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





  伙计一面取货,一面笑答:“还早呢,掌柜的要吃了早点方可出来。
  客官没事么?云雾茶包价银两吊钱。”
  青年人将两吊钱交柜,若无其事地问:“伙计贵姓,在店里多久了?”
  “敝姓陶,行四,在本店久喽,快四年啦!”
  “哦!四哥,咱们少见!”
  “咦!客官你是……”
  “呵呵!在下两年前在太平府陶家作客,所以少见哪!”
  “客官是…”
  “在下姓李,名玉。”
  陶四吃了一惊,惶然向店外注视。青年人心中有数,低声问:“陶深兄一家子怎样
了?”
  “小……小的不……不认识什么逃……逃生。”
  两年前他贩布正来龙江……”
  “小……小的不……不知道。”
  青年人俯身伸手,一把抓住陶四的衣领往前拖,沉声问:“你说不说?谁出卖了他?”
  “他……“伯四脸色泛灰语不成声。
  “说!你们是谁出卖了他的?”
  “是……是掌柜的内弟冯……冯七。”
  “他人呢?”’“得了赏银,逃……逃掉了,不……不知去向。”
  “陶深一家子怎么一个也不见了?全……全被捕了?”他再迫上一句。
  “不,只被捕去三个人,他,一子,一女。”陶四只好吐实。
  “其他的人呢?”
  “安顿在西大街藏身。”
  “被捕的人有消息么?”
  “五天前起解,乘船走的。乘的不是客船,是京湖行的大客船。”
  “哦!大客船沿途停泊,目前该在池洲附近了。谢谢,切记不可透露口风。”青年人说
完,急急走了。
  进来了两个青衣人,将一锭碎银丢在柜上,向店伙冷冷一笑道:“你回答得很好,做店
伙,陶老板大材小用,委屈你啦!”
  两个青衣人一走,陶四急急入内不敢再出来招呼生意了。
  青年人到码头找船,花十两银子雇了一艘快舟,目的地是太平府,期限是四天,如果能
提前一天,赏银十两。
  钱可通神,可以使得鬼推磨。他回客栈取行囊,船主立即找来了四名健壮的水夫,加上
了两根桨,不用帆,六枝长桨由十二名水夫轮番操作。船行似奔马。顺水顺风直放下游。
  青年人鬼灵精,船经过湖口,越城五里左右,吩咐船家靠岸。船主一怔,但不敢不听,
一面吩咐船夫靠岸,一面提出抗议:“客官,咱们说好了的……”
  “靠一靠。十两银子,你少噜嗦。”他不耐地说。
  有银子好说话,船靠上一处芦苇苍苍的江湾,四下无人。
  青年人脸色一沉,先将二十两银子往岸上一丢,向船主说:“船老大,除你以外,叫所
有的人上岸。”
  “客官……”。
  “快!上岸。”
  一名船夫大怒,迫近伸手叫:“你这厮……”
  青年人猛地接住船夫的手一扭一扳,左手一送,喝声“滚”!船夫凌空而起,手脚乱
舞,“砰”一声大震,泥浆四溅,跌在岸际的烂泥中,鬼叫连天。
  青年人冷哼一声,向船主说:“贵船的四位新伙计,都是官府的鹰犬,你以为在下是省
事的人么?二十两银子给你的船夫做路费,他们四个人不会回九江,叫他们光着身子滚蛋。
快!恼得在下火起,全把你们被翻丢下江去喂王八。”
  所有的人皆狼狈地登岸,船立即下航,由青年人控舵,船主控前桨。
  到了江心,青年人唱声“升帜”!船主放下桨,乖乖升起了风篷,船凌波直驶,破浪而
去。
  船抵小孤山下,径在小姑庙下石矾旁系缆。
  青年人制住船主一跃登岸,直奔小姑庙,拾级而上,直抵庙前。庙不大,庙额不称小姑
庙,而称圣母庙。青年人笑笑,自语道:“小姑而称圣母,简直不伦不类。”
  庙前坐着两名上了年纪的香火婆,披着棉袄晒太阳,用无神的老眼,木然地注视这位不
速之客。
  青年人上前抱拳行礼,含笑道:“两位婆婆万安。小可淮安艾文慈,有急事特来请见彭
郎。”
  “彭郎在对面彭郎矾,客官过江去找好了。”一名老婆婆不死不活地说。
  “呵呵!彭郎为小姑婿,听说是招赘的,不至小姑不遇彭郎。”
  “你是……”
  “小可请彭郎带信,请见混江龙欧阳大侠。”
  “你凭什么?”
