。
东行百十步,狭窄的小径两侧全是矮林,不时也长有一丛丛巨大的南竹,凉风袭袭,暑
气全消。他想:也许已经摆脱那些贪心的冤鬼了。
正走间,突觉鼻中沁人一缕淡淡幽香。他用目光左右搜视,心说:“咦!奇怪,这香味
不是桂花香,八月秋凉,哪有这种异花放香?”
前面青影乍现,一个小巧俏丽的道姑从路旁移至路中,向他灿然一笑,笑得他没来由地
心中怦怦跳。
“这儿是仙都观下院,施主躺下啦!”道站用甜甜的嗓音媚笑着说。
一听仙都观下院五个字,他心中一震,要命,今天居然送上门来啦!
他第一个念头是溜走,避免和这些女淫妖们打交道,扭头便跑。
糟!道姑说他要躺下,怎么他竟然听话?只感到眼前一黑,身形乱晃,糊糊涂徐地躺下
了,知觉全失。
路在有的竹林中,同时钻出四名佩了剑的道姑,其中之一讶然叫:“师父的如意暗香不
论人畜即昏,这人居然能支持片刻,岂不可怪?”
另一名道姑翻转艾文慈的身躯,突然眼前一亮,说:“喝!好俊的青年人。”
第三名道姑解下他的药包,喜悦地叫:“是他,师姐,你知道我们到手的是什么?”
“谁?”
“艾文慈。”
“好哇!我们大功一件,快将他带走。师妹们,各归本位,那群不自爱的强盗土匪不来
便罢,来一个捉一个,来两个捉一双。”
由一名道姑将艾文慈扛上肩,飞步向半里外的仙都下院奔去。
下院地势高,但在附近里余的低洼处,视线反而被树林所阻,但在两里外的三岔路口,
那儿地势也高,反而可以看到下院的殿堂建筑物。
道姑一时高兴,忘了走院后的秘径,径自奔人院门,被在三岔口等候猎物的好汉们无意
中看到了。
院门内是建了花园的大院子,劈面碰上沿花径迎面而来的牵月仙姑。道姑急急奔近,兴
奋地叫:“师姐,你看看我们把推弄来了?”
牵月走近,在师妹身后掀起艾文慈的脸,惊道:“咦!他……他不是艾文慈么?怎
么……你们擒住他的?”
“他大摇大摆闯入如意暗香大阵,得来全不费工夫。”
“进去,我去禀报师父,派人火速禀知主人定夺。”
不久,南面负责监视的道姑,传出惊讯,有人从里外绕近院南。半个时辰之后,仙都观
下院已陷入包围之中,里外的山林中,潜伏着不少人,伺机而动。
艾文慈神智渐清,鼻中幽香扑鼻,令他心中一震,本能地挺身而起。
他怔住,暗叫不妙。
他处身在一间雅清的小室中,室不大,但布置得十分幽雅,一尘不染。床上是绣衣,窗
下是一张书案,古色古香,除了文房四宝外,金猊鼎内檀香片升起一缕淡淡青烟。壁上挂着
名人字画,窗台分悬着以锦囊盛着的一箫一笛。共有六座花几,花盆内栽着奇花异草。窗台
上的两只古花瓶,插了两簇幽香扑鼻的桂花,一簇簇花球大逾饭碗,乳色带金的小花每朵大
逾瓜子,一看便知是异种挂花。窗外的榴口接着小巧的金色风铃,微风轻吹,发出声不大但
极为悦耳美妙铃声,八音俱备,恍若仙乐和鸣。
书案的锦敦上,坐着一名千娇百媚的美道姑,两名姿色稍次的道姑一旁侍立,其中一名
赫然是牵月,三个人正含情默默凝瞄着他。美道姑真美,系腰的道袍显得凹凸分明,浑身喷
火,风眠媚光流转勾魂摄魄。
“我落在她们手中了。”他想。
暗中伸展手足,手足无异,试行运气,气机如常了无异状,灵台清明,不像受制。
身在险地,他岂敢大意?心说:“好家伙,你们未免太小看我艾文慈了,不加禁制,岂
能用美色留下我。”
蓦地,他人如怒鹰。向窗口飞跃。
美道姑身形暴起,截住一袖挥出叫:“请留步。”
“嘭”一声大震,罡风四荡,他一拿硬接,凶猛的内功掌风接实,传出可怕的气流爆炸
声,两人都用了九成真力。
美道姑飘退八尺,他也颓然倒飞,只感到掌心发麻,气血翻腾。
“贫道并无恶意,施主幸勿误会。目下四周高手如云,危机四伏,不能冒险。”美道姑
粉脸泛青地说。
他赶忙调息,沉着他问:“你可是玉仙姑?”
“正是,你可是艾施主文慈?”
“正是区区。仙姑将艾某擒来,请问有何用意?”
“施主不必先人为主,贫道并非如施主所想那般不堪的人。”
“那你……”
“如意暗香大阵,乃是专用,以对付那些意图在本下院行凶的凶顽恶贼,施主误闯而至
失手,如此而已。”
“她……”他指着牵月说。
“那是小徒牵月,前次在吉赣道中,多有得罪,贫道道歉。”
“请教仙姑为何破例垂青?”
“免死狐悲,物伤其类,贫道也不是什么好人。”
“艾某可不愿自甘菲薄,这道理十分牵强。”
“贫道不愿眼见一群黑白道群雄,在敝下院附近行凶。”
“理由亦不充分。”
“你想要贫道说因怜才而收容你么?”玉仙姑微温地问。
“有点像.再就是二千两银子确是令人动心。”
玉仙姑冷冷一笑,冷冷地说:“反正你如何想法,与我无关,可惜我不能如此待你。”
“此话怎讲?”他仍然顽强地问。
玉仙姑又是冷冷一笑,冷冷地说:“我承认你是唯一入我院中,而不为所迷的人。你虽
自命不凡,认为自己不是好色之徒。但我可以告诉你,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世间好德
如好色的人有是有,至少我还没见过这种大圣大贤。艾施主,不可自命不见……”
“夜下从未认为自己不凡,但我有我的自尊。不错,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但如要
艾某与那些酒色之徒一般低贱,追逐在声名狼藉的女人裙下,哼!办不到。你说吧,有何用
意,在下洗耳恭听。你我的修为相差无几,在下不会束手就缚。”
“你承认贫道的药物可以制你么?”
“这点在下不得不承认,事实是在下已经栽在你手中。”
“你能勇于承认,值得喝彩,江湖中有许多武林名宿,至死仍不承认自己的弱点呢。我
问你你认识府城的葛爷廷芳么?”
他吃一惊,剑眉深锁,迟疑地说:“认识,他是在下的朋友。你……”
“葛施亡每年施舍给本下院五百两香火银,但他本人一年也难得来一次,日前着仆人送
来香火银,寄语贫道相机助施主安全离开庐陵县境。因葛施主知道贫道艺业不差,本下院地
当往来要冲,施主可能经过此地,届时施主如有困难,可相机协助脱困。今晨一早,这一带
便到了不少各方高手,为了施主的事,准备在此地火并,贫道一气之下,将他们赶走了,真
没想到施主果然经过敝处,贫道总算有幸能为葛施主尽一分心。你是葛施主的朋友,所以贫
道对你客气。”玉仙姑庄严地说,常挂的笑容消失不见。
艾文慈一怔,葛廷芳怎会与这种声名狼藉的女淫妖有往来?怪事,难道不怕沾声誉么?
他心中不以为然,口中却温和地说:“多谢仙姑相助盛情,感激不尽。哦!目下已是申牌左
右了,在下昏迷了一个多时辰,仙姑的迷魂香委实可怕。但不知算计在下的家伙,是些什么
人?”
“些须小事,何足言谢?贫道只知来人中,有一批姚源贼,另一批自你与施主有交情来
自赣州的好汉,第三批人是以四海狂生为首的白道高手,之外是一些知府衙门请来的人。还
有不少身份不明艺业奇高的高手,在这一带神出鬼没企图不明。”
“哦!在下的朋友不多,猎取在下的仇敌可不少哩!他们……”
“他们像已知道施主在院中,在外布下了重重埋伏。”
“在下告辞。”
“你要走?”