  艾文慈递过一个约两寸长一寸宽,到了一只飞燕的玉牌。说:“婆婆认识这块玉牌
么?”
  老婆婆接过一看,惊问道:“这……这是凌云燕凌大侠的信物,你是凌大侠的信差?”
  他心中一震,凌云燕,是武林中以轻功享誉江湖的名宿哩!难道那魏三是凌云燕不成?
他有点醒悟,不好多说,答道:“小可是凌大侠的朋友。多蒙错爱,赐赠信物,嘱小可急难
时投奔欧阳大侠。”

  …
   旧雨楼 扫描,xmwjw OCR  旧雨楼·云中岳《匣剑凝霜》——第六十三章 阴错阳差 
云中岳《匣剑凝霜》 第六十三章 阴错阳差   两位老太婆接到凌云燕的信物玉牌,立即由一名老太婆至江畔打发船只离开。不久,召
来了一艘小快艇,载了艾文慈下航,驶至下游五六里一座偏僻的江湾,舍舟登陆,疾趋一座
茂林修竹围绕的小村。一进村,他便看出这是一座有组织有力量的村落。
  他会见了大名鼎鼎的水上白道英雄混江龙欧阳长明,一个早年侠名四播的侠义名宿,过
了气但潜势力仍在的江湖豪杰。
  混江龙年约花甲,不像是武林人物。身材修长并不魁梧,脸如满月常带笑容,三绍短髯
略现斑白,穿一袭青夹饱,戴四平巾,满脸和气,笑吟吟地肃客人厅。
  落座毕,仆人奉上香茗,混江龙将玉牌纳入袖中,不住向艾文慈打量。笑道:“早些天
老朽听说老弟台大闹赣南,人心大快,传闻上说老弟是个身高丈外的怪物,没想到却是年轻
英俊,宛若芝兰玉树的佳公子。
  今日幸会,足慰乎生。”
  艾文慈椅上欠身。微笑道:“小可来的鲁莽,恕罪恕罪。来的仓猝。
  承蒙老前辈慨予接见,小可幸甚。”
  “老弟台必有十万火急的事,需老朽效劳,只要老朽力所能达,愿尽绵力。”
  “小可确是烦劳老前辈招手……”他将前年在太平府助沈仲贤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最
后说:“俗语说,救人须救彻,小可不管岳家兄弟是否冲小可而来,以沈仲贤这位可敬的逃
官来说吧,小可也不能袖手。沈仲贤只是个小小的县丞,根本就不配劳驾当朝天子派钦差来
捉地,岳家兄弟的阴谋,显而易见。”
  “哦!原来如此。”
  “金翅大鹏乃是北地白道之雄,朋友满天下,与老前辈可能有交情。”
  “不错,彼此虽是神交,但……”
  “小可知道老前辈为难,因此不敢请老前辈出面。”
  “那你……”
  “小可请老前辈供给消息,救人的事,小可自行负责,不得老前辈派人协助。”
  混江龙呵呵笑,说:“老弟台,你认为老朽可是招待不起的人么?”
  “老前辈请勿误会,小可行事,不愿……”
  “这件事既然有凌老弟的信物作证,老朽岂能不出面?你放心好了。老弟先至客舍歇
息,老朽即派人……”
  “老前辈,教人如救火,小可不能耽搁,可否派给小可一艘快艇往下赶?”艾文慈急急
地说了。
  混江龙淡淡一笑,说:“老弟,放心啦!你恐怕用不着船了。”
  “用不着船?”他讶然问。
  “六天前,京湖行的大客船停泊湖口,一群解差押了三名男女犯人,在湖口下船进城投
县衙落脚,次日午后方启程离开,但不乘船而起早。
  解差中赫然有金翅大鹏的次子云骑尉岳琳在内。
  当时老朽并未在意,经你这么一说,老朽明白大概啦!犯人有女流。舍舟起旱,一天能
走多远?既然在九江发现有公人跟踪,而且毫不费事地便将沈仲贤的下落查明,显然岳家兄
弟其志在你,你不到,他们是不肯将人犯解至南京的。我马上派人飞舟下航查一查,水旱两
途,老朽的朋友一天可将消息远传五六百里,比宁王派在各府洲、县、镇的急报站并不逊色
多少。”
  “那么,一切有劳老前辈照应了。”他只好应允,定下心等待。
  一个时辰之后,马当镇传来消息说:“人犯三天前已牌左右,经过镇中北行。女犯乘坐
山轿,男犯背幼于赶路。据说,保护人犯的公人并不多,但来历不明的人物却不少。公人每