“在下不能连累仙姑。”
“你放心,仙都观不是什么金城场他,但想要硬闻的人,没有那么容易,保证他接近不
了十丈以内。施主暂且在院中藏身,本院藏身的秘室任何人也休想找得到,等他们失望散
去,施主便可从容离开了。”
他心中暗自盘算,怎能在此久耽?他必须在限期前赶回龙泉,赣州的码头英雄已前来接
应,可知夜枭牛猛已等得心焦,情势相当严重,决不可在此逗留,等到体内毒发,岂不完
了?
他不动声色,点头道:“好,在下暂借贵院暂避风头,一切尚请仙姑担待。”
玉仙姑的脸上笑容重视,离座笑道:“那么,委屈施主了。施主想必未进午膳,想必饿
了,贫道即派人替施主准备食物。这是本院的西院客舍,外面如有动静,施主请不必理会。
再说施主是人中之龙,也是葛施主的朋友,贫道须以礼招待,闲杂人等不许前来打扰施主的
清净,有事请拉动房门旁的叫人铃,便会有人前来听候吩咐,贫道告退。”
说完,深深稽首,偕同两徒出室而去。
艾文慈立即准备,检查身上所带的物件,这时方发觉原来穿在身上的衣裤全不见了,换
了一身月白色劲装,脚上有袜没有鞋,原来他从床上纵向窗台,鞋根本就没在脚下,急于脱
身,还不知换了装束呢!
这身月白劲装显得窄了些,他的身材雄壮而且手臂特长。床下放了一双鹿皮快靴,是新
品。穿劲装怀中不能藏物,身上的物品全不见啦!
拉开壁橱门,他心中一宽。壁橱甚大,可看墙壁的厚度,厚便可装设机关,可装设复
壁,甚至可内藏走道。
药包无恙,所带的银钱亦在,在钱家夺获的飞刀、镖、扔手箭、飞蝗石,一枚不少,匕
首上了油,不至生锈。只是不见他的旧衣着。
他心中叫苦,原准备夜间突围,穿了白色衣衫,岂不危险?
一名年已半百的老道婆送来了酒饭,他放胆大嚼,酒足饭饱,静候天黑。
在玉道姑的蜜室香房内,她召集了手下五名亲信弟子计议,其中有牵月在内。
牵月仙姑神色优戚,犹有余悸地说:“师父把艾爷留在院中,如被主人知道,那……那
将是天大的祸事,出云帅姐的死,徒儿至今仍感不寒而栗。”
玉仙姑满脸肃杀,一字一吐地说:“你们该知道,主人面慈心黑,笑里藏刀,为人刻薄
寡思,心如蛇蝎,咱们跟着他,早晚要遭遇可怕的下场。他这人狂虐成性,与众不同,在天
下各地,占有上百上千的绝色美女,一旦厌倦,便赐给下人糟蹋,全无丝毫情分,谁敢保证
我们能永远获得他的爱怜?待那一天到来,我们将生死两难。再说,一年中,他在我们此地
逗留,为期仅半月二十日,却不许我们擅离,我们为了什么?”
“师父……”
“我受够了,今天我将打算告诉你们,他目下在吉安应付从南昌来的尊使,这两天无法
分身他顾。等外面的人松懈之后,至迟明晚我们得离开此地。”
五弟子脸色大变,一名稍年长的弟子骇然叫:“师父可曾想到后果?
主人党羽遍天下……”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反正可怕的遭遇早晚要来,为师必须孤注一掷。你们切记
不可声张,暗中准备,离院之后备奔前程,找一个知心的入托以终身,胜似此种担惊受怕的
风月生涯,我们都年轻,必须及早打算,一错不可再错,好自为之。”
“师父你……”
“我带艾文慈离开……”
“师父不是一厢情愿么?”
“为师阅人多矣!像这种小后生,惟有用软工夫方可令他就范,用女人与生俱来的本
能,博取他的怜惜,决不可逞强,定可驾驭这种人。
我要和他遁隐市井之中,等主人死后方重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