到一地时,毫不隐瞒犯人的身份。
  午后不久,第二次重要的消息传到。两天前有人发现公人在东流县南八九里,与一群来
历不明的江湖人冲突,但并未交手。之后,公人押着人犯开始急急赶路,不再沿途延宕。
  混江龙不再坐等,立即带了八名朋友偕同艾文慈上道,循官道急赶。
  昼夜兼程,午夜时分,他们到了东流县,赶了百余里。据此地的朋友说,一个时辰前,
池州方面传来消息,押解人犯的公人。并未进入池州城,不曾发现岳家兄弟经过。而城府西
南六十里贵池河旁的大镇段家汇传来的消息,确是有人在前天午间,发现岳家兄弟押解人犯
通过镇中,而且曾在镇中的食店打尖,略行歇脚即扬长出镇奔向府城。
  东流至府城全程一百八十里,至段家汇镇是一百二十里。众人不再歇脚,星夜全力向府
城赶去。
  辰牌正,他们到了殷家汇镇,所得的消息委实令他们泄气。
  府城的几位朋友早已前来殷家汇迎接,众口一词,坚决地表示不曾见过岳家兄弟,更不
曾见过有人犯押解入城,府城以北的水陆朋友,一口咬定在最近的十天中,绝对没有什么可
疑的公人解差人犯经过,更不曾发现可疑的江湖朋友。
  那么,这件事岂不邪门?岳家兄弟沿途张扬,公开透露人犯沈仲贤的消息,行程缓慢,
引诱艾文慈跟来劫犯的意图极为明显,为何却在这六十里路程中平白失了踪?用意何在?将
人犯押到何处去了?
  老江湖混江龙猜想其中必定有四种平白失踪的可能原因。人前天失踪,而混江龙昨天午
间方发出请各地朋友协助钉梢的请求,沿途用下放飞艇传讯,消息必须在今晨方可抵达池
州。这是说各地朋友在接到信息之前,谁也没注意岳家兄弟与人犯的动向,岳家兄弟与人犯
失踪,不可能牵连到盯梢的举措,他们决不可能知道艾文慈已经迟来了。即使知道,正中下
怀更不需事先躲藏。那么,第一个原因,可能与东流县南与人冲突的事有关。其二,是他们
过了殷家汇镇,改明为暗乘小船走了。其三,是在这段路上出了意外。最后是岳家兄弟在这
一带有朋友,带着人犯找朋友聚首叙旧去了。
  混江龙立即在镇上坐镇,飞柬召集朋友助拳,建立搜索小组与通信网,水陆两途来一次
卷毡式的彻底搜寻。
  艾文慈等得心焦,可是不能不等。
  一搜三天,宛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第四天,他开始对混江龙失望了,向自己说:“我得亲自出动搜寻,不能再寄望他们
了。”
  从京师来的专使办案,人犯必定直接解往京师,不会留交南京判处徒刑。因此,他打算
先追到南京,再在北上的大道等候解差。
  且回头表表岳珩兄弟。
  江西匪乱不已,老谋深算的神剑秦泰,猜想艾文慈必定至江西藏身,甚至可能投匪作东
山再起的打算。因此在龙泉失去了艾文慈的踪迹后,众人分手打听消息,决定彻查艾文慈的
底细,追根索源,从艾文慈的朋友身上打卑鄙的主意。
  可是,他们失望了,无处追根,也无处索源。神剑不但无从着手,也查不出龙泉劫剑的
人。岳家兄弟到了南京,龙凤盟的人表面上敷衍,事实无意相助,毫无结果。其实,龙凤盟
的人,确也不认识艾文慈,想协助也无从着手。加以龙凤盟前江南暗桩总领柴疯子,上次在
太平府受到岳琳的折辱,怎肯甘休?早已将受辱的事向盟主禀明经过,激怒了不少盟友。岳
琳再向龙凤盟求助的话,其结果不问可知,龙凤盟不向他兴师问罪,已经是万千之幸了。
  岳琳在失望之下,突然想起了上次在平府的事;心中一动,忆起沈仲贤一家老小,把心
一横,立即催请神剑至安庆府会合,并派人星夜北上,请乃父火速派人前来相助,不顾一切
作孤注一掷的打算。
  兄弟两到了安庆府,突然接到宁王禁止入境的令旨,兄弟俩不敢冒险。只好逼着府大人
行文江西,带去江彬的手令,责成江西布政使传谕各府州,严拿响马贼艾文慈。
  不久,他们终于得到艾文慈在赣南的确实消息。
  接